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聽了寧鴻遠這一番話,無不露出了和顏之色,但是,他們長時間生活在暗無天日的黑暗之中,早已經忘記了如何去笑,一時間笑起來頗顯尷尬。
許久之後,另外一名似乎是副隊長的刺客面朝寧鴻遠,緩緩說道:“我們沒有名字,只有代號,硬要說名字的話,也就是一些阿武,阿彪,阿義等等,這都是我們自己給自己起的,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好聽的名字。”
聽完呢這一席話之後,寧鴻遠心中感嘆,“事情的真相果然是這樣。”
這一下寧鴻遠心中再無疑問。
“爲什麼沒想過自己給自己起一個名字?恩,我的意思是說,不用阿開頭的,你們既然是好兄弟,爲什麼不同姓呢?”
“真沒想過。”
寧鴻遠從他們眼神裡察覺除了難言之隱,也不再繼續追問。
“我看,不如少主給我們起一個名字吧!反正我們已經投靠你了,而且少宗主口才這麼好,那文采一定也很好了,說不定能夠起一些好聽的名字,例如柳誠逸前輩的名字就很好聽,要不少宗主也給我們各自起一個被!”陸無情旁邊一人,這般歡快地回答道。
寧鴻遠揮了揮手,道:“哎,我不能這麼做,我比你們年少,怎麼能夠做這種事情,況且名字是父母給的,我幾乎與你們同輩,不能做這樣的事情!”
這二十名刺客點了點頭,覺着寧鴻遠說得更有道理。
寧鴻遠隨後拍了拍紅面大漢的肩膀,“他們,我就交給你了!對於你姐姐的事情,我表示很遺憾!”
“這不是少主的錯,我是一個明白人,至少。。。至少。。。少主沒有騙我,你的確去做了。”紅面大漢這般言簡意賅地回答道。
他的語氣到了最後,忽地悲傷了起來。
寧鴻遠的確去做了,這對這一位紅面大漢來說已經足夠。
寧鴻遠欣然點頭,道:“還是那一句話,他們,我就交給你了,過去之後,一定要遵守規矩,當然,這遵守規矩,是這些刺客的基本,我相信他們一定能夠做得很好!”說完之後,他又面朝陸無情,繼續說道:“我過幾天去找白眉老人,他應該有解決問題的辦法,你們說身上的生死咒印距離發作期還有一年的時間,等到發作的前幾個月,我相信我會給你們一個完美的答案!”
衆人點了點頭,心裡不再將信將疑,他們有理由相信,寧鴻遠必定能夠給他們一個嶄新的未來。
陸無情道:“如果少宗主真的能夠解開那無影老賊留在我們身上的生死咒,那三個條件,算我陸無情統統沒有提過,必定誓死效忠神劍宗!”
寧鴻遠厲聲道:“你們說過你們已經厭倦了這種殺人的生涯,我自然不會安排你們去殺人,今後做一些體面的職業,無論如何,你們先去那紫霞谷安頓下來,這是五十金紫晶幣!雖然不多,但是也夠你們在紫霞谷三年的開銷了,當然,如果你們願意留在紫霞谷三年的話,告辭了!”
寧鴻遠說完之後,立即從納戒之中幻化出五十紫晶幣,表情凝重地交到了陸無情的手上。
陸無情接過寧鴻遠的紫晶幣,一時間感慨萬千,語氣竟是哽咽了起來,道:“少宗主。。。我。。。我陸無情。。。我原本是來暗殺你嫂嫂的。。現在卻。。。。”
他已經不知道用怎樣的話去感激寧鴻遠。
寧鴻遠微微笑道:“過去的事情何必再提!好,我也有事情要做,你先帶着你的弟兄離開吧!我還有一些話想要和旁邊這一位你今後的生死弟兄談談!”
“是,一切聽從少宗主的安排便是!”說完之後,陸無情便帶着一羣弟兄遠去了。
木屋內就只剩下寧鴻遠和那紅面大漢了。
“少宗主還有什麼事情吩咐?”紅面大漢恭恭敬敬地面朝寧鴻遠,這般問道。
寧鴻遠表情凝重地說道:“說起來,我還是感到非常的遺憾,你背後那個人,在我與他碰面之前,他就已經將你姐姐殺了,而我聽了這消息,一口氣就將他一劍穿心了,唉,殺了他之後纔想到,你姐姐的屍首還沒有找到,。。。實在是非常抱歉,而且,我也應該給你親自復仇的機會,非常抱歉!”
