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小黛又問希靈:“媽,白家哥哥找你去了。你在瀋陽看見他沒有?”
希靈答道:“看見了,他沒和我一起回來,他叔叔也在瀋陽,他跟着他叔叔走了。”
小黛放了心,希靈卻是又想起了一件重要事情:“那次給你的那封信,你收好了嗎?”
“我把它藏起來了。”
“去,把它拿過來給我。”
小黛跑上樓去,不出片刻的工夫,把那封信取下來給了希靈。希靈匆匆掃了信封一眼,見火漆完好無損,便隨手把它往口袋裡一掖,找個機會把它扔進廚房爐子裡燒了。
小桐在臥室裡睡了一覺,夢裡都在呻吟呼痛,疼着疼着他猛地醒了,希靈正巧不在身邊。他睜眼向門口一瞧,發現小黛站在門內,正很關切的看着自己。
小桐總覺得自己還是個小夥子,所以看着面前這個大丫頭,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這是小黛。
“丫頭啊……”他輕聲問:“你媽呢?”
小黛很想爲他做點什麼,可是一直沒機會,如今終於得了一點任務,她立刻轉身跑出去,把希靈找了過來。
等到小黛離開了,小桐對希靈說:“胖丫頭好像還知道孝順我了。”
希靈歪在他身邊,小聲笑道:“丫頭倒真是個好丫頭,只是什麼也沒帶來。”
小桐一動都不能動,很艱難的答道:“你別把這事往心上放,別說現在我不喜歡孩子,就算我將來年紀大了。也不會因爲這個埋怨你。”
希靈伸手摩挲着他的頭髮,說道:“我知道。”
小桐在希靈的身邊,睡了一覺又一覺,在睡眠之中慢慢的恢復生機。而希靈一邊精心伺候他,一邊也開始琢磨起了新的主意。
與此同時,玉恆也跟着何養健回了天津。
玉恆,因爲在見到何養健時是個又髒又瘦的可憐模樣,所以逃過了一頓暴打。回到天津之後,還得了兩套很摩登的新衣裳。他得了意,手裡還有個千八百的餘錢,一身的肉就癢了起來,在家裡坐不住。非要跑到他的狐朋狗友中間,轉着圈的炫耀一番。又因爲他這回漲了見識開了眼界,所以面對着身邊這幫十幾歲的朋友們,就很有一種優越感,咬緊牙關忍了又忍,才終於沒有說出他媽在瀋陽綁票殺人的事——他媽豈止是這回殺了個姨太太?他媽當年還殺了他爸呢!可惜這事更沒法說,所以他只能是一憋到底。
至於殺人對不對,他可是一點也沒想,他只覺着那女人狠絕利落,讓他服氣。他如今文不成武不就,正存着一身的力氣想要去打天下闖江湖,殺人不眨眼的豪客們,正可以做他的偶像。
玉恆剛在街上吹了幾天的牛,還沒有盡興,除夕就到了。玉恆每次過年都是一個人——何養健要來,也得等到初一。
這一年,他隱隱的存了一點希望,希望希靈可以邀請自己去她家過年,畢竟,自己這回去瀋陽找她,也算給她幫了忙呢!
然而希靈並沒有請他過去,只有小黛在除夕上午過了來,給他送了一樣禮物:“哥哥,我媽給你買的,給我買了一對耳環,給你買了一隻手錶。”
玉恆打開盒子見了手錶,眼睛立時一亮,立刻伸手把它取出來套上了腕子。小黛這時又道:“哥哥,我這就得走了,明早你出門不?你要是不出去,我還過來,咱倆放鞭炮玩。”
玉恆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這個除夕又得一個人過了。心裡空落落的難受了一下,他送走了小黛,然後自己一邊端詳着手錶,一邊慢慢的走回了屋子。本來一個人也是能過的,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有什麼不能的?
可是今年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忽然變得受不了寂寞了。叔叔也好,希靈也好,誰肯要他,他今天就到誰家去,可是,各有各的家,今天誰也不要他。
誰都不要他,他穿得漂亮又有什麼用?關上院門就他一個人,誰也看不見。
玉恆在牀上躺到天黑,然後不吃不喝,起牀撒了泡尿,索性脫了衣服要睡。然而衣服剛脫到一半,外面有人咣咣的敲院門,把他嚇了一跳。
匆匆的把大衣又披了上,他小跑着出去開了大門,結果卻是和小黛打了照面。
小黛身後停着一輛汽車,汽車的車燈亮着,依稀看得出小黛今天塗了個紅嘴脣。小黛大聲問道:“你吃完飯了嗎?”
玉恆不知如何回答,遲疑着不出聲。而小黛又大聲喊道:“沒吃完也別吃了,到我家吃去!我媽讓我接你過去看煙花,我家今年從炮廠定了那麼多煙花,我一個人放不完,她讓我接你過去,咱倆一起放着玩!”
玉恆聽了這話,竟是有些慌:“好、好,你等我換雙鞋,我這就跟你走!”縱雙聖扛。
小黛還是小孩子的心性,有的玩就歡天喜地。玉恆跟着她到了吳公館,進門之後先見了希靈。對着希靈舔了舔凍幹了的嘴脣,他有點結巴,並且依然是沒有稱呼:“過、過年好。”
希靈也沒有笑容,但也不是冷着臉:“好。晚飯一個人吃的?”
“嗯……吃了一點兒。”
“那讓廚房再給你預備一桌,吃飽了就和小黛玩去吧。放鞭炮時小心點兒,別崩了手。”
玉恆擡手向樓上一指:“那個……小黛他爸……”
希靈明白了他的意思:“還是不能下牀,但是沒有大事。”
玉恆還想再說點什麼,但是想了想,實在是無話可說,就說道:“那我吃飯去了。”
希靈沒回答,而是直接叫了僕人去廚房傳話,讓大師傅給他預備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