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芳目不轉睛地看着向天,向天同樣是看着張芳,此時的向天真想大喊一聲媽,可是他最終還是沒能喊出那聲媽。張芳的臉上爬起了一抹憂傷,嘆口氣道:“太像我兒子了,要是我兒子還在人世應該和你差不多大,可惜啊,可惜。”
張芳搖頭嘆氣,王雅莉怕向天引起誤會,解釋道:“向天,我本來還有一個哥哥,因爲家裡窮,怕孩子以後會生病而拖累家庭,所以被我父親抱去了公園。”
“那個老不死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能不心疼嗎。”張芳擡起頭看着向天,道:“太像了,太像我那個王平了。”說着說着,張芳居然抽泣了起來。門口的王耀良抽着悶煙,聽到老婆傷心的抽泣聲,他在門口說了一句:“都過去那麼多年了,當時送出去後我也後悔過,可是我返回去的時候孩子不見了,現在孩子應該還活在世上吧。”
只要一提到孩子的事,張芳都會怨王老漢,要不是王老漢自私,怕孩子以後連累家庭,孩子說不定現在和女兒一樣大了。王雅莉安慰着母親,慢慢地從悲痛中回到了現實。
向天的心裡正在做最後的較量,雖然父母親的做法有點自私,但他們也是沒有辦法,家境本來就不富裕,要是孩子長大後萬一體質不行,到那個時候真會把家庭壓垮了。沒有厚實的家底,一場難以治癒的大病會把全家人的幸福葬送了,這一點向天可以諒解他們。
在談話的過程中,向天也知道了王耀良內心時不時會自責一下,不管怎麼說孩子是他的骨肉,當年把孩子送出去後他就後悔了,來來回回找了一大圈卻沒有發現孩子的蹤影。第二天,王耀良去複印了尋人啓事,滿大街的亂貼,爲這個事他還被抓起來拘留了一個星期。
向天知道了因果關係後,兩滴淚水從他的臉頰滾落了下來。王雅莉喊了一句,卻見向天雙膝一彎,整個人跪在了地上。向天的舉動把王雅莉一家人驚呆了,王雅莉趕緊過去攙扶向天起來,誰料向天哭着說道:“媽,是我啊,我還活着。”
向天低下頭去痛哭起來,躺在牀上的張芳把被子一掀,顧不上身上有病,從牀上下到地上,同樣是跪在向天的面前。滿是皺紋的手撫摸着向天的臉頰,嘴裡一個勁地說:“孩子,真是你嗎,你真的是我的平兒嗎?”
“我就是父親放在公園的那個孩子,後然我被師父抱回去收養了,20年來我無時不刻在想念我的父母,後然我到了江靈市,聽人說起了自己的身世,聽說是你們把我放在了公園,從那天起我對你們恨透了,爲什麼要把我放在下着大雪的公園裡,到今天才知道你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媽。”向天把腦袋枕在張芳的肩膀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掉落。
王耀良夾着煙,表情木訥,他到現在還無法相信眼前的這一幕是真實的。王雅莉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在這一刻,她總算是明白了向天爲什麼要拼盡全力幫助他們家還債,爲什麼會通過喬夢葉找到自己家裡來,原來是想弄明白自己的身世。
王耀良把孩子送走的事在村裡不是個秘密,全村人都知道那件事,還
對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的一清二楚,肯定是閒聊當中喬夢葉把事情講給了向天聽,恰好這個故事中的小男孩就是現在的向天。
當得知向天是王雅莉的哥哥後,王雅莉竟然哭出了聲,流下的是全家人團聚後的喜悅之淚。
向天的到來,給原本陰鬱的家庭增添了許多的歡樂,就連眉頭深鎖的王耀良也是笑容不斷。他有點認生,不敢去和向天說話,生怕兒子會怪罪他,畢竟當年是他親手把向天送出去的,那樣的決定他沒有經過張芳的同意,而是偷偷地把孩子抱走。
王耀良的做法可以套上無情的外衣,很難讓人原諒。但是向天沒有因此而去怪罪他,王耀良的做法對個人來說是自私的,但是對整個家庭來說那是明智的。那個時候國家還沒有醫保政策,生病什麼的需要全額付款,連肉都省不得吃的家庭哪經受得起折騰。
看事情不看表面,對於王耀良的做法向天原諒了他,把張芳抱回牀上後,向天用手抹去眼淚,從喜悅中回到了現實。他今天來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想看看自己的親生父母到底是啥樣的人,還有一個就是爲了那六十萬的鉅款而來,想問問王耀良是怎麼把錢輸掉的。
“媽,孩兒回來了就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你們受累,你先躺會,我找父親說點事。”
