夕陽西下,阿黛也隨着劉氏和二姐下山。
快過年了,隨着年貨準備齊全,轉眼就到除塵的日子。
除塵,掛年畫,年味越來越濃了。
最近,錢塘賣的最火的就是白蛇繞樑圖,這圖往年可不好賣,雖然白蛇鎮宅卻邪,但家裡掛一幅蛇像,總有些滲人的。因此,往年除了有些特別嗜好的,買這圖的並不多。
但今年,先是因爲孟有良的事情,這圖就傳揚開了。
而隨後一些買回家掛在家裡的,突然間,家裡也跑出許多蜘蛛,蜈蚣等毒蟲,然後紛紛逃散。
由此的,白蛇繞樑圖鎮宅卻邪的名頭真正傳揚開了,一時間,頗有錢塘紙貴之像。
中午,阿黛剛把一副白蛇繞樑圖貼好,就聽有人敲門,連忙跳下凳子,然後跑去開院 門。
院門外站着的是大伯王和,肩上還揹着一隻藥箱。
“大伯,你這是要去哪裡?”阿黛邊請大伯進屋邊問。
“不了,阿黛,你也趕緊準備藥箱,跟我去縣衙一趟。”王和卻是有些急匆匆的道。
“怎麼回事?”阿黛問,敢情着大伯是專門來叫自己的?縣衙?難道是去給縣太爺看病。
縣太爺生病,除了賞梅會的時候聽說,最近幾天,阿黛也聽自家老爹說過。
“縣太爺十多天前病了,是由百草堂宋大夫接的診,可這病到現在不但沒好,反而更重了,今天縣衙來人傳了我,我帶你一起過去看看。”王和一臉慎重的道。
一般來說,看病最忌接盤,也就是說別人看不好的病,你接着看,一來萬一看不好。反而成了頂罪的。二來,這樣的病也難看,畢竟用藥之間還會產生衝突。
只是縣衙派人來傳,王和不好不去。而宋大民的醫術,王和也是清楚的,不比自己差,甚到宋大民的天份還在他之上,如今宋大民都看不好的病,王和心裡也多了一份慎重,帶着阿黛更是抱着一絲希望,阿黛看病往往有着出人意料之功。
“好,我跟大伯一起去。”果然是縣太爺的病,阿黛點頭。回屋背了藥箱,跟爹孃打了聲招呼,便跟着大伯出門了。
門外,兩個小兒在玩鞭炮。
兩人坐着渡船,到得錢塘門下了碼頭就直奔縣衙。
縣衙後院內室。
屋裡藥氣瀰漫。縣太爺這一病反反覆覆的,已病了十多天了。
宋大民緊皺着眉頭,他把過脈了,縣太爺的病就是受寒,之前他開過一濟吃,吃了頗有效果的,可爲何幾日後反覆。那病就越來越沉了呢。
爲此,整幅藥方他加加減減的,可這心裡是越來越沒底了。
“宋大夫,我家老爺這病倒底怎麼樣?”一邊全氏沉着一張臉。
“大人這病是反覆之病,怕是久病之後身體虛,虛不受藥力。我再添兩味藥試試。”宋大民被全氏這一置問,臉色也不太好的道。
“那麻煩宋大夫再開方子。”一邊趙珽感覺氣份不太好,便接話道,因着宋可兒的關係,他也不想宋大夫太難堪。
宋大民點點頭。拿起筆,開起了藥方。
“慶安堂的王大夫了。”就在這時,一個衙差進來報。
一聽王和來了,宋大民臉色又沉了下來,王和這時候來幹什麼?
做爲一個大夫,自然不願意自己的病人半途被別人接手,這是對自己醫術的一種否認,是一種赤果果的打臉:“王和?公子請他來可是爲大人的病?”
“我沒有請。”趙珽皺着眉道,隨後問一邊的全氏:“是姨娘請的?”
