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從山腳下上來一羣人,大約十多位,這些人行進緩慢,但看神色卻都很是焦急。這羣人中間有一人,長得劍眉星目,鼻直口闊,一身白衣不知爲何邋遢的已成了灰白色,上面沾滿了泥土,走路踉踉蹌蹌,由兩名少林弟子架着,向山上行來。旁邊跟着一名女子,帶着佩劍,雙目看着被架着行走的白衣人,面上萬分焦急。後面跟着四個模樣相像但甚是醜陋的人,兩旁還有四名道士和兩名年輕的尼姑。
這一行人行至峰頂,直奔夢圓禪師這一方而來。十餘人中被架着的那人一上山便瞧見數百人在混戰,心知不好,想要制止。他一隻手捂着小腹,另一隻手用力一搭身旁少林弟子的肩頭,猛地向前搶出幾步。那名少林弟子被他這一搭險些跌倒在地,幸虧他的金剛不壞功夫已有了五六成火候,功力頗不弱,忙氣吞丹田,雙膀叫力,那人這一搭纔沒把他按倒,否則非要當場出醜不可。其實那人也不是故意這樣,他心急戰場上的事情,再者他已經身中劇毒,自己體力不支,才如此借力。少林弟子心中也明白,苦笑了一下,退到了一邊。
那人搶上幾步,腹中劇烈的疼痛使他全身不住的抖動,臉上的肌肉都被疼痛扭曲的變了形,但他關心羣豪安危,也顧不得自己了。只見他猛地吸了一口氣,運集體內真氣,由丹田發出,大喝一聲:“住手。”這一聲喊,不遜於夢圓禪師的獅子吼,衆人正在交戰,忽然耳邊打了個炸雷,紛紛停手,往這邊看來。
那人見衆人停了手,強忍腹中劇痛大聲道:“衆位朋友,武林同道,何必自相殘殺,不要上了張挺賊子的鬼計,他的惡毒用心就是想讓衆位互相殘殺,他好坐收漁利,衆位都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其中的緣由我不說衆位也該明白,怎能這樣打打殺殺,衆位莫要着了人家的道,讓人家看了笑話,此事只要細想一想,斷明利害,剖明是非,權衡事情的關鍵,衆位不難明瞭。”
衆人見他說的有理,又見義清教的確沒幾個人出來,何況有些人早知他鬼計,因此不在打鬥,紛紛退回。從義清教那邊衝出來的幾十人中除了幾個做誘餌的義清教弟子迴歸本隊外,其餘的觀望了一下都站到了另一個地方,不再與義清教爲伍。而且從義清教這邊陸陸續續走出來百十來人,涌向另一邊。這邊羣豪紛紛議論,而那邊張挺的臉上卻變了顏色。
那人大聲說完話,再也支持不住,咕咚一聲跌坐在地,面色慘白,噓噓帶喘。衆人忙圍攏過來,一見之下,不由大驚。原來這個衣衫襤褸,面容扭曲身體顫抖的非是旁人,正是大家苦苦等待的林天楓林少俠。
“林公子,林公子。”
“林少俠,林少俠。”
“林義士,林俠客。”
……
叫什麼的都有,大家看見天楓來到心中又喜又憂。喜的是林天楓終於沒有誤期,終於趕到了;憂的是見天楓渾身顫抖,體似篩糠,面色慘白,豆大的汗珠順着面頰嘀嘀嗒嗒向地下直落,分明是被劇烈的疼痛折磨所至。懂得些藥理的見天楓面色發青,雙脣緊閉,手捂着小腹,顯然是中了劇毒。
愚奇子道長反應快,忙向與天楓同來的那女子問道:“姑娘,林少俠怎的弄成這個樣子?”
那女子目中含淚道:“林大哥是被人下了劇毒,毒性已經發作,苦的是沒有解藥。”
衆人聞聽,心下都是一涼,面色慘然,擔心天楓的安危。原本想以天楓爲首敵住張挺,大家齊心合力一起消滅義清教這支邪惡勢力,剷除這個大毒瘤。但以眼前情形看來,天楓性命都將不保,怎能應戰。這些人中,又有哪一個能敵得住張挺惡賊。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對無言,完全無計可施。
原來這來的十餘人,正是林天楓,賽氏四花和那八名少林、武當、長白、峨眉的弟子。那個持劍的女子,卻是正義門的掌門人冷如霜。她苦心經營創立的正義門被張挺毀滅之後,門中只剩下她和小玉、小梅幾人。這次崑崙山出現寶物,冷如霜也得到訊息,帶領着小玉、小梅和幾個手下星夜趕來。
冷如霜剛到上腳下時,距十五日之期正好也是三天。是夜,冷如霜睡不着覺,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於是出來觀賞雪景。忽聽得北方隱隱傳來呼喊聲,冷如霜心討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想着就向北邊尋來。正行間,忽見一條黑影向這邊奔來,奇快如電。冷如霜一驚,暗討:“好快的身法,不知這人是幹什麼的,我且追蹤他一下。”於是展開身形在後追趕。那人身法好快,冷如霜用盡平生氣力,才遙遙跟上。
那人奔出五六十里,來到一處荒僻的山谷,才停下腳步。冷如霜見前面那人停下,自己也忙止住身形,隱在一塊大石後面,悄悄向前面那人觀瞧。
此時天色已明,只見前面那人站立不久,竟然萎靡的跌坐在地,半晌才聽見他淒厲的吼道:“惡賊,沒想到我林天楓竟中了你的毒手,死在這荒山野嶺之中,也許是我前世的冤孽,落得如此下場,林某別無所求,只可惜大仇未報,死難瞑目。”
原來這人就是林天楓,中毒之後不願連累別人一路飛奔到了這裡,只聽他又道:“張賊,可恨我不能親手除掉你,爲父母、家人報仇,可恨我還沒找到雲弟,便要命喪此地,可恨我交友不慎,中了賊子的鬼計,命在旦夕,只能任賊子逍遙,可恨我……。”
冷如霜距那人不太遠,雖然那人言語沒有完全聽清,但林天楓三個字卻聽得清清楚楚,心討:“難道會是天楓,可天楓能中了誰的毒手呢?”仔細一看那人身影,果然像極了天楓,她立刻花容失色,忙不迭時的奔搶而出,朝天楓奔去。離天楓還有數丈遠便焦急的叫道:“林大哥,林大哥,你怎麼,怎麼了?”
