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狗時分,王繼善回到家裡,略帶酒氣。
而正如阿黛所說,王繼善這回真是升職了,由同文書院的訓導,升爲縣學的教諭。
“怎麼好好的突然讓你去做教諭?”燈下,劉氏有些疑惑的問。
說起來訓導是協助教諭工作的,但書院訓導跟縣學教諭比起來職位也並不低,只是,書院的訓導一般是書院內部聘請的,不在整個吏部呈文之內。
而縣學教諭雖然也是由縣衙聘用,但卻是要在吏部存檔,也就是說,可作選官之用。
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民辦轉公辦。
“還不是銀子招人眼嗎。”王繼善嘆了口氣。
之前欽差說話了,說錢塘本地多謠,實是因爲百姓不智,讓縣太爺要整治整治民風,可是民風向來不是一朝一夕形成,也無法一朝一夕改變,但欽差放話了,你縣太爺卻不能沒有動作。
而百姓不智,那最重要的就是啓蒙開智。想到這裡,趙縣令就打算擴建縣學。
只是這一擴建又是要銀子,而錢塘這邊的商人才被趙昱那小子颳了一層地皮,而他剛一上任,又要搞捐派,影響不好。
正不知如何總手間,趙大人就無意中聽得同文書院的幾個先生說,王訓導要捐出其子賭贏的那筆錢建私塾。
於是趙縣令便有了主意,他直接把王繼善從同文書院提出來,升爲縣學教諭。
畢竟王繼善曾被舉爲茂才,而一地茂才也是在縣衙的登記之下,所以這個縣學教諭縣令大人是可以直接任命的。
而王繼善成了縣學教諭,那他之前打算建私塾的那筆錢不用說也要捐進縣學。
這樣,衙門擴建縣學的資金算是解決了大部份,另外的小頭,縣衙拿出還是不成問題的。
“這位趙大人,倒是打的好算盤。”劉氏哼哼的。
隨後卻是開心的一笑:“這樣倒也好。”
“你怎麼這麼看。我自己建私熟,那私塾可是自己的,如今捐給了縣學,那全是作貢獻。我除了成爲縣學教諭,拿着月俸,可沒有別的進賬。”王繼善摸摸鼻子問。
“就你做事,我可不想什麼別的進賬,你就是一根筋,我雖然沒什麼學識,但曉得建一個私塾容易,不容易的是今後每年的維持,就你的打算,我只保佑着今後別把家底掏掉就好了。”劉氏卻是有些沒好氣的道。夫妻二十多年。實在是太瞭解了。
王爹摸了摸鼻子,倒叫自家娘子說中了。
其實今天,他跟於老先生說起建私塾,於老先生建議他掛靠在書院名下,他就明白之前的打算有些想當然了。按他的想法,是要建一個大一點的啓蒙書院,可他於經營之道實在並不善長,另外,這樣的書院背後若是沒有力量支撐,也是開不長久的。
所以,於老先生才建議他掛靠在書院名下。本是借同文書院的影響力,可沈教諭怕是等鄉試結束後就會調離了,畢竟上書之事他不可能不受一點影響,而新來的教諭會是個什麼作法那誰也不曉得,這樣一來,這個私塾未來會怎麼樣就不好說了。如今縣太爺要擴建縣學,把他提爲教諭,於王繼善來說,實不失爲另一條正道。
而至於錢,本就是打算捐的。倒也不算什麼。
“你倒是看的明白。”王爹叫劉氏說的臉皮有些悻悻。
“行了行了,睡了,說起來,當初二公子刮錢塘的地皮,如今這錢也是因二公子而得,捐給縣學,也多少能讓錢塘人得些利,我瞅着呀,這也是老天爺的意思。”劉氏笑道。
“說不得倒真是這麼回事。”王繼善也搖搖頭,隨後吹燈睡下。
阿黛在這邊屋裡聽着爹孃的說話聲。
還是老孃看得清,當然,爹顯然也是看明白了,要不然也不會同意趙縣令的安排。
清晨,阿黛醒來,一夜好眠,早上的精神格外的好,瞞目的綠色更顯蒼翠。
第二天,縣衙關於任命王繼善爲縣學教諭的公文就貼了出來。
“想想當初打更那會兒,再想想王秀才現在,真是應了那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青石板的街邊上,一些人看着公文,一邊感嘆的道。
王家的崛起在巷子裡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奇蹟。
“滾,我沒你這樣的孃家人。”就在這時,街尾安家的門打開了,方氏被人從屋裡推了出來,退的急了,一不小心就跌坐在地上。落在衆人眼裡,那是狼狽不堪。
“呸,你當我稀罕呀,我今天可是放出話來了,這親不退也得退,你家巧姐那一臉的刻薄相,難不成你想害了你外甥不成。”那方氏跳起來大罵。
周圍人沒想到突然的就多了這麼一出。
“怎麼回事啊,方家來退親了?”周圍人打聽着。
就在這時,安家的門再一次開了,安修之手裡提着幾個盒子。此時沉着一張臉,二話不說,將那幾只盒子丟在方氏的身上,然後復又嘣的一聲關了門。
而此時,幾個盒子都丟在方氏的身上,方氏一時沒拿住。手上的盒子打在了一地,滾出幾樣銀首飾。
“呀,還真是方家當初給安巧姐的定親禮。”這時,有那鄰里的婆子道。
“是啊,我認得,當實安嬸子可是一樣樣拿給我們看過的。”一個媳婦也道,這時候訂親是大事,而周圍鄰里也喜歡打聽,因此哪家訂親,拿得到是什麼樣的訂親禮,幾戶人家都是要暗裡比較的。
雖然巧姐年紀小,但實際上也就比阿黛小兩歲,今年也十三歲了,今年正月的時候,巧姐跟方家,也就是安方氏的孃家二舅的小子定了親,這算是親上加親的一種,在錢塘也很普遍,而當時方家給的禮也重,人人都說了。不愧是自家人,不虧待人。
可如今看來,這親上加親是不是真好就未必了。
“喲,方二嫂。這好好的怎麼退親了,巧姐可是不錯的丫頭?”有那包打聽的便跟方氏打聽着。
“不錯個鬼,盡是好吃懶做,還一臉的刻薄相,前幾天去了我家一次,就害得我生了病,這樣的媳婦我可要不起。”那方氏憤憤的說着。
“方二嬸,若我沒有看錯的話,之前你得的乃是傷食之症,這於巧姐有什麼關係?”
