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先生好。”老御醫地位超然,幾家夫人見他進來,都起身打招呼。
老御醫只是跟衆人笑了笑,算是迴應,看到人羣裡的阿黛,又衝着阿黛點了點頭,也顧不得跟衆人寒暄,便跟着已經等候着的太監進了昭妃寢宮。
昭妃寢宮,宮中的幾位御醫一籌莫展的站在牀邊。
此時,幾位御醫見到謝老御醫進來,就好象長到了主心骨似的連忙迎了上去,更是七嘴八舌的把昭妃的病情說了一遍,更把之前下過什麼藥也都說了清楚。
謝老御醫仔細的聽着,又微微點頭。
昭妃此時半靠在牀榻上,只覺兩隻耳朵都哄哄的,渾身也沒勁,看着茶几上擺着的開味早點,卻是一點味口也沒有,整個腦袋昏沉沉的。
窗外一縷晨光正好透射進來。
長久的夜不能寐讓昭妃覺得這晨光刺眼的緊,便用手去擋那晨光。
“把簾子拉上。”謝老御醫吩咐一邊的宮女道。
自有宮女連忙跑過去拉上簾子,屋裡的光線便暗了一些。
“煩請娘娘伸出手。”謝老御醫坐要昭妃娘娘牀前的春凳上道。
一邊珍珠拿了軟墊子平放在矮几上,昭妃娘娘便伸了手,謝老御醫把脈。
從脈相上看,昭妃娘娘確實是思慮過重之後,再加上操心才得的失眠症。之前幾位太醫的診斷並沒有錯,只是昭妃娘娘身嬌體貴,而宮中御醫用藥多是撿名貴的藥材用,長久下來,竟使得身體不受藥性。
這下可有些難辦了。
“老御醫啊,我知道我這病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治好的,我今日請你來就是想個法子至少讓我今天能有精神參加完皇上的壽辰,本宮實在不想掃了皇上的興頭。”昭妃娘娘有氣無力的道。
“娘娘,不行啊,你長久以來失眠沒味口,已造成了身體氣血虛弱,運化阻滯,若是強提精神,只怕娘娘的身體承受不了,說不定會當場暈了過去。”謝老御醫道。
“那如今怎麼辦?本宮總不能這麼個精神狀態去給皇帝賀壽吧?”昭妃有些急道。她一站起來身體就打飄,根本沒法子支持整個壽宴哪。
“最好是娘娘能馬上再睡一覺,哪怕是隻睡一個時辰,就能暫時調整過來。”謝老御醫沉吟道。
“本宮要是能睡得着,又何至於如今這情形?”昭妃娘娘嘆口氣道。
這正是目前的難處啊,謝老御醫沉吟着,而對這種情形,他一時也沒太多的辦法。
不過,一人計窮,二人計短,看來得再跟幾名太醫會診一下,而想到跟幾名太醫會診,謝老御醫突然想起剛纔在淑華殿見過的恭王府世子夫人王黛。
還記得恭王妃就有因思慮過重而得的失眠症,一直是由王黛調理的。而且從宋師侄的信中,這位王黛治病手法常有非常之手段,往往有意想不到之功,或者……
想到這裡,謝老御醫便衝着昭妃娘娘道:“娘娘,微臣記得恭王妃在世時也有這失眠之症,一直是恭王府世子夫人調理,效果甚佳。微臣斗膽想請這位世子夫人也來看看,一人計短,二人計長,或許會有意想不到之功。”
阿黛新婚之夜以懸絲診脈之技救了恭王妃之事,昭妃娘娘也是聽說了的,再加上恭王妃常年失眠的毛病她也是知曉的,好象是世子夫人進門後,她就未再聽恭王妃抱怨過失眠之事了。
此時聽得謝老御醫舉薦阿黛,只恨自己竟沒有事先想到,便連忙衝着珍珠道:“珍珠,快去請恭王府世子夫人過來。”
“是……”珍珠應聲,連忙出去了。
淑華殿,此時衆家命婦都靜靜的喝着茶。阿黛同李晴嵐也是靜默着,雖然衆人都好奇昭妃娘娘的病,但宮中不比家裡,誰也不敢亂說話。
此時,珍珠出現,自是吸引了衆家命婦的目光,只是珍珠也無暇理會衆人,而是快步走到阿黛面前:“世子夫人,昭妃娘娘有請……”
“是。”阿黛連忙應聲,同一邊的元三姑交換了一下神色,便跟着珍珠走了……
阿黛跟着珍珠走後,淑華殿終於有人忍不住私下交滾了起來。
“昭妃娘娘怎麼突然請了世子夫人?”有人低聲的問道。
“難道是請世子夫人去看病?”有人猜測着。
“這豈不是有些病急亂投醫嗎?”也有人置疑的道。
雖說阿黛曾以懸絲診脈之技救過恭王妃,但這事情親眼所見的卻並不多,一些人便會以爲這不過是訛傳訛之下的誇張說法。
畢竟懸絲診脈之技在書中也只是以傳聞記栽,甚至有醫家證明,那根本就是假的。
“珍珠姑娘,不知昭妃娘娘傳我何事?”這邊,走在過道上,阿黛衝着珍珠打聽。
阿黛心裡其實也有個猜測,八九不離十的,怕是謝老御醫舉薦自己爲昭妃娘娘看病,同時,也表明昭妃娘娘的病十分的棘手,要不然,謝老御醫沒必要把自己這個局外人牽扯進去。
阿黛出口問,一是爲了證實自己的猜測,二也是想從珍珠嘴裡探探昭妃娘娘的具體情形。
“老太醫向娘娘舉薦夫人,請夫人一起來爲娘娘會診。”珍珠回道,果然的,跟阿黛猜測的一樣。
“娘娘現在情形是個什麼情況?”阿黛問道?