可天楓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冷如霜奔至近前一看,果然是她日夜魂牽夢繞,日思夜盼的林大哥。她大叫一聲林大哥,雙手搖着天楓肩膀,但林天楓連動也沒動一下,原來昏死了過去。
冷如霜連叫了數聲,仍不見天楓醒轉,急的她團團亂轉,不知如何是好。冷如霜心想:“看情形,林大哥不是爲掌力所傷,也不見有什麼傷痕,即使再細小的暗器擊中也會有留下小小的傷口,大概是中毒吧。”仔細一看,見天楓雙脣緊閉,面色鐵青,撬開牙冠一看,舌頭烏黑髮紫,顯然是中了劇毒。她忽然想起當初她們母女二人被張挺推下萬年寒澗後,從火狸洞中不僅得了狸丹,而且還得了三顆藥丸,有起死回生之效。不知林大哥所中之毒管不管用,若適得其反,林大哥性命不保不說,只能加快林大哥速死。冷如霜又急又怕,到底給不給林大哥服用,一時間內心陷入了天人交戰之中。但眼見林天楓呼吸越來越微弱,生命的體徵在一點點消失,心討:“只能冒險一試,林大哥,你可不能死啊,冷妹在你身邊呢。”忙把藥丸取出搗碎,化了些雪水,撬開天楓牙關,慢慢灌了下去。
過了良久,林天楓才緩緩睜開了無神的雙眼,朦朦朧朧中看見面前有個模糊的人影,斷斷續續的道:“我,我這,是在,在哪裡?我,我死了吧?”
冷如霜心中一陣難過,淚水無聲無息的滑落,抱住天楓道:“不,林大哥,你沒死,你活得好好地,怎麼會死呢。”
“我,我,還沒死,那,那我在,哪裡?你是,是誰?”
“林大哥,咱們在山谷裡,我是冷如霜,你的冷妹啊。”
“什麼,你是冷妹?”
“是冷妹,是我。”
“冷妹,我可見到你了,冷妹,你去了哪裡,又怎麼到這裡的?”
林天楓聽見冷如霜在此,眼中放出異彩,他何嘗不想見冷如霜,與她廝守在一起。朝思暮想的冷妹竟在這個時候出現,自己能在死前與冷妹在一起,也夠幸福了。可是此刻在冷如霜的懷抱下,他體內的那種異樣的感覺忽又升了起來,**越燒越烈,竟要難以剋制。天楓意識到不能那樣做,猛地一把推開冷如霜,吼道:“你快走,我不管你是誰,快走,快走。”
冷如霜心中詫異,被林天楓一推,竟被推倒在地。她不明白方纔還很溫順惦念她的林哥哥,爲何會突然改變了態度,這樣兇的吼她。心中難過,淚水又掉了下來,嗚咽道:“林大哥,你,爲什麼如此待我?”
天楓在藥力的作用下體內的**越來越烈,他意識到不立即讓冷如霜離開,恐怕自己就會做出禽獸不如的事情來。大吼道:“走,你快走,別呆在這裡,我不想讓你呆在這裡,我不想見你,快走。”
冷如霜不知天楓爲什麼會突然如此,淚水簌簌落下,哭泣道:“林大哥,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你竟然這樣對我,你中了劇毒,我走了,你怎麼辦?林大哥,我不走,我要在這裡陪着你,等着你,要走,我們一起走。”
天楓心裡着急,喝道:“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還不快去,我不想讓你恨我,快走。”
冷如霜嚶嚶哭道:“林大哥,你有什麼地方讓我恨你呢?我對你只有感激,你如此對我,一定有你的原因,你告訴我,爲什麼這樣?”
天楓語調平和了些道:“冷妹,我不能告訴你爲什麼,總而言之,你一定要走,否則,我死也不會瞑目的。”
冷如霜此刻心中感到萬分委屈,道:“林大哥,你不告訴我爲什麼,我就不走,你若說出讓我離開的理由,那時,我不用你趕,自然會走。”
“你,我不能告訴你,快走吧,快到山上去,阻止張挺奪寶,快去。”
“不,我不走,我要守着你,張挺奪不奪寶與我又有多大關係,沒有你,還有什麼意思,你身中劇毒,我要看着你好起來,除非你說出定要我走的理由。”
天楓咬了咬牙道:“好,冷妹,我說,我說完了你一定要走。”
“好,林大哥,只要你說出爲什麼,我馬上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