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木心也沒有吭聲,自顧自的躺在被子裡,背對着男人。
王導嘆了口氣,成熟的臉上像是染了一層白霜,臉色頗爲難看,卻也無奈,只得出了病房,囑咐了護士站的護士幾句要好好照顧鄭木心之類的話,便裡去了鈐。
鄭木心從房門的窗戶上小心地巴望着,直到看到那個男人轉身進了電梯之後方纔長舒一口氣,削蔥根一般的手指撫上自己的小腹,猶豫片刻便又重新回到病房中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洽。
暮色四合,夏天的夜幕總是來得很晚,秦暖抱着兒子在街邊小攤上吃關東煮,面對面的,誰也不說話。
還記得當年36元的故事嗎?
秦暖微微笑着,心裡漫過一絲甜蜜,那時就算是欺騙,日子也足夠美好,總是讓人忍不住去回憶,回憶,再回憶,那年那月那天裡猶如冰激凌般甜蜜的流年。秦暖替秦然抹去站在嘴角的芝麻粒,忍不住欣喜,當年上天奪取了她所有關於愛的念想,卻又留給她一個關於愛的種子,那就是秦然,秦暖不敢想象,如果當時肚子裡沒有這個小傢伙,她現在還會不會有機會坐在這人煙阜盛的地方優哉遊哉地吃關東煮。
電鍋裡咕嚕咕嚕地冒着泡,貢丸,魚丸,章魚小丸子,在裡面一起歡快地翻來翻去。秦然豎起小胖手,朝着賣關東煮的小姑娘說道:“美女姐姐,在來一份!”
秦暖“噗嗤”一下笑了,說道:“你吃的下嗎?”
秦然嘿嘿一笑,說道:“吃不下,正好可以給爹地帶回去!”
秦暖聽了這話,兩眼一黑,不再吱聲,只自顧自的吃着自己碗中的食物,嗯,味道不錯。
這一次,秦暖如數給了老闆吃東西的錢,然後又應了秦然的要求,打包一份。熱乎乎的關東煮拎在手心裡,心裡莫名其妙的有一種奇怪的想法,說不上來是如何,但是又有一份期冀在裡面,或許只因爲這關東煮是要拿給他的。
拿給他的?
那是不是就代表着她非回去他那邊不可。
秦然一面拽着秦暖的手,一面活蹦亂跳,偶爾經過一個可愛的小蘿莉,他還是會忍不住沖人家用德語大聲招呼,然後在用中文翻譯一下,順便加上一句,我愛你之類!
愛,對很多人來說不是輕易能說出口的,而輕易說出來的,往往都是虛情假意,就像秦暖所認爲的牧宇森從前所對她說的每一句‘我愛你’一樣,都是假的,是騙人的……可是她偏偏就信了,只因爲無論何時,她都從他的眼睛裡找不出一絲的虛假。
在吃關東煮之前,秦暖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那個電話是來自鄭木心的。
鄭木心:是我,鄭木心。
秦暖:哦,有什麼事嗎?
鄭木心:我想和你重申一次,我已經懷上了牧宇森的孩子,你還是趁早離開他吧,既然六年都不在,最好以後也都不要再,沒有你的這六年我們彼此都相互安好。
秦暖:你們好不好那是你們的事情。
鄭木心:我會把孩子生下來的,你也別太得意。
秦暖:生不生孩子那是你的事情,和我無關。
鄭木心:秦暖,你到底有沒有人心,如果你要是不愛他就別霸着他不放,你這叫做佔着茅坑不拉屎。
秦暖:我拉不拉屎是我的事情,有時候我也會便秘。
鄭木心:不管怎樣,你最好都要認清現實,我比你年輕,模樣也不比你差,以我現在的身價足以襯得起牧宇森,我和他纔是般配的一對。
秦暖:辦不般配那是你們的事,和我無關。
鄭木心抓狂:秦暖,你到底是不是女人,難道就不會羨慕嫉妒恨嗎?
秦暖:對你嗎?呵呵……你也想太多了吧。
鄭木心:牧宇森到底看上你哪裡?
秦暖:那是他的事情,與我無關。
鄭木心:秦暖,你聽着,既然彼此相愛就好好珍惜,我願意祝福你們。
出乎意料!
秦暖:你想怎樣?
鄭木心:秦暖,和一個不愛的男人在一起吃飯睡覺是一種煎熬,相比之下,你比我幸運多了。
秦暖: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鄭木心:我會休息一段時間,去國外把孩子生下來,等到我再回來的時候,我希望你已經原諒他了,或許,他這六年並不比你幸福多少。
秦暖:……
鄭木心:聽說你是婚禮策劃師,我想這段時間我會需要你的幫忙,幫我策劃一個婚禮,哦,當然,不是我和牧宇森的,而是我和孩子他親生父親的。
“啪”電話掛斷,秦暖半晌纔回過神來,看着由亮變暗的手機,兀自一笑。
華燈初上,晚風溫柔,恍若一夢。
秦暖伸手攔下出租車,和司機說了幾句,車子便直直的開向東郊別墅區。
……
年輕時,我們總會用心去衡量自己與這個世界的距離,而這個空間的兩端站着的便是兩個人,自己和那個我們所深深愛着的人。
還記得那五杯酒的故事嗎?