紅面大漢眼睛裡滲出了淚光,哽咽道:“其實。。我早就知道的,這都是他們的老規矩了,唉。。。。只恨我無法找到姐姐的屍首,愧對先父!少宗主不必自責,過去的事情。。我已經忘記了,現在,我只求能夠用餘生來追隨少宗主,說起來,那一天,屬下向你父親提出的那個條件,看來是不能實現了!”
原來,那一日,寧鴻遠通過假戲真做的辦法救下了這紅面大漢之後,這紅面大漢就提出想要將她的姐姐許配給寧鴻遠。
這一件事,寧鴻遠自然記憶猶新,現在喜事變成了悲傷,任誰都無法忍受。
寧鴻遠語氣也變得悲慟起來,哽咽道:“節哀順變,不過,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想盡一切可能,替你找到你姐姐的屍首,我們神劍宗的情報網也不是浪得虛名!說起來,我還有一件感到非常抱歉的事情,一直都沒有來得及問你的姓名。”
紅面大漢聽聞寧鴻遠如此真摯的口吻,也不再過於傷感過去,立即換了一種口吻,神色變得凝光起來,正色道:“屬下姓阮,名博雲!”
寧鴻遠聽聞這一個姓氏突然感到有些驚愕,隨後腦海裡回想起一些事情,繼續問道:“莫非你就是青龍宗的阮氏家族的一員?”
阮博雲嘆了口氣,道:“正如少宗主所說,我的確是阮氏家族的一員,只可惜。。。唉,不提也罷!”
寧鴻遠聽他語氣之中多有對家族的抱怨,也不再這個話題上糾結很久了,而是想起正事,朗聲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提你過去的悲傷了,我找你來,不是想要你監視那陸無情,而是能夠在旁邊給他提一些意見,此人雖然膽識過人,但是缺乏一定的主張和謀略,而且他常年身爲那一羣刺客的帶頭大哥,想必很難聽得進去別人的意見,而我之所以將你安排到他的身邊,自是因爲我看中了你的膽識與謀略。”
阮博雲忽然笑了起來,道:“少宗主怎麼會認爲我是一個穩重和有謀略的人?”
這實在是很奇怪,他與寧鴻遠才見面不過數次,寧鴻遠怎會知曉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寧鴻遠哈哈大笑,道:“你還記得當時你躺在血泊之中的時候,與我父親的那一番對話嗎?如果不是有謀略的人,怎麼會向我父親提出那樣的條件,如果不是有膽識的人,怎麼敢向我父親說出那樣的話,當時的情況,可是阮兄爲魚肉,我父親爲刀俎,這是需要一定膽識和氣度才能夠做到的事情啊!只是由於你被逼無奈,爲了救你的姐姐,這纔不惜性命而選擇冒險一試!更何況,你的戰鬥經驗也很豐富,也是讓我吃了大虧的呢!好了,過去的事情,我們不要再提,總之,你要相信自己,你是很了不起的一名修武者。”
阮博雲聽聞寧鴻遠這一番如此真誠的讚揚,實在是感到很不好意思,要知道他過去可是寧鴻遠敵人,雖說是被逼無奈,但是終歸給寧鴻遠帶來了身體上的傷痕,更何況也給寧鴻遠的名聲造成了一定的損失,現在寧鴻遠卻反過來誇讚他的品德,這實在是讓他感到汗顏。
阮博雲摸了摸頭,忽然憨厚地這般說道:“少宗主這樣說,我實在是受之有愧啊!”
寧鴻遠忽然斬釘截鐵的說道:“那就今後受之無愧!”
阮博雲頓時疑惑不解,疑色道:“何爲受之無愧?”
寧鴻遠道:“這就是剛纔我向你提出的要求,我之所以讓你和陸無情一起行動,就是希望你能夠在關鍵時候提出意見,不要讓他走錯路!”
阮博雲道:“那陸無情難道說今後還會犯錯?如此,少宗主留下他們幹嘛!唉。。。屬下如今投靠了少宗主,心裡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還望少宗主不要責怪!”
寧鴻遠道:“他長時間在暗無天日的環境下生活久了,一時間是難以改變的,可是此人能力終歸不凡,需要一定的時間來讓他們改變,這就是我讓你和他一起行動的原因,這裡,我提三個要求,你能不能接受?”
阮博雲道:“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如今我既然選擇效忠少宗主,怎麼會出爾反爾,縱然是上刀山,屬下也在所不辭!”