珍珠便粗略的把昭妃娘娘的情況跟阿黛說了說,又道:“又道,娘娘現在只求今天能有精神參加完皇上的壽辰大禮,不想掃皇上的興頭。”
“哦,我明白了。”阿黛點點頭,說話之間,兩人便到了昭妃娘娘的寢宮門口。
謝老御醫就在門口等着。
“老夫冒昧把世子夫人請來……”見到阿黛過來,謝老御醫便衝着阿黛道,算是一些歉意。
不管怎麼說,這事本於阿黛無關,而給宮中的娘娘看病,那實也不是小事,其中干係很大。所以謝老御醫雖然跟阿黛頗有些淵源,這會兒也抱歉着。
“老御醫太客氣了,能爲娘娘分憂,我深感榮幸。”阿黛道,對於謝老御醫舉薦她,阿黛並沒有什麼不高興,甚至阿黛覺得這是一個機會。
接下來很可能有着一場科舉大案,這其中牽連的人都是於她息息相關,若是能趁這個機會結緣於昭妃娘娘,若是真有個萬一,或許昭妃這裡還有個人情在。
所以,阿黛會盡力搏上一搏。
阿黛隨着謝老御醫進了昭妃娘娘的寢宮。到得昭妃牀前,阿黛先給昭妃娘娘見禮:“臣婦趙王氏見過娘娘。”
“起來吧,別多禮了,本宮就拜託幾位了。”昭妃娘娘依然有氣無力的道。
“我給娘娘先把個脈。”阿黛道。然後靜靜的把脈,好一會兒,阿黛放下了手。
“怎麼樣?”昭妃娘娘氣虛的道。
“娘娘放心,這病好治,包準到得吉時,娘娘神清氣爽的。”阿黛笑的一臉開朗的道。
只是她這話卻讓邊上一干御醫搖頭,這位夫人真是膽大包天哪,便是普通的病,都沒有人這麼打包票的,何況娘娘這病實是十分的棘手,還是年輕人不曉事啊。
便是一邊的謝老御醫也有些發急,阿黛這話一出,可把她自己逼到懸崖之上了。
當然,昭妃娘娘可不管這些,阿黛的話讓她心中一陣大喜:“當真?”
“當真。”阿黛點頭道,停頓了一下卻又來了個反轉:“不過,臣婦看病有幾大原則,娘娘答應了,臣婦才能給娘娘看病,否則不能看。”
“好,說說。”昭妃娘娘急切的道,之前她一直精神很萎靡,這會兒眼中倒是有了一絲神彩和期盼。
“其一,臣婦治病比較特殊,若是有惹到娘娘不快的地方,還請娘娘不要治罪。”阿黛道。
“這沒有問題,本宮答應你了。”昭妃娘娘很乾脆的道。
“其二,臣妃空着肚子不治病。”阿黛又道。
“爲何?”昭妃娘娘奇怪的問。
“空腹,氣血必然不足,氣血不足便不足以察脈,所以空腹不能治病。而今天,臣婦丑時就起牀,又急着進宮,到現在還是腹中空空。”阿黛看着昭妃娘娘道。
言下之意就是要吃過早飯再看病。
“珍珠,傳膳。”昭妃娘娘衝着一邊的珍珠,立刻的,珍珠就吩咐人去傳膳。
只是,這時候,所有的人心中都有一種微妙的違和感,這位世子夫人還真叫人琢磨不透啊。這娘娘等着看病了,她居然要先吃早飯,這哪門子的論調,尤其是先前來的幾位太醫,那臉色都怪異的很。
阿黛毫不理會衆人,只是坐在那裡,等着早膳。
不一會兒,早膳就傳來的,先是一碗枸杞湯圓,再就是四甜四鹹的八種點心,再配上果子醬,開胃爽口。
阿黛便坐下來,慢條斯理的吃着,沒一會兒,一碗圓子便吃完,然後又吃着點心。八盤點心,每盤都取一塊食用,吃完,那肚子真吃撐了。
一邊的珍珠暗裡直翻白眼。阿黛自不理會,好一會兒才放下筷子,又洗了手,漱了口,算是早餐結束了。取了一邊珍珠遞上來的汗巾擦了手,阿黛依然坐着不動。
“夫人,該給娘娘看病了。”珍珠催了一句。
“這飽食傷身,還需一杯茶消消食。”阿黛又一臉淡定的道。
“這……”珍珠氣結。
“上茶。”一邊昭妃娘娘沉聲的道。之前的喜色沒了。
珍珠連忙吩咐人上茶。
