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靈沒想到這個時候,金婉心還能搶在自己頭裡拔個頭籌,後來她才知道。金婉心正在這家醫院裡治療她那個心口疼的毛病,已經連着住了好些天的院。
但她這時已經顧不上和金婉心鬥智鬥勇了,陸克淵再可恨,可也罪不至死,再說他要是死了,她這滿腔的愛恨可該往哪裡安放?
慌里慌張的沖進病房,她只看見病牀上躺着個煙熏火燎的人,乍一看根本認不出他的面貌。待她想要細看之時。醫生和看護婦一擁而上,已經把她們這些閒雜人等攆了出去。
一番搶救過後,陸克淵的性命保住了。島莊廣亡。
他幾乎流乾了身上的鮮血,後背——從後脖頸到小腿——因爲正衝着爆炸的方向,所以也被炸了個血肉模糊,臉和前胸倒是沒事,左小腿的骨頭折了,右手腕子也被重物砸斷了。醫生費了天大的力氣,總算把他修修補補的重新組裝了起來。從脖子往下用繃帶密密的纏裹嚴密了,他在翌日凌晨睜了眼睛。
希靈和金婉心都陪在他的身邊,他那幾個過命的好兄弟則是全副武裝的守在門外。從喉嚨裡很費力的發出一聲呻吟,他轉動眼珠去看身邊這兩個女人。金婉心本是昏昏欲睡的。一聽他出了聲,立刻就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希靈也慢慢的擡了眼皮——自從得知陸克淵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之後,她就不那麼緊張了。又因爲金婉心一直虎視眈眈的坐在一旁。看那模樣比她更像正房妻子,所以她心中不忿,對他越發的連心疼都不心疼了。
陸克淵看了看希靈,又看了看金婉心,這回緩緩的閉了眼睛,很含糊的咕噥了一句話。希靈沒聽懂,金婉心卻是領會了意思,公然的握住了陸克淵的一隻手,她柔聲答道:“昨夜沒出別的事,你就安心養傷吧。”
陸克淵微微的一點頭。又昏睡了過去。
金婉心這時轉向希靈,聲音依然是溫柔的:“妹妹熬了一夜,也累了,回家休息一會兒吧,這兒有我呢。”
希靈低聲問道:“等他下了病牀,怕是恢復不了原來的樣子了,你還喜歡?”
金婉心向她抿嘴一笑:“我們這麼大的年紀了,還圖對方漂亮呀?”
希靈也一笑,起身推門回家去了。
希靈並非孤身回家,把陸克淵手下的“八爺”也一併帶了走。八爺對陸克淵是最忠誠的,如今他一口咬定:就是日本人下的黑手!
然後八爺舉出種種證據。說得希靈也不能不信。說完日本人,八爺話鋒一轉,又提起了何養健——是何養健攛掇日本人暗殺陸克淵,還是日本人爲了扶植何養健而暗殺陸克淵,他不敢斷定,但總而言之,現在何養健是日本人眼裡的香餑餑,日本人敢對陸克淵動手,何養健就算沒參與,至少也是知情!即便事前不知情,現在肯定也什麼都知道了!
希靈聽了,覺得八爺說得有理。把事情從前到後的又思量了一番,末了她帶了幾名保鏢,去見了何養健。
何養健對於她的質問,是一問三不知,希靈早就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也不驚訝,只暗暗觀察着他的舉止神情。和先前相比,他還是穿着那身衣裳,辦公室雖然從當鋪後面挪到了商社大樓裡,但室內陳設簡潔,也依然是很樸素的環境。外在的一切都沒怎麼變,但何養健明顯是脫胎換骨了,他的精氣神變了!
到了這時,希靈忽然的出了一身冷汗。
她沒想到何養健會變得這樣快這樣徹底,她記得自己只是給了他一個勾搭闊小姐的機會——僅此而已,而且那位闊小姐也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可是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秘密事件,讓何養健會一步登天?
冷汗出在後脊樑上,她的面孔依然是冷淡微笑着的。
“恭喜你啊!”她不陰不陽的說話:“不過我很想知道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是繼續與我和氣生財呢?還是找我報仇雪恨?”
何養健答道:“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
希靈問道:“這麼寬宏大量?”
何養健告訴她:“我和你不一樣。”
希靈不冷不熱的又是一笑,同時毫無緣由的,她感覺自己的汗毛炸了起來,像是動物受了驚,很懵懂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單是驚。
既然何養健這裡果然是一句實話也沒有,那麼希靈反而確定了他果真是知情人。若無其事的離開了何養健的辦公室,她下樓出門上汽車,然後回家上樓進臥室。
這回身邊再無旁人了,她走到鏡子前接二連三的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擡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記耳光!
她只是想懲罰陸克淵和金婉心——懲罰而已,要讓他們那對有情人不成眷屬,要讓他們雞飛蛋打不好過,要讓陸克淵爲他的不忠付出代價。
就是這樣,只是懲罰。
但是她玩火了,她對着懲罰二字火上澆油,讓那暗處的仇敵趁虛而入了!
事情沒辦好,聰明反被聰明誤。她恨了自己,擡手對着另一側面頰又抽了一巴掌。這一回臉上火燒火燎了,背後的冷汗也慢慢消了,她向後坐到柔軟的大牀上,雙手扶着膝蓋,低頭沉思了良久。
末了她站起身,大踏步的推門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高聲喊道:“果子!讓人備車,去醫院!再通知八爺,讓八爺帶人也往醫院去!快!”
果子的神經一直是緊繃着的,此刻幾乎是尖叫着答應了一聲。而在果子撲騰騰的跑到樓下打電話時,希靈已經快步走到了門口。
汽車鳴着喇叭,端端正正的停在了院門外。希靈一邊出門,一邊擡手打了個響指。院內的保鏢見狀,當即一言不發的跑到門外,提前爲她打開了汽車車門。希靈擡腿坐上汽車,然後扶着車門對保鏢說道:“再叫一車人跟上我,全帶傢伙!”
保鏢當即一點頭:“是,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