寧鴻遠道:“好!第一,我雖然交給了他青虹劍,但是他被壓迫久了,到了紫霞谷,如果瞧見這青虹劍如此好用,說不定會藉着我的名聲而作威作福,雖然我不期望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是我瞭解,一個人被如此壓迫慣了,他就想要去壓迫別人,這是很難改變的人性,所以,當他有了這種苗頭的時候,你務必提醒他,讓他不要做傻事,我們神劍宗是有規矩的,也是有法度的,到時候他如果違背法度,那我也只能揮淚斬馬謖了。”
阮博雲道:“馬謖?是誰?他不是叫陸無情嗎?”
寧鴻遠這才發現自己說着說着竟是口誤了,這纔想起自己這個世界不是前一世那個世界,只好微微一笑,道:“一個小說裡面的人物!”
阮博雲道:“哦,我明白少宗主的苦衷,這陸無情終歸是刺客精英,他能夠在那刺客組織活了十餘年,想必還是有一定能力的,所以少宗主想要留下他,卻又怕他今後違背法度,所以,想要讓我去提醒他,讓他不要犯錯!恩,少宗主深謀遠慮,屬下明白了!那麼第二呢?”
寧鴻遠道:“第二,你過去一定要記住不要讓他覺着,你是我派去監視他的,他那樣的刺客被監視久了了,如今我再派你去,他心裡難免不是滋味!想要解除這樣的隔閡與誤會,我給你一個法子!”
阮博雲順着寧鴻遠的思路,隨後詢問道:“少宗主請說!”
寧鴻遠道:“由於我讓他前往紫霞谷,這一個我們神劍宗的經濟重鎮,那些掌控紫霞谷藥谷的老傢伙們,因爲我的威嚴,不得不交出一部分的利益交給他們運作,我想到時候,他們心裡一定很不舒服,這時候雙方就很容易形成矛盾,那些老傢伙就一定會派人調查這些刺客的背景,然後就會通過輿論的壓力來排擠這些刺客,這樣,雙方就有了爆發流血衝突的危機,這一下就是輪到你展示才華的時候了!這個時候你該怎麼辦呢?”
寧鴻遠並沒有把話說完,因爲,他想要瞧一瞧,則阮博雲是否真的有能力獨當一面。
阮博雲也知曉這是寧鴻遠在考驗他,沉思了好一會兒,隨後朗聲回答道:“少宗主一向以寬厚爲主,必定不忍傷害這其中的任何一方,到時候,我抓住耳目,先用我的武境實力威懾他,別的不說,屬下好歹也是劍客三段,我想那紫霞谷那些長老也沒有我的武境實力強勁,更何況還有陸無情他們這些身經百戰的刺客,他們絕對會嚇破膽的,然後等到這耳目嚇破了膽之後,我在以理說之,甚至可以宴請他們,這樣一來,我既不動聲色地在陸無情他們面前展現了實力,又幫助他們解了危難,想必他們後就不會認爲我是去監視他們的了,而是去幫助他們的,然後,我再搬出少宗主的名號,我想那些掌控着紫霞谷經濟命脈的長老們,一定不敢再輕舉妄動,否則, 他們知道如果依法辦事,他們最後將會吃更多的虧!不知屬下這個方案如何?”
寧鴻遠大喜過望,目光驟然之間變得更加炯炯有神起來,隨後朗聲稱讚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你果然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大將,太好了!我還以爲你準備殺人呢,想不到竟然能夠想到如此了不起的辦法,恩!”
阮博雲也感到頗爲自豪,笑道:“少宗主心胸過人,屬下怎能意氣用事?哈哈哈!那麼這第三呢?”
寧鴻遠忽然從納戒之中幻化出一枚“綠熒石”,隨後指着這綠熒石說道:“這是一顆具有錄音功能的石頭,方纔我與你的對話,全在這石頭之中,這種石頭只有一次性功效,也是我之前從死亡森林得到的寶貝,過去我一直不知道有什麼用途,現在想不到能夠派上用場!”
阮博雲雖說也是睿智之人,可是這一次確實在是猜不透寧鴻遠的用意所在,不得不追問道:“少宗主這是何意?”
寧鴻遠道:“我寧鴻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我所認定的人,我就會與他坦誠相待,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嗎?這些事情不要藏着掖着,對他們坦誠相待,就是對對他們最好的認可與信任,好了,現在我三個要求都說完了,希望你不要辜負我的期望!”
阮博雲心領神會,朗聲回答道:“屬下一定不辜負少主期望,必定能夠讓這些刺客加入我神劍宗!”