一盞茶,阿黛又是慢條斯理的喝着,邊上的太醫看着阿黛,這回不在是搖頭了,而是覺得這位世子夫人怕是有點瘋了吧。
“夫人……”便是謝老御醫也坐不住了,衝着阿黛直使眼色,阿黛卻只作看不見。
一會兒茶喝完了,阿黛卻又用手擋着嘴巴打了一個哈欠:“這早上起來的太早了,這會兒卻是困了,我的看病原則,精神不振不看病,要知道看病是需要精神集中的一件事情,若是精神不振,容易誤診。”
“那你是不是還要再睡一覺啊?”昭妃娘娘本來是氣虛聲音微弱的,這會兒卻是用勁揚高了聲音,聲音中已有了怒意。
“娘娘仁善,果然體恤臣婦。”阿黛施禮道。
“珍珠,領世子夫人去屏風後的小間睡一覺。”昭妃娘娘一字一頓的道。臉色已氣的有些發紅。感覺被人耍了。
阿黛不理會昭妃娘娘的心思,坦然的隨着珍珠走到屏風後。
屏風後的小間就是珍珠平日休息的地方,主要是方便照顧昭妃娘娘。阿黛和衣躺下,沒一會兒,熟睡的呼吸聲便傳了出來。
此時,整個寢宮是窒息般的靜寂,而在這一片靜寂之中,阿黛熟睡的呼吸聲就顯得尤其刺耳。
“豈有此理!”昭妃娘娘重重的一拍牀邊的茶几道,又用勁一掃,茶几上的茶杯被掃到了地上,碎成片片。
“娘娘息怒。”到得這時,也只有謝老御醫打圓場。心裡也奇怪啊,王黛行事一向曉得分寸,怎麼今天這麼沒分寸,邊想着,邊朝着珍珠使了使眼色,示意她趕緊叫醒阿黛。
珍珠此時心中也是怒意,氣沖沖的走到屏風後面用勁的推了推啊:“世子夫人,該醒啦。”
阿黛這才醒了過來,卻是衝着珍珠道:“珍珠姑娘,還麻煩你幫我準備一些洗漱用具,我洗漱好就可以給娘娘看病了。”
這還要洗漱……
“本宮的病就不麻煩夫人了。”昭妃娘娘此時咬呀切齒,氣的一臉鐵青,一字一頓的道,隨後一揮手:“珍珠,帶下去,請宮裡的老嬤嬤好好教教規矩。”
“是。”珍珠大聲的應道,她也被阿黛氣壞了。
“娘娘,人不能言而無信,之前臣婦就說過,臣妃治病比較特殊,若是有惹得娘娘不快之處,還請娘娘免罪的,娘娘也是答應的。”阿黛坦坦然道。
昭妃娘娘本來就氣急了,只是爲着禮儀強忍着,沒想到這位世子夫人居然還敢這麼說,這位是打一開始就是算計她呢,耍着她玩哪。
“豈有此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你給我滾!”昭妃娘娘怒髮衝冠,猛的從牀上坐下起來,跳下地,就指着門口衝着阿黛吼。
阿黛卻仍然氣定神閒的道:“臣婦不走,臣婦還要給娘娘看病呢。”
阿黛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那簡直是戳了昭妃娘娘的心窩了,立時的,昭妃娘娘的怒氣達到了頂點:“給我馬上滾,還真當本宮不敢治你罪不成。”
昭妃娘娘說着,整張臉都發紅了。氣的全身都起抖來,額上也冒汗。她用勁的推着身邊的茶几,差點就砸在阿黛的身上,好在阿黛退的快。
屋裡一片混亂。
“快,快,準備熱水,讓娘娘沐浴,娘娘的病已經好了大半了。”阿黛這時卻突然上前,一手扣住了昭妃娘娘的脈相,連忙衝着珍珠吩咐道。
什麼意思?衆人都被阿黛這話給說愣了。
“老御醫,你還沒看出來嗎?黃帝內經上說:思傷脾,怒勝思。”阿黛這時衝着謝老御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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