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靈看着小黛和玉恆簡直是從早到晚的綁在了一起,兩人清晨出門,在外面一跑跑一天。其間究竟幹了什麼,也沒人看管着,心中就有些打鼓——小黛當然不是個膽大包天的孩子,但玉恆可就說不準了。尤其玉恆現在正處在一個騷動的年紀,他連何養健都敢拐,還有什麼是不敢的?
他若是把小黛“如何如何”了,倒還不是最糟的結果,橫豎希靈早就打算把小黛嫁給他,希靈怕的是玉恆始亂終棄,到時候小黛必要尋死覓活,而自己又不能把玉恆抓過來逼着他和小黛結婚。畢竟玉恆身上也流着白子灝的血液,從女子的立場來看。白子灝堪稱是個標準的壞男人,除了長得好之外,幾乎就是一無是處。
希靈到目前爲止,一直沒有徹底的看透玉恆,所以爲了保證小黛的幸福——至少是保證小黛的地位身份,她決定趁着現在閒來無事,兩個孩子又是好得蜜裡調油,那就乾脆直奔主題,把婚禮辦了算了。
她把這樁心事反覆盤算了幾天,末了照例還是先和小桐商量。小桐仰面朝天的躺在牀上,一聽這話,當即舉起雙手雙腳表示贊同:“行行行,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我不管。但有一點,你到底是打算讓玉恆當你的兒子,還是打算讓他當你的女婿?”
這話可是問住了希靈——小黛做了她十幾年的乖女兒,綿羊似的成天咩咩的叫媽。小黛和她這麼親,她怎麼忍心去對小黛實話實說?小黛要是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心裡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因此就和她生分了?爲了籠絡一個不大親的兒子,而失去一個十分親的女兒,怎麼想怎麼不是合算的買賣。
希靈想到這裡,左右爲難,所以一夜過後,她出門獨自走了兩裡地,敲開了何養健家的院門。
這時玉恆已經上路進城去了,何養健一人在家,冷不防的見希靈來了。他雖然前幾天還在暗罵她是毒婦,可如今和希靈相對而立,他卻又有一點愉快。希靈做了個很平常的裝扮,並不花枝招展,但是頭髮臉面也不含糊,起碼是乾乾淨淨,並且塗了個紅嘴脣。
何養健請她進了門,心裡覺得她這模樣很有風韻,雖然不再是年輕女子了,但眼角眉梢全是青春美麗的痕跡,比春美強。春美對於歲月的流逝,一貫是採取蠻力對抗,拼命的用脂粉遮掩修飾,有的時候用力過猛,就產生了過猶不及的效果。
何養健想到這裡就不想了。因爲自認爲是個正人君子,不便對個毒婦品頭論足。親手給希靈倒了一杯熱茶,他正襟危坐,很嚴肅的問道:“表妹今天怎麼有興致,到我這裡來做客?”
希靈倒是自在,在幾間屋子裡來回走了走看了看,她末了在何養健面前也坐了下來:“這房子經了你和玉恆的手,變得真是不錯。”
何養健答道:“主要是玉恆辛苦,我沒做什麼。”
希靈瞄了他一眼,心想:“不要臉的,你又不老,身體也好,憑什麼只累着玉恆一個?”
心想歸心想,她嘴上說得則是很客氣:“玉恆年紀輕輕的,讓他多賣賣力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何養健一方面覺得希靈今天這模樣很有風韻,另一方面,又覺得她言行狡詐,話裡總像是帶着刺,儘管那刺到底是什麼,他還不是很確定。
希靈這時又問:“表哥在這裡住得還習慣嗎?”
何養健猶豫了一下——實話實說,有玉恆照顧他,他倒是沒什麼不習慣的,但他不是過一點舒服日子就能滿足的人,讓他回答習慣,他也感覺有些違心。
“事已至此。”他答道:“也只能是隨遇而安了。”
希靈本想再問一問他是否思念家人,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犯不上這樣刺激他,故而直奔正題,講明瞭來意。
何養健見她果然是有“來意”的,輕鬆之餘,又有些失望,因爲這來意和他們雙方毫無關係,換言之,也就毫無驚喜或者驚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品了品滋味,感覺茶很淡,一如生活之無趣,雖然玉恆洗心革面成了個好孩子,並且拿他當老太爺伺候,自己也和漢奸二字脫了干係,只要不再興風作浪的話,一生應該都不會再有大波瀾。
但是,還是太無趣了。
“我沒有意見。”他無精打采的回答:“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而且他們還是自由戀愛,我沒有意見。”
希靈又道:“只是小黛的身世,她自己還不知道……”
何養健疲憊的擺了擺手:“這是你的家事,我也不參與。當然,我是不會對小黛多說什麼的,你若是想說,你便說,你若是不想說,就不說,我無所謂,沒關係。”
希靈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怎麼像茄子見了霜一樣,忽然蔫了起來。但是他一定要蔫,她也沒辦法。
“那麼……”她站起身說道:“我就見機行事吧!”
何養健說道:“好,不送。”
希靈見他居然還敢對自己下逐客令,登時心中有火,轉身就走,因爲穿了高跟鞋,所以還走得風姿綽約,一路細腰嫋嫋的扭了出去。何養健隔着玻璃窗向外望她的背影,看她昂着小腦袋挺着小肩膀,穿得這樣單薄,也不嫌冷,稱得上是臭美不要命。丈夫是個混混,太太自然也膚淺,這可真是臭魚配爛蝦,沒救了。縱在在才。
何養健氣哼哼的枯坐在窗前——希靈沒來的時候,他在家裡還很呆得住,希靈來過一趟之後,他忽然感覺這屋子靜得令人髮指,但是若讓他出門散步或者進城遊玩,他想了想,又感覺也是沒有意義。於是出門從籬笆牆上露出腦袋來,他東張西望,想念起了玉恆。
玉恆並不知曉他這叔叔的內心活動,傍晚時分夾着個包袱皮回了來,他進門和何養健打了個照面,笑眯眯的正要開口,哪知何養健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卻是先說了話:“你在外面一跑跑一天,就只穿這麼一件夾襖?”
玉恆放下包袱皮:“我不冷,你看我頭上還有汗呢!”
何養健和顏悅色的又問:“怎麼這麼高興?”
玉恆親熱的答道:“今天送小黛回家的時候,小黛她媽對我說,想讓小黛嫁給我!”
說到這裡,他徹底笑得合不攏嘴了:“叔叔,你看,我也有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