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秀才的如意算盤且不提,而王家這邊,劉氏使不得又是“敗家子”“沒心沒肺”等,把王成罵了個透。
只是再罵也沒有用,錢已經借了,王成更遠在京城,一切事情該怎麼還得怎麼。
轉眼便是初冬。
本是小陽春的氣候,這兩天突然就起風了,天也陰沉沉的。
慶安藥堂。
“聽說了嗎,安家要跟阮家結親。”阿黛正給一個婦人抓藥,堂姐王欣寧神色不豫的從外面進來,在阿黛耳邊道。
“您拿好,每日煎服,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服下。”阿黛叮囑着那個婦人道。
“好的。”那婦人接過藥,連連點頭,然後付了錢出了門。
阿黛這才皺着眉頭道:“不能吧?就算有那苗頭,也不會這麼快的,阮家是什麼人家,那可是京城大族,就算阮秀是旁支,但也沒有這時候就跟安家定下的道理。”
“反正大家都這麼傳,對了,似乎是前段時間的豐收祭,當時,杭州知府來錢塘參加豐收祭時,是由安修之做的豐收祭詩,聽說得了知府大人的誇獎,還鼓勵安修之用心功讀,說是一年後的鄉試,讓安修之向趙解元學習,再奪解元之位,因爲當年,趙解元就是在十八歲的時候拿下解元之位的,到時定能傳爲美談。”王欣寧道。
“就憑着知府幾句誇獎和鼓勵的話就定下了?”阿黛仍有些不信,雖然她心裡有些數,阮秀是看上了安修之的,但象阮家這樣的大家族,向來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而阮秀的婚事也不是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那倒不是,是豐收祭之後,縣裡許多有錢人家都託了媒人上安家,想跟安家定這門親,偏那安嬸子,再好的條件都不應,後來私下有人就跟巧姐打聽,巧姐還不太懂事,就說出了阮秀要做她嫂子的事情……一開始許多人都說安嬸子異想天開。可怪了,幾天過去,也沒見阮家人出來避謠,於是大家的話風又一轉,就成了安家和阮家要結親的話了,你說這阮家不會是真就看上了安修之吧?”王欣寧有些不信的問道。
“也許不是看上,而是看好,阮家現在既不否認,又不定親,顯然是在觀望,就看安大哥一年後的鄉試能不能中舉了,若能中,結親的可能性就大,若是中不了,結親怕是無稽之談。”
阿黛說着,嘴角卻有些笑意,那日,王家人去安家退親,出來遇到安修之後,阿黛當時下意識的用氣機探了探安修之的脈,這一世安修之的命運卻沒有上一世那麼順利了,一年後怕是要名落孫山,她倒是要看看阮家倒時會有什麼舉動。
其實想想也在情理。
王姐的前世裡,安修之的先生是於老先生,而這一世卻成了阮子安。
雖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但大體上還是名師出高徒啊,不同的師傅,徒弟的成就肯定是不一樣的。好在,安修之雖然多了些磨難,但最終的成果也不會比前世差。
“也對。”王欣寧點點頭,然後攏了攏袖子,門外的風一陣緊似一陣的灌了進來。
“這兩天真冷,這纔不過午時呢,天就這麼陰沉沉的,別是要下雪了。”王欣寧哈着手道。
“嗯,怕是再過一會兒,雪花就要下來了。”阿黛擡起頭道,迎着沁冷的空氣。
“對了,你大哥還沒回來啊,孟無良這東西太無良了,自家人還弄什麼高利貸。”王欣寧跺了跺腳。
“沒事,這回,我大哥是真要發財了。”阿黛笑道,便起身走到門口,許仙拿着一把油紙傘從外面回來。
“許大哥,又是從斷橋回來啊,今年怕是等不到你要等的人了,明年,明年的春天,你的白素貞就要來了。”阿黛笑嘻嘻的道。
許仙以爲阿黛在笑話他,臉躁的有些紅,卻不知阿黛是跟他說真的。