他曾承諾,給她一生一世的安暖無雨,最後卻任她在外面風雨飄搖了六年。
人心與人心之間的距離,不隨隨着你邁出的一步、兩步、三步……乃至一百布而被縮短。只要心門已被關閉,那麼被放逐的時間便可能是長長久久。
牧宇森低頭細數着時間,腦子裡盤算着秦暖什麼時間會回來。平生來第一次,他會這麼沒有自信,卻全因爲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秦暖。
“牧宇森,給你買的關東煮!”秦暖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牧宇森的面前,將手中的關東煮扔在牧宇森眼前的茶几上。
他仰頭,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插着腰說話的女人,嘴角一勾,化作溫潤的笑,“謝謝!”
“爹地,一整天沒有見面,你有沒有想我?”秦然跳上沙發摟着牧宇森的脖子撒嬌道。
“當然!”牧宇森說道,眼睛卻是眨也不眨地看着秦暖,“當然想!”
秦暖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冷清地說道:“我的行李呢?”
“什麼行李?”他依舊裝傻,“我不知道。”
“牧宇森,你別得了便宜還不賣乖,我人都已經回來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秦暖一臉憤憤地說道。
“回來了當然好啊,可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行李在哪裡啊,不然就報警好了!”牧宇森聳聳肩無所謂地說道。
“哼!”秦暖冷哼一聲,不再與牧宇森多言,心裡想着:反正那人是死活都不會說,倒不如自己去找。
牧宇森看着秦暖上樓去的身影,嘴角旋起一抹淡笑,拿起被打包回來的關東煮,掀開蓋子,頓時有一股濃烈的香氣鑽進鼻孔,好不誘人。
牧宇森啪啦幾口,忽然覺得自己的旁邊有一束直勾勾地火辣辣的目光,偏頭正對上秦然那副眼饞的表情。牧宇森下意識地將關東煮護在自己的懷裡,說道:“你也想吃?”
秦然肯定的點點頭。
“額……下次出去爹地再給你買!”牧宇森淡淡地說道。
秦然搖頭。
“這是我的女人給我買的!”牧宇森說道。
“這是我讓你的女人給你買的。”秦然爭辯。
“小孩子總吃垃圾食品會變笨!”
秦然嘟起小嘴搖頭,說道:“米飯吃多了,總想吃口奇奇怪怪的東西,偶爾吃口垃圾又不會死人,還能保持心情愉悅,有益身體健康!”
牧宇森一臉黑線,說道:“那隻能吃一小口!”說着便將一個魚丸送進秦然的嘴裡。
“……”
秦暖不知什麼時候下樓來,站在那對父子的背後,看着眼前的情景心裡好不凌亂,除了覺得牧宇森幼稚之餘,心底裡竟漫過一層異樣的情緒,那種感覺怎麼說纔好呢,幸福?甜蜜?額……
晚上睡覺前,秦暖和牧宇森又一次起了爭執,原因就是秦暖主張楚河漢界兩個人分房睡,而牧宇森堅持認爲夫妻本是同林鳥,就是睡覺那也必須得在同一張牀上。
“牧宇森,我都說過了我們是名存實亡的夫妻,我不可能犧牲色相滿足你這個不知羞恥和滿足的禽獸。”秦暖恨恨地說道。
“親愛的,話不要說的這麼難聽,別以爲你不記得就可以不承認,昨天晚上明明是你對我禽獸!”牧宇森環抱着雙臂倨傲的反駁。
“……”秦暖一陣無語,良久才扯出一抹自以爲魅惑的笑,湊到牧宇森身邊說道:“老公!”聲音甜膩非常,就連牧宇森都沒有料到秦暖會主動叫他老公,頓時下腹一陣火燒火燎的痛,就連看着秦暖的眼神都軟了七分。
“人家這兩天不太方便嘛,你也知道女人每個月總有幾天……”秦暖挨着牧宇森低頭說道,“就這幾天還不行嗎?”心裡想着,等過了幾天找到行李包裹,拿到護照簽證,就帶着兒子回德國。
“真的?”牧宇森低頭湊到秦暖耳邊噴灑着熱氣道。
“當然是真的了,你見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秦暖暖媚一笑,牧宇森倒吸一口涼氣,仰頭,呼了一口氣。
秦暖搖着牧宇森的胳膊,發嗲地說道:“行不行嗎?”
“你等等啊!”牧宇森轉過頭,擦了擦自己的鼻子,轉過身繼續對秦暖說道:“你這麼誘惑我,不覺得實在自掘墳墓嗎?”
