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羨眯了眯眼眸,幾不可聞的嘆口氣,伸手拉過她抹眼淚的手,用浸溼的乾淨帕子輕輕的擦拭,小心的避開了手背上的水泡。
沈晏寧掙扎着要抽回手,被他握緊,他淡淡出聲:“別亂動,這些水泡不挑破會化膿的,乖,忍着點,一會兒就好。”
“……”他竟像是哄小孩子一樣哄着她,沈晏寧呆愣好久,覺得可笑,可她看他認真專注的神情,卻又笑不出來。
北溟羨取了銀針,在燭火上烤一下,看她一眼,溫柔小聲說道:“會有點疼,忍着點啊。”
“……”他是真的很囉嗦,要動手就快點,拖拖拉拉的黃花菜都涼了。
北溟羨看她發呆,沒理他,便不再說話,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從水泡的邊緣刺破,用乾淨的帕子沾去流出來的液體,一個、兩個、三個……
待處理完大大小小的十幾個水泡後,鬆一口氣,接着動手開始上藥包紮。
北溟羨這次動作快了很多,卻依舊專注溫柔,見對面半響沒動靜,擡頭看過去,只看到沈晏寧還是那安安靜靜的模樣,看着她的手發呆。
他不由奇怪問道:“難道不疼?還是……你不怕疼?”
沈晏寧輕輕點頭,又輕輕搖頭。
她蓄滿淚水的眼睛一片模糊,眼睫輕輕抖動,眼淚就順着臉頰滑下,怎麼擦都擦不掉。
這點疼根本就不叫疼,想想上一世所經歷的,還有如今將軍府的一切,她只覺得心口那片荒蕪悲涼的貧瘠之地涌出一絲清泉,她視之若寶,很想珍惜。
從來,沒有一個人,這麼真心實意的溫柔對待她,她能看得出他眼裡的情意和認真,她能懂他的心裡的想法,只是……
只是前途茫茫。
就如同她之前對他說的,她的未來清晰可見,結局難料,而他的,亦是兇險未卜。
罷了。
沈晏寧用手袖子抹去眼上臉上的眼淚,收回他包紮好的手,一擡頭,對上北溟羨的眼睛,那漆黑的深處有着探究和不解,就像是她有許多小秘密不能說,更不能讓他知道,可
他卻十分好奇很想知道一樣。
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無趣,想那麼多做什麼,既是殊途,那便不會同歸,如今說未來還太早,該幹嘛就幹嘛,想得多了就是平白給自己找煩惱。
沈晏寧訕訕的甩甩手,給自己倒一碗,又給北溟羨添上酒,道:“來,喝酒最好了,一醉解千愁,今天就喝個痛快,把那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煩惱都喝掉!”
“……”北溟羨隻手扶着桌沿,俊美的面容再燭火下明明滅滅,讓人捉摸不透他此時在想什麼。
他一低頭,看自己面前放着的是她之前用過的那隻酒碗,而她手裡端着的是他用過的,她卻毫無所覺的仰頭暢飲,竟然一點都沒有嫌棄他口水的意思,這……很好!
臭丫頭還是有點良心嘛,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幫她之後,她還是有點進步,下意識的一點一點接納他。
北溟羨如此一想,便頗爲心情愉悅的仰頭喝下她給他斟的一碗酒,衝她亮出碗底,惹來她的讚揚。
“痛快!”沈晏寧咧嘴一笑,整個面容鮮活明亮起來,她勤快的給他再次倒滿酒,又給自己滿上,仰頭喝完,然後咂咂嘴,覺得這酒越喝越爽快,是好酒!
沈晏寧喝得有點多,又覺得兩人面對面喝酒不說話很悶,也很尷尬,然後就開始沒話找話說,北溟羨配合她時不時搭上一句,問道自己感興趣的,便多說兩句。
他看她,此時此刻喝醉了,倒沒有平素一貫的那種冷淡和漠然,活脫脫的快變成一個話嘮子。
“噯,這酒叫什麼什麼來着,哦,離殤,這名字一聽就很傷感很惆悵。這麼苦這麼辣,應該是個傷心人起的。”
“……”北溟羨輕笑,聰明的丫頭,這都能猜到。
沈晏寧沒理他,自言自語繼續說道:“這酒啊,剛開始喝不適應,現在喝起來,倒還挺和我胃口的,後勁兒足,還回甘,就是貴了點。”
“……”和你胃口,你也不能這麼個喝法,再這麼喝下去,別說酒窖被你喝空了,就是你這小身板也扛不住,不廢了纔怪。
沈晏寧疑惑瞟他一
眼,瞪眼道:“你,你幹嘛瞪着我,我說,說錯話了?”
“……”哪敢說你錯啊。
“你怎麼不說話,你不是,不是挺多話的嗎?我看你平時挺囉嗦的……話多,愛管閒事。”
北溟羨揚一揚眉毛,稍稍湊近她一點,誘哄着問道:“來,說說,我在你眼裡是什麼樣的?除了話多,愛多管閒事,還有什麼?”
“對,話多,愛多管閒事!”沈晏寧伸出一根小指頭,指着他點了點,然後貪嘴似的抿一口小酒,道:“多管閒事,自以爲是,自大自傲,霸道,不講理,幼稚……”
北溟羨越聽臉越黑,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形容詞,還有,這個小丫頭片子竟然說他幼稚?!
他明明比她還大五歲好吧,明明她剛纔還被自己的酒嗝兒嚇到好吧,到底是誰幼稚,他究竟是哪裡幼稚了?!
北溟羨壓着脾氣,問道:“還有呢?!”
“還有……沒,沒有了……不過,你長得挺好看的,我聽我小妹說,什麼什麼顏……”沈晏寧隻手揉了揉腦袋,似乎想不起來,卻很用力的去想,“什麼顏,顏即正義!”
“……”好看?難道他就這一個優點?!
北溟羨抿緊的嘴角露出一絲怪異的笑,男人被人說好看或是漂亮絕對稱不上優點,不值得喝彩和愉悅。
“你懂不懂?什麼是顏即正義?”
北溟羨搖頭。
雖然他不懂,不過他非常認可這個言論,長得好看的人說的話就是對的,比如他自己。
那些長得醜的人都是不懷好意的壞人,比如:祿王、慕容彥雲什麼的。
沈晏寧看他搖頭,高興起來,拍着手笑道:“哈哈,看吧,不止我一個人不知道吧。那小丫頭竟敢奚落我,當時那鄙視的表情就是在說我蠢,什麼顏即正義,一件事情正義與否,怎麼能任憑一個人的長相好壞而決定呢?這,嗝,這不是瞎扯麼……”
沈晏寧說到後面,拍着桌子,一臉大義凜然,又被自己不小心打的酒嗝兒驚到,捂着嘴巴不好意思的看一眼北溟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