阿黛在這邊出症。沒想到正好碰上這一幕,本來懶的理會,於她來說,安家也是自找的。
當初方安兩家訂親,阿黛就曉得會有這一出。
當年。安大海剛死那會兒,安方氏的孃家人可沒有出頭的,安大海的一應事情都是自家大哥幫着料理。之後安方氏家計困難,也沒見方家人多幫把手。
只是後來安家搭上了阮家的關係,方氏的人倒是貼上來了。
便是方家三郎跟巧姐的親事,也是方家看中安家跟阮家的關係,才硬要定下來的。如今阮夫人帶着阮秀離開了,衆人心裡自然明白,安家的如意算盤落空了。
再加上如今,上書學子的處罰下來了,安修這不能參加今年的鄉試。
單然這倒而不重要,畢竟就算不能參加今年的鄉試。但還有來往,主要是前世日子傳言,安修之那句對王家二姑娘的誓言得罪了阮小姐,阮秀一氣之下回京了,而得罪了阮家。那安修之就算是再有才華,又能有什麼出息?
如此,若是安修之沒了出息了,方氏又哪裡看得上安方氏這邊的孤兒寡母。
所以,安方兩家的姻親不成本就在阿黛的意料之中。
只是親戚人家,做成這樣,就太難看了,也讓人齒冷。雖說當初安家跟自家二姐解除婚姻,說實話,當初自家二姐也是要負一定責任的。但大體也算好聚好散,倒是沒有方家這麼難看。
更何況,阿黛已看出方氏之前的病應該是傷食,是她自己吃多了,如今倒成了巧姐的不是了。
說巧姐刻薄相,不錯,一般來說,象巧姐這樣自幼喪父的,在民間來說是有福薄的說法,只是大家知根知底的,定親的時候怎麼不說?
如今這樣,就有些讓人看不過眼了。
“哈,原來是自己吃多了。”阿黛的話音一落,人羣裡便有人樂了,不管什麼時候,落井下石的事情總是讓人看不過眼的。
“你曉得什麼,亂說一氣。”方氏先是一愣,不曉得阿黛如何曉得,但卻是死不承認。
“我可沒亂說,另外,你這傷食並未治好,早上又起早受了寒吧,這會兒又鬧了這一場,情志失守,我勸你還是早點回家去,多喝幾碗薑湯。不然的話,到得晚上,那病可就要發了,到時你可莫要賴在巧姐的頭上。”阿黛又一本正經的道。她這純是好心。
別小看薑湯,方氏傷食就傷了胃,再加上受了寒,姜正是去寒和胃的,兩碗薑湯下肚可解方氏病重之苦,要不然,等到病發作了,那花錢不說,方氏免不得也要吃點苦頭。
作爲醫者,遇上這種情況還是要提醒一下的,當然,信不信就全在方氏了。
周圍的人不由的一陣好笑,均道:“可不是,莫要到時又怪到巧姐的頭上。”
“胡說八道,你這丫頭就是慶安堂的吧,給我記着,我今晚若是好好的,明天定去砸慶安堂的招牌。”方氏憤憤的道。
她只當阿黛是在消遣她。
隨後方氏便憤憤的離開了,自不想叫別人看笑話。
“娘,娘。”就在這裡,安家的院子裡傳來巧姐的驚叫。
隨後安修之一臉焦急的出來。
“安大哥?”阿黛便叫了句。
“阿黛,快,進屋看看我娘,我娘突然喘不過氣來了,還胸痛。”安修之道。
“好。”阿黛點頭進了屋,果然看到安方氏就坐在院子的屋裡的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
阿黛上前把了脈,其實就是一種焦慮引起的氣鬱之症。
開了藥方,安修之跟着阿黛去藥堂抓藥。
“方家這事情做的不地道。”聽說安方氏發病了,便有人不平的道。
“地不地道也就那樣,半斤對八兩,當初人家阿靛的事情,也不過是一些風言風語的,王家是正經人家,不好意思讓這種風言風語影響到安大郎,便來退親,那安方氏不是立馬順着就下梯了,也不想想,當初安家一同意退親,王靛的風言風語就更多了,而安方氏當時怎麼的,還不是一味的巴結着阮家,如今,那京城公子可是女子,人家是女扮男裝的,當初阿靛的事情冤不冤?”也有人一臉不屑的道。
當初,因着有阮家的關係,安方氏可沒少在大家面前出頭出色的。
如今,事情到得這一步,安家自也落到別人嘴裡說了。
“算了,算了,都是一本糊塗賬,別人家的事情,少操心。”有人道,人羣便也散了。
…………
ps:
感謝浮香夢影,暖暖的陽光呀yhappy的粉紅票,席夢穎的平安符,昂桃桃貓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