前段時間她又入夢了,夢中,雲山仙台的白蛇已經醒了,她正在向一位黃衣老道說她夢境中問道的情形。
那娓娓道來的正是傳說中白蛇傳的故事。
而故事說完後,阿黛至今還記着白蛇同黃衣老道的對話。
“道長,爲什麼素貞身在雲臺,可雷峰塔下卻壓着素貞蛇褪,民間也流傳着白素貞的故事,更有西湖水乾,雷峰塔倒的預言?”白蛇道。
“一念滄海,一念桑田,滄海奔涌,桑田阡陌,你能說清滄海和桑田是真是假?莊周夢蝶,你能說清是蝶入莊周之夢,而是莊周入蝶之夢?”道人聲音通明的道。
而一聽道人這話,白蛇又進入了入定的狀態。
“明年春天,你該入世了,紅塵纔是你問道之路。”道人說完,然後整個人便消息。
到此,阿黛才明白,爲什麼許仙生而知之,是因爲他被白素貞捲入了道法之中,醫道,正是許仙在白素貞的道法裡面學會的。
又或者,白素貞雖然在雲山仙道,但道法三千,她其實早已入得紅塵,如今醒來,她雖不在紅塵,但紅塵卻留下她的傳說。
這便是千年之緣。
道法之中,白素貞是報恩而來,而等到明年春天,白素貞又將因何而來,阿黛十分期待兩人的緣起。
此時,一朵細碎的雪花飄落,就落在阿黛的鼻尖之上。
初雪了。
“堂姐,我先回去了啊,我大哥回來了,我去錢塘門接他。”阿黛笑着,然後迎着碎雪一溜跑的跑到西湖碼頭自家的小船邊上。
沒想到,此時小船邊站着兩個人,月白僧衣的法海,依然是黑衣的趙拓趙將軍。
“女施主,我又來乘你的船來。”法海做着佛唱道。
黑衣的趙拓一言不發。
“和尚,要付船資。”阿黛道。
“和尚身無分文,這些船資就代施主捐給我佛,也爲施主多結些善緣。”法海一臉淡定的道。
“如此,和尚請上船。”阿黛道,這和尚賴船資賴的如此高明,果然是高僧。
卻又看了看趙拓,此時趙拓從懷裡掏出兩枚桐錢遞給阿黛,然後淡淡然然的上了船。
此時,雪花漸大了。
阿黛撐着船慢悠悠的前行,和尚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隻新泥小火爐,煮着茶水。
沒一會兒,茶火便沸了,揚着茶香。
此時,和尚開口了:“趙施主,你一身恩怨,不如放下,隨我修佛,修得大自在。”
聽得這話,阿黛嘴角一抽,這位法海和尚原來是在渡人啊,只是人家好好一個大將軍,怎麼就不是大自在。
而突然的,阿黛心神一動,卻發現,趙佑的脈相爲六脈俱克之相,乃斷頭之兇。
“天生紅塵中人,快意恩仇走一生,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和尚的大自在不是我的大自在。”趙拓道,聲音低低沉沉,有些暗啞,但能激起人心底憑聽的**。
“沒了命,又要如何自在?”法海反問。
“生,人傑,死,鬼雄,又如何不自在。”趙拓語氣平靜,但那一絲霸決之氣讓人蕩氣迴腸。
“趙將軍真是冥頑不化啊。”法海嘆道。
“是和尚冥頑。”趙拓淡然的回道。
此時,船到了錢塘門碼頭,和尚揮揮衣袖,飄然遠去,趙拓邁步下船,阿黛終是忍不住提了一句:“你六脈俱克,有斷頭之兇。”
“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趙拓說着,依然闊步下船,前面不遠,一隊軍馬早已等候多時,趙拓上了馬,揚鞭而去,軍馬緊隨,很快便消失在了雪幕之中。
阿黛摸摸鼻子,嘀咕了句,得,人家於生死根本不在乎。
此時,由遠而近,一輛馬車急馳而來,到得碼頭前,王成一身風塵,揹着包裹下了馬車,遠遠的就看到阿黛站在碼頭上。
“三妹,咱家有錢了。”王成一臉興奮的道。
果然人傻錢多的樣子。阿黛無語,但心情還是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