向天和王耀良走出了屋,一老一少站在屋檐下,靜靜地站着,誰也沒有說話,向天是不知道如何開口,王耀良是怕向天來怪罪他當年的狠心。溫柔的陽光照在兩人的臉上,太陽光的照射使得兩個人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兩個人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都是心事忡忡的樣子,誰也不好意思先開口。
張芳見到了二十年未見的兒子,膚色也變的自然了許多,老話說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在樂觀的心態面前,癌症它都要低個頭。本還躺在牀上愁眉苦臉的張芳一下來了精神,穿好衣服後拉着女兒去廚房間忙碌起來,家裡沒有什麼菜,都是自家地裡種的。
這麼多年他們虧欠向天的東西太多了,向天能夠原諒他們已經很不錯了。爲了讓相逢的兒子吃的好點,張芳把家裡生蛋的老母雞宰了,在拔雞毛的時候張芳還是經不住相逢後的喜悅,眼眶裡閃爍着滾湯的淚水。
此時的王雅莉心中雖然很激動,但是她的表情已經回到了現實,瞥見母親的眼裡有淚水,王雅莉勸慰道:“媽,沒想到我們還能和哥哥重逢,老天有眼啊,你就不要自責了,向天人很好的,還記不記得上次來我們家的那個女孩。”
“你是說雨軒,雨軒那丫頭挺懂事的,這次你回學校給她帶點雞湯過去啊。”張芳用衣袖擦了一下眼眶,說道。
“媽,雨軒是向天的女朋友,他們已經訂婚了。”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王雅莉都不知道她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心情,也許是陷入了雙重的矛盾中。
張芳聽到女兒的話後啊了一聲,拔雞毛的手停了下來,望着屋後面的一條河流發了一會呆,隨之說道:“雨軒那姑娘不錯,心地善良,媽的心裡到現在還沒適應過來,一轉眼二十年過去了,不知道他二十年來有沒有吃
過苦。”
“媽,相聚以後後面有的是時間,我們快忙午飯吧,別誤了飯點。”王雅莉說道。
“對,對,對,等吃完了飯好好嘮嘮。”兩個人的身影在屋後忙碌開來,王雅莉主要是給母親打下手。王雅莉有了哥哥,看到母親的精神兆頭也不錯,她的心裡跟着高興起來。不管家庭窮還是富有,一家人開開心心是最大的幸福。
王耀良和向天兩個依然站在陽臺下面,還是誰都沒有說一句話,王耀良從口袋裡掏出一包五塊錢的紅梅,遞給向天一根,向天順手接了過來,王耀良用打火機替向天把煙點燃,向天一口煙吸下去,忍不住咳嗽起來。
拿起香菸看了一下商標,王耀良在旁邊說道:“醜煙,有點嗆喉嚨。”
向天點點頭,他的心裡已經計較了千萬遍,他是該稱呼一聲爹還是直接呼其名,站了這麼久他的心中還是沒有一個結論出來。
王耀良知道他欠向天的二十年親情是無法彌補回來了,他現在不配做孩子的父親,因爲他親手把這個家庭送入了萬丈深淵,六十萬的鉅款就是把他的老命賣了也不值這個價,讓向天承認他這個父親那不是讓孩子跟着遭罪嗎。
心中的愧疚和當年的自私無情,讓王耀良的眼眶中掉下了一滴渾濁的淚水,他閉上眼睛,用力吸了一口香菸,霧氣般的煙通過鼻孔和嘴巴進入肺部,遊走一圈後變成兩股濃濃的煙柱從他的鼻孔中冒了出來,差不多的時候,王耀良開口說話了:“孩子,對不起啊,當年是我做錯了,我不期望你能原諒我,現在我把她們母女倆是徹底摧毀了,我真不是人啊。”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一生中誰人可以保證不犯錯,還是說說那天的情形吧,就是你賭錢的那晚上。”
王耀良對那晚上的情景已經有點模糊了,但是有一點他還是可以記清的,就是當時很多人都在那勸,牛牛需要五張牌算點子,他剛學所以還不是很精通,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點子他需要一張張牌去算。事後回來在被窩裡回想了一下,有好幾手牌他還是記得很清晰,那明明是通吃的牌爲什麼要通賠呢,這很讓王耀良迷惑。
一疊疊紅色的鈔票像倒洗腳水一樣倒了出去,他到現在回想起來感到無比的肉痛,十賭九詐,那些錢就這麼平白無故的被騙走了。
這件事後的第二天王耀良的兄弟找上了門,說是給侄女找了一門親事,只要侄女嫁過去,王耀良欠下的那筆鉅款完全是屁大點的事。
要靠王耀良和老伴兩個人去還那筆錢,他們是賠出老命都無法償還的。在賭場裡的時候王喜奎爲了幫自己翻本也是搭進去不少的錢,王喜奎在清水鎮上有點名氣,他根本就不在乎那幾萬塊小錢,倒是爲大哥輸掉的六十萬感到揪心。江靈市的道上王喜奎是沒有發言權的,要是清水鎮上還好說話一點,能幫着大哥打打圓場。
女兒過完生日就是二十週歲了,早晚要嫁人,要是能嫁一個條件相對優越的家庭可以少受很多罪,必要的時候還能幫襯一下他們貧寒的家庭,所以王耀良替女兒把婚事答應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