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一個小毛孩子,葉東卿和白子灝鬥上了。
白大帥是沒了,但大帥府的餘威尚存,白子灝即便做不成威風八面的帥府少爺,至少也是個有錢有勢的富豪。然而他有他的力量,葉東卿也不是吃素的——葉東卿這一次可真是動了大氣,氣得幾乎忘了初衷。孩子不孩子的她顧不得了,她只知道自己在白家浪費了一年多的光陰,而白家出爾反爾,滿不在乎的對她撒了個彌天大謊。欺負她欺負到了這種程度,她不能受!
雙方各有各的力量,葉東卿搬出了大帥府,磨刀霍霍的要和白子灝鬥個結果出來。三姨太太和老管家沒了主意,兩頭來回的勸,哪頭都勸不服。實在是沒辦法了,三姨太太找到希靈,想讓她用好話哄哄白子灝——白子灝這頭略退一步,自己也好有資格去見葉家的人。
希靈聽了這話,饒有興致的反問道:“三姨娘,您的意思,可是讓我去勸子灝服軟,乖乖的把孩子交給那葉東卿?”
三姨太太連忙搖了頭:“那倒不是——”
希靈打斷了她的話:“三姨娘,對不住,我這這個家裡,只是個小小的姨奶奶,人微言輕,有話也輪不到我來說。至於孩子,我把話放在這裡,任何人也別想把他帶走,這件事情上面,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說到這裡,她直視了三姨太太的眼睛:“我作爲孩子的親媽,這個話,我還有資格說吧?”
三姨太太被她這一眼給看怯了:“你……你捨不得孩子,那是自然的事情,天下哪有當孃的不疼愛兒女呢?只不過現在子灝也就肯聽你的話,你讓他收收脾氣,免得氣大傷身,也是好的。”
希靈反問道:“子灝收了脾氣,葉東卿就能罷休了?”
“那倒不是……”
“子灝收了脾氣,你們好讓他和葉東卿開談判?”
三姨太太沉吟着說道:“要是能和平解決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怎麼談?子灝已經說過,要把她的嫁妝連本帶利還給她了,她不同意,非要我的孩子,這還怎麼談?況且,孩子是我生我養的,要做主也是我做主,他們兩個憑什麼談?”
“那你說怎麼辦呢?”
“子灝要和她離婚,我沒意見。”
“離婚——”三姨太太感覺自己是聽到了一個頂遙遠頂新鮮的詞:“哎呀,你可別讓他離婚,那不讓天下人都看了笑話了?”
希靈冷笑了一下:“三姨娘,你這話也算是笑話了。按名分講,我是妾,她是妻,天下可有妾爲了妻出頭的?還是你覺得我沒資格做妻,一輩子只能是當妾的命?”
三姨太太登時紅了臉:“這是哪裡的話?我也是爲了子灝和白家才操這些心,你怎麼倒說得好像我居心叵測一樣?”
希靈站了起來:“三姨娘多心了,我說的也是好話,勸您少上點火。爸爸要是在的話,想必您也不會被個葉東卿嚇成這樣子。可是爸爸雖然去了,子灝還在呀!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您對他還有什麼信不過的呢?”
三姨太太見她起了立,分明是要送客,只好忍氣吞聲的也站了起來——不和這後來的小妖精吵了,吵贏了也沒意思的,現在的大帥府已經不是她先前的家了,她的男人沒了,她的靠山沒了。
橫豎白子灝不是她生的,人家嫌她多事,她也識相一點爲好。不管就不管,她年紀大了,正好落個清淨。
三姨太太這樣一想,心就平靜了。款款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從此關門過日子,不但自己這樣,也勸老管家“該放則放”,少爺和小妖精怎麼說,他就怎麼辦,別去操那些沒有用的心了。
白子灝不知道希靈把三姨太太刺激得灰了心,家裡的異常,他也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現在怒火滿胸膛,正憋着和葉東卿來一場武鬥。葉東卿那邊也發了話,說要把白家燒了,搞得相關人士十分緊張,怕她真燒——她要是真放火了,也不便把她抓到牢裡去治罪,況且她還有的是地方可以躲呢!
白子灝頗想帶人來個全城大搜捕,把葉東卿掏出來,一頓將其打個半死。但他現在連牀都下不得,而且自從白大帥和白大帥的千軍萬馬一起化爲烏有之後,他明顯感覺得到,自己的話,漸漸的不那麼有分量了。
他知道自己沒有勝算,但是一口氣憋在胸中,他寧願不管不顧的鬥個痛快。
他如今實在是太不痛快了。
希靈冷眼旁觀,感覺白子灝已經過了暴怒的時期,葉東卿那邊也打得疲憊了,便乘坐汽車出了門,直奔了陸公館。
她進門的時候,陸克淵正在吃一頓遲來的午餐。僕人直接把她帶進了餐廳,陸克淵坐在上首,見她進來了,並沒有起身,只說:“我想你應該來了。”
然後他伸手一指側面的椅子:“請坐,我給你預備了一盤布丁。”
希靈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了下來:“你怎麼猜出我該來了?”
陸克淵向她一笑:“葉家大小姐不是要放火燒房了嗎?”
希靈有點招架不住他的微笑,垂眼說道:“你也知道?”
說完這話,她順勢看了看陸克淵面前的飯菜,飯菜都只剩了一小半,飯是米飯,菜也是平常的小菜。
陸克淵留意到了她的目光,於是問道:“餓了?”
希靈連忙搖了頭:“我不餓,我是在看府上廚子的手藝——是廚子的手藝,還是陸——嬸嬸的手藝?”
陸克淵把最後一口飯扒進了嘴裡,然後一拍桌角電鈴,讓僕人進來收拾了餐具。偏巧僕人這時把布丁也送了進來,陸克淵起身端了布丁盤子,對希靈說道:“走,我們換個地方談。”
希靈乖乖的跟他走進了客廳:“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陸克淵在沙發跟前坐下來,把布丁盤子放到了茶几上:“這房子裡只有叔叔,沒有嬸嬸。”
希靈心裡一動:“爲什麼?”
陸克淵平平淡淡的答道:“死了。”
希靈感覺自己是失了言,支吾着端起盤子,吃了一口布丁。布丁的滋味很好,讓她這一向沒有食慾的人,都嚐出了甜蜜來。下意識的清了清喉嚨,她進入了正題:“我想讓你出面,做個調停人。白家現在其實是願意花錢消災的,葉東卿鬧了這麼久,想必也該累了,況且她這人算盤打得很精明,她要白家的孩子,無非也是爲了將來分家產罷了。現在白家直接給她一筆錢,她又不傻,沒理由不答應。”
陸克淵點了點頭:“白子灝得到孩子,葉東卿得到錢,你得到一個大帥府,我呢?”
希靈看着陸克淵的眼睛,慢慢的搖了頭:“不,我不只得到了一個大帥府,我還得到了一個叔叔。”
陸克淵端起一杯熱茶,在氤氳的蒸汽中微微垂眼,低聲說道:“好,我明白了。”
說這話時,他的嘴角含着一點笑意。
希靈不知道他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於是又補了一句:“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你放心。”
陸克淵喝了一口熱茶,然後擡眼看着希靈說道:“我感覺,你我之間,有點緣分。你信我,我也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