“我可沒請,也不曉得是誰請的?”全氏搖搖頭。
“是我請的。”這時,章氏從屋裡出來,淡淡的衝着趙珽和全氏道。
“母親請王大夫來有何事?”趙珽臉色也不太好看。
“自然是給你爹瞧病。”章氏道。
“給我爹瞧病不是有宋大夫嗎?母親中途要換大夫,爲什麼不跟我打個招呼?”一聽章氏這話,趙珽便有些憤憤,他雖然平日裡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但並不是一點不通曉人情事故的。
自己父親的病一直是宋大夫看的,之前也是有好轉的,只是最近幾天又開始反覆了,而今天,父親的病情有些沉,姨娘才讓人把宋大夫請來,沒想母親招呼不打一個又請了王大夫來。
這豈不是明擺着在打宋大夫的臉面,同時也打了他的臉面。
一邊全氏嘴角卻翹了起來,衙裡的人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章氏讓人去請王大夫之事她心裡自然清楚,只是故做不知罷了。
之前一直沒提,還故意讓大郎先一步把宋大民請來,爲的就是這一刻。
前段時間賞梅會的時候,她開始還得意着能代替夫人出席賞梅會。
等到被公主一喝責,她才明白,她中了夫人的套了。
夫人故意稱病不去,引得她去,偏自己也鬼迷心竅了,還真以爲能代替夫人融入這種聚會,卻忘了自己終究是妾室,在後宅地位怎麼樣別人管不着,但在公衆場合,卻是不能逾矩的。
果然,害得她白白被公主搶白了一頓,事後公主還讓府裡的女官給老爺遞話了,編排了她好一頓,害得她被老爺訓斥,還差點挨家法,還是大郎幫着勸才免去,這讓她心中如何不恨。
而今,她順勢一推,布了這局,讓章氏落了大郎的面子,如此,大郎跟章氏就會更加離心。
而只要大郎在自己手裡,那她雖然是個妾,但在府裡的地位就穩穩的。
而大郎是有大造化的,到得那時,別說家裡,怕是整個趙氏家族都由大郎說了算,到得那時,章氏可討不得好。
全氏越想,一切盡在掌握中。
而此時,章氏聽得趙珽的質問,卻是一臉平靜的道:“我是聽公主說過的。幾個月前昱兒差一點就死了,是被慶安堂救活的,這慶安堂的大夫有起死回生之能,再看你爹如今這病勢似乎是越來越沉了。雖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但能少受一點罪也是好的,於是就做主請了王大夫。”
章氏說着,又衝着一邊的宋大夫行了禮:“如今宋大夫也在,就更好了,就算是宋大夫不在,妾身也是要讓人去請的,聽說宋大夫和王大夫都是錢塘名醫,當年還曾是同出一師。如此,兩位不如來個會診,總歸一切都是爲了大人的身體。”
“聽夫人的。”聽章氏這麼說,宋大民就是心中再不痛快也不好表達出來,點頭應着。
趙珽聽章氏說是公主介紹的。再一想那位王大夫若真有起死回生之能那倒也該試試,於是心中的不快也散了不少,便衝着一邊的衙差道:“那有請王大夫進來。”
衙差匆匆下去了。
沒一會兒王和就帶着阿黛進了門。
王和倒是沒想到宋大民也在,而宋大民看到王和,也只是扯了扯嘴角。
“宋大夫,王大夫,今天冒昧把兩位請來。有失禮之處還請海函,實是老爺的身子骨關係着一地之政務,疏忽不得,而正好妾身昨日去公主府請安,公主聽說大人的病,關心之下向妾身介紹了王大夫。妾身卻之不恭,而我家大人的病一直都是宋大夫看的,宋大夫對我家老爺的情況最瞭解,所以今日把宋大夫和王大夫一起請來,是給老爺做個會診。也是希望大人的病能儘快的好。”
兩人當前,章氏又福了一禮解釋的道。
她把公主擡出來,算是給了王和的面子,同時也道明瞭半途換大夫的原因,就不算太落百草堂的臉面了,另一邊也點出宋大夫最瞭解趙大人的身體情況,於是請兩人做個會診,這樣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雖說不能盡善盡美,但兩方都算有了交待。
“不敢,我們自當盡力。”聽得章氏這麼說,宋大民和王和自沒有什麼說的,都回禮保證着。
“我初來,對大人的病情還不瞭解,是否先讓我把個脈。”王和是乾脆人,既然來了,自然以看病爲先。
“請……”章氏請道。
王和便帶着阿黛進了屋,趙大人此時躺在閒上,病勢沉沉。
王和先把過脈後又讓阿黛把脈。
又細問了一些身體症狀和飲食情況。
隨後幾人到得外間。
“宋大夫的方子已經開好,如今就請王大夫開方子。”這時一邊的全氏道。
“不急,因着之前宋大夫給大人看過病,不知在下能否看看之前的病判。”王和又道。這個要求是很合理的,畢竟藥有配伍和禁忌之分,不可不察。
宋大民自沒有什麼話說,便把之前給縣太爺股用過的方子遞給王和。
王和接過藥方,便帶着阿黛到邊上的休息間,邊用茶邊做病判。
“是受了風寒之邪。”阿黛道。
“脈浮數,乃麻黃脈。”王和道,隨後皺了眉頭:“照這麼看,之前宋大夫開的方子並沒有什麼問題,爲何病不減反而更沉了。”
阿黛又仔細看了看之前宋大民寫的病判,隨後拿起筆,開了一個方子,遞給了大伯王和。
王和看着方子,不由的微皺了眉頭。
所謂有汗惡寒宜桂枝,惡寒無汗用麻黃,而縣太爺現在正是惡寒無汗,另外脈相也分明是麻黃之脈,主方當以麻黃湯爲重,宋大民便是這麼開的,病理完全正確。
而阿黛這方子,主方卻是桂枝湯,這不合常理。
“哦,王大夫的方子開好了,我看看。”這時,宋大民走了過來,看到王和正在看方子,卻是直接拿過方子看了起來。
隨後哈哈大笑:“王和,你可是越活越回去了,有汗惡寒宜桂枝,惡寒無汗用麻黃,這麼明擺的醫理你不會不知道吧,趙大人如今正是惡寒無汗,你卻開出桂枝湯,師傅泉下不安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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