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上午對師父的唸叨起效了?俞則這個無神論者此刻這樣想着。
現在自己該怎麼辦?回去找趙鵑,還是繼續在這裡盯着“眼鏡”?
這個時候,俞則強烈意識到,自己需要幫手,可靠而能幹的幫手,而且還要有時間。
卞清本來是一個理想的人選,但是他恐怕沒有那麼多時間,他有家庭,還有小店要打理。
“小猢猻”!這個名字連帶着它的主人那張一直被俞則戲謔地稱爲返祖現象的臉,在俞則的腦海裡冒了出來。
可是都散了十年了,上哪去找他呢?俞則眉頭擰了起來。
“小猢猻”是廣西人,還是壯族,真名叫蒙家澤。
第一次見到蒙家澤那年是1996年,還沒過正月,俞則和卞清一起在立交橋下的排擋上吃宵夜,見到一個皮包骨頭的孩子。這個孩子當然就是蒙家澤,那年纔剛滿16歲,可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小很多。
俞則第一眼看到蒙家澤的反應是驚訝,驚訝於這個世道怎麼還有這麼瘦的人,接下來就被他的長相震撼了。猿臉!俞則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沒有毛的猿臉!
蒙家澤當時穿得並不破爛,卻很髒,正在排擋外徘徊,看見有客人吃完了起身,就想去吃桌上的剩菜,各家老闆就出來趕,有一個壯年老闆還給了他一掌。
俞則看着蒙家澤那身板,捱了一掌後直打趔趄居然沒倒,樂了,把他叫了過來。
當蒙家澤侷促不安地坐下之後,俞則就挺懊悔的。
雖然是冬末,俞則還是能夠聞到蒙家澤身上散發出來的狐臭味。儘管很淡,可俞則的鼻子是很靈敏的。如果沒讓他坐下,俞則可能就給他點錢打發了,但到了那個時候,俞則已經做不到那樣了。
不過卞清似乎並不介意,或者是他的鼻子沒有俞則那樣靈敏,沒聞到也未可知。而且俞則懷疑卞清可能有過與蒙家澤相似的經歷,只見他非常和藹地讓蒙家澤盡情吃,只要別吃太快噎着就好。
俞則想着自己也是被師父撿回來的,更加沒什麼話說了。
等蒙家澤吃飽了,卞清開始詢問他的情況。
蒙家澤基本算是會講普通話的,但南方特有的舌頭缺陷,讓光在一邊聽他們說話的俞則,覺得都是一種折磨,不過俞則還是很佩服卞清的好耐心。
好不容易搞清楚他的名字、年齡和老家在廣西某處之後,卞清還弄清楚蒙家澤是帶着一張親戚的身份證,一個人坐車到C市來打工的。之所以到C市,是因爲C市有老鄉在,可等他到了C市,才發現把寫着老鄉地址的紙弄丟了,而他老家居然連電話都沒有。
俞則當時聽了,搖了搖頭,暗想,中國真是太大了,有些地方真不知道窮成啥樣呢!
卞清又問蒙家澤,給你錢,幫你買了車票,你認得回家吧!蒙家澤就一個勁地搖頭。俞則當時對蒙家澤表示不認得回家這點很懷疑,不過也沒表示出來。就這樣,蒙家澤增加進了俞則與卞清的兩人組裡。
俞則想到這裡,立刻在手機裡找到保存的卞清手機號碼,撥了過去。
“卞清啊,我俞則啊!”
“你說。”電話那頭卞清的聲音和口氣都讓俞則聽着舒服。
“你和猢猻還有聯繫嗎?”
“有啊!他在廣東呢!”
“哦!要是你讓他過來,應該沒問題吧?”
“是你要他過來吧?你要他過來,他明天就會飛過來。”
“那就好,你幫我聯繫他,讓他過來吧!”
“行!你有事吧!有事……你吱聲啊!”
“沒什麼大事,你先聯繫他吧,好了給電話我。”
俞則一直認爲“猢猻”和卞清的關係要比和自己親密許多,畢竟“猢猻”是他半個徒弟嘛!當然,他也是俞則的半拉徒弟,不過俞則還是覺得卞清和“猢猻”更親密。
記得那晚一起帶着蒙家澤去洗澡的時候,蒙家澤身上髒得讓卞清沒好意思叫搓背師父給他搓,是卞清親自幫他搓的背。而俞則當時就想,這事自己是絕對不會做的。
洗乾淨了,卞清說自己得歸家,讓他們倆就在包廂裡過夜,第二天早上他帶乾淨衣服過來。俞則聽了,一邊擤着鼻子,一邊想:你不是當撿到個便宜兒子養呢吧!
事實上,之後帶蒙家澤的時間,卞清也要遠遠超過俞則。
不到兩分鐘,卞清就打電話過來了。
“他說明天就到,等買好機票再打電話告訴我。”
“行。確切時間你再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他。”俞則答應着就想掛電話。
“你是不是有事要辦啊?有事你吱聲啊!”卞清的說話有些搶,他是知道俞則講電話,說掛就會掛的。
“沒什麼大事,等猢猻到了再說。”
俞則說完就把電話掛了。他還真沒想好怎麼和他們說這件事好呢。
“猢猻”明天就到,影樓那頭不急,今天既然到這了,先盯住“眼鏡”,看看有什麼機會能從他身上找出自己想要的情況不。
足足等了三個小時,天都黑下來了,既沒有看到“胖子”的身影,而那個“眼鏡”也沒有下班或外出的意思。
MD!俞則肚子裡罵了一聲。
從這裡看過去,只見那一排臨時建築裡的人,此時聚集到最頭上一間,看樣子那是間小食堂,都去吃晚飯了。
俞則並不是覺得餓給鬧的,實在是擔心“眼鏡”吃完了晚飯還在工地上加班的話,那自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對面的兩輛本地車和一輛徐州車早開走了,現在還剩兩輛車在那,自己這邊的慢車道上,就自己一輛車停着。剛纔旁邊的工廠下班,好多外地工人走過俞則車邊的時候,還一個勁地看他。
X!俞則有點氣悶起來,打了個電話給趙鵑,告訴她不回去吃飯了,可能晚點回去,下午的事晚上回去再說。
剛掛了電話,看到對面有人走向一輛車,不是“眼鏡”,很快打着火開走了。
現在對面也就剩一輛菲亞特了,而俞則一直沒看見“眼鏡”離開過,再等。
七點多的時候,卞清打電話來,說“猢猻”坐明天上午10點多從廣州發出的航班,到C市大概12點半左右。俞則知道廣州飛C市的航班一天也就一班,而且還不是天天有,所以也沒多問,只說知道了,明天聚。
八點過一刻,“眼鏡”屋裡的燈終於熄了。隨後他也走了出來,揹着包,往那輛菲亞特走去。俞則立刻調整好座椅,做好準備。這時候,俞則感覺有點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