“那你到底想怎樣?”秦暖一聲爆喝,特麼的這男人到底是什麼做的,居然軟硬不吃。
“不想怎樣,如果你堅持分房睡的話,那麼我就只能在明天叫人來,把這棟別墅裡的所有的牆面都打通。”牧宇森說道。
“……”
就像牧宇森說的那樣,她秦暖就是再怎麼修煉頂多也就是個成了精的猴子,怎麼也翻不出那男人的手掌心。
牧宇森無奈至極,不想再與秦暖多費口舌直接將秦暖扛到肩上,就那麼橫着被扛進臥室裡,然後只聽房間內叫喊聲、摔東西的聲音、打鬥聲一片,最後是***的呻吟聲……
……
早晨當秦暖醒來的時候,看見自己身邊躺着的男人,有一種先殺了自己再殺牧宇森全家的荒謬想法,眼睛就那麼直勾勾地看着牧宇森俊俏的睡臉,牙齒吱吱作響,幾欲咬碎。
牧宇森閉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溫吞的笑,說道:“親愛的,你那麼虎視眈眈地看着我,我會以爲你早上的時候會有反應,而且還會勾起我的連鎖反應。”說着便大臂一扯又將秦暖扯回牀上。
頓時房間內又是叫喊聲、摔東西聲、打鬥聲一片,最後是***的呻吟聲……
早飯時間在一片雞飛蛋打中度過,最後的最後,秦暖黑着臉胸口劇烈起伏着,她看着一桌子的狼藉,有一種直接拿豆腐撞死自己的衝動。毋庸置疑,牧宇森絕對是故意的,早飯的所有的菜色都和豆腐有關,主食是皮蛋瘦肉豆腐粥,配菜是小蔥拌豆腐,皮蛋豆腐,菠菜豆腐,還有一道麻婆豆腐,而喝的呢,是被牧宇森稱之爲有益廣大女性身心健康促進雌激素分泌又美容養顏常保青春只功效的豆漿。並且,牧宇森還揚言,吃你的豆腐,讓別人說去吧!
“啊……”秦暖在空蕩無人的客廳裡癲狂地叫了一聲,頹然的靠在椅子裡,一臉的頹然與憤怒交加的表情,銀牙咬碎,心想着當務之急就是趕緊找到行李,拿到護照和簽證,趕緊逃離與牧宇森有關的城市,所謂亡羊補牢,爲時未晚,心動不如行動,秦暖嚯地從椅子上跳下來,憤憤然上樓去,那背影怎一個孤單蕭索了得。
“秦然這個小白眼狼,吃完飯就跟着那個臭男人出去逍遙了,乾脆就把他扔在這裡,等我找到了行李,我就一個人回德國去,讓他一個人在這裡哭爹喊娘吧。”秦暖喃喃自語,將每一個房間都翻得亂七八糟。
半日之後,秦暖頂着一頭亂草似的髮型跌坐在冰涼的地上,嘴裡喃喃說道:“牧宇森,你這個天殺的,把我的行李還給我!”正在她的精神幾乎已經瀕臨崩潰的時候,突然一串美妙的手機鈴音傳來。
看着手機上不斷閃爍的名字,秦暖舒了口氣,手指滑動解鎖,有氣無力地道:“親愛的,找我什麼事啊?”
那頭的江貝貝豎着爪子捂着血盆大嘴道:“昨天和錢莫迪出去的時候,得了兩張免費美容的券,你要不要去?”
“哪裡的?”秦暖問道,心想着着江貝貝也忒小市民了吧,兩張免費的美容券就給樂的都快抽風了。
“伊人閣,從頭到腳,從內到外,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全方位服務,你要不要去?”江貝貝問道。
“不要!”秦暖冷清的說道。
“爲什麼,這麼好的事情爲什麼不去?”江貝貝眨巴着眼睛問道。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秦暖說道,“好了不和你說了,我還有事,先掛了啊。”秦暖不容江貝貝再說些什麼便“啪”的一下將電話掛斷了,然後自己自顧自的躺在地板上,心裡是千般的煩躁,就像是被什麼緊緊地牽扯着,桎梏着,壓着喘不過氣來。
頭髮已經被扯掉了無數根,腦細胞已經一波接一波的陣亡了數以萬億個,秦暖還是想不出牧宇森會將行李放在別墅的什麼地方,而且事實上她已經把別墅翻了個遍,廁所,廚房,地下室,車庫,就差沒把花園給翻了底朝天,依舊是無所獲得。
秦暖也終於相信,牧宇森絕對沒有將行李放在別墅裡這麼簡單,有那麼一瞬她甚至覺得認命吧,也沒什麼,嫁給牧宇森從此她和秦然就衣食無憂了,再也不用漂流國外,而且也能給秦然一個完整的家庭。轉瞬再一想,她又覺得心有不甘,一次次被牧宇森設局,總得又一次她得搬回來一局吧,想想卻是心中煩躁的很,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覺得人生就特麼的那麼多的岔道口供你來選擇,到頭來,都是死路一條。
外面的陽光格外的明媚,就跟牧宇森的那一口大白牙一樣,明晃晃的,看着就令人生氣。秦暖站在陽臺上跺腳,悲憤交加,最終還是決定上街溜達一圈,所謂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秦暖覺得有時候垂死掙扎還不如坐以待斃,說不定什麼時候牧宇森那個天殺的小人,就良心發現不但歸還她行李,還能送她幾十萬的精神損失費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