寧鴻遠忽然又思考了一會兒,隨後拿出了自己的兵符,交到對方的手裡,正色道:“如果到時候還出現了什麼危機,這兵符你用得上,這是我們父子三人才擁有的兵符,不過,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使用它!”
阮博雲深思了一會兒,隨後立即接過寧鴻遠手中的兵符,朗聲道:“屬下明白,不到萬不得已,屬下絕對不使用它!”
其實,阮博雲是何等聰明的人,寧鴻遠雖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但是他心中明白,如果他動用了這兵符,那就證明他辜負了寧鴻遠對他的期望,他心裡已經下定決心,就算是死,也絕對不動用這兵符。
寧鴻遠隨後又從納戒之中幻化出三十紫晶幣,隨後交到對方手裡,道:“這是三十紫晶幣,雖說不多,但是也夠你三年的開銷了!”
阮博雲的臉色一下子就暗沉了下來,立即拒絕道:“屬下在少宗主眼裡,難道就是貪圖錢財的人嗎?如果少宗主認爲屬下是爲了錢而來,那屬下只求速死!”
寧鴻遠感懷他的忠義,可是依舊將錢交到他的手裡,道:“我知曉你是一位俠肝義膽的勇士,可是,這三十紫晶幣不是讓你吃喝玩樂的,雖然我知曉你討厭這些世俗之物,但是爲了你更好地完成任務,今後必定有用得着的地方,你不是說還要宴請那些老傢伙嗎?到時候,如果這宴會舉辦得寒酸,豈不是說我寧鴻遠小氣得很,也讓那一羣世家瞧不起你們,這也讓你丟盡顏面!”
阮博雲這才領悟了寧鴻遠的心意,接過了寧鴻遠的紫晶幣,隨後臉上充滿愧色,道:“屬下不知少宗主的良苦用心。。慚愧。。。慚愧。。。唉。。必定不辱使命!”
不到一會兒,將所有事情安排徹底之後,寧鴻遠便背過頭去,徑直朝門外走去,隨後擡頭望着遠方唯美秋色,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運氣不錯!”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濃縮了寧鴻遠這一刻的心情,他知道這種事情需要運氣,更需要福氣。
這時,出乎寧鴻遠的意料,天邊那陸無情突然出現在他眼前,隨後面朝寧鴻遠,拜謝道:“剛纔的話,。。。屬下都聽到了,。。。。唉。。。。還是屬下太過於小心眼了。。。。竟然。。還請少宗主責罰!”
原來,這陸無情由於被人利用慣了,這一次還是多了一個心眼,即便他手下衆位兄弟反對,他還是選擇來竊聽寧鴻遠與阮博雲之間的對話, 想要知曉那阮博雲究竟是不是寧鴻遠派來監視他的。
可是,當他聽聞這寧鴻遠與阮博雲之間的對話,自是感到無比汗顏。
所以,他這才重新回到了這木屋,準備向寧鴻遠道歉,可是他行至空中,卻再也沒有勇氣去向寧鴻遠道歉。畢竟,這種事情實在是難以啓齒,寧鴻遠饒恕了他們的罪過,給了他們一條星光大道重新做人,而且爲他們安排得如此周密,問題的方方面面都想到了,而他卻因爲小心眼竊聽寧鴻遠與阮博雲之間的對話,這已經不是愧疚能夠表達他此時的心情了。
他竟是因爲愧疚難當,一時間哽咽了起來,他縱然已經不會流淚,但是心裡早已淚如雨下。
寧鴻遠這纔想起這陸無情乃是土魂武者,隱匿真元之力的水準在自己之上,對於方纔的竊聽一無所知。
不過,寧鴻遠瞧見他這般真誠的道歉,更是感到欣慰,道:“沒關係,下一次將這種優秀的能力,用到如何將神劍宗的事業發揚光大之上,算是將功補過了!我相信你,好了,告辭!”
寧鴻遠說話總是充滿着常人難以理解的智慧,總是讓人聽起來既感到很舒服,又感到很佩服,既尊敬他,又畏懼他。
“屬下,屬下。。。屬下必定不辱使命,一定讓紫霞谷發揚光大。。重新做人!!”陸無情哽咽地這般說道。
望着寧鴻遠漸漸遠去的背影,這一下,這些刺客終於弄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爲什麼曾經的那些刺客去刺殺寧鴻遠失敗之後,他們絕對不願意刺殺寧鴻遠第二次。
至於這其中隱含的道理,他們即便心知肚明,也永遠不會再說出來。
這一刻,望着寧鴻遠即將離去的背影,他們無不露出燦爛的笑容,他們從出生以來,這還是第一次。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