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繁詩和阿城走散了。
他們本來跟在魏言的後面, 還算順利。而魏言一路向北,似乎也沒有注意到後面跟着的兩個人。連續三天,魏言住客棧, 他們就在賄賂掌櫃的偷偷租一間房;魏言在野外住宿, 他們就在離他不遠的樹下睡下。
魏言的馬很快, 他們不得不在半路上搶了好幾匹馬, 才勉強跟上。
蘇繁詩的畫像已經流傳於世, 僅在兩天內,已經有好幾個人認出蘇繁詩,都被蘇繁詩和阿城聯手安靜地解決了。
走散前的那一晚, 魏言在野外住宿,他們邊也在不遠處的樹下睡下。他們所到之處周圍越來越荒涼, 阿城和蘇繁詩只抓到了兩隻兔子, 還差點烤糊了, 然後蘇繁詩就靠着樹睡了。
而阿城靠着樹,側頭看着她。
傍晚夕陽的光照在她臉上, 她睡得很輕,嘴邊還有烤糊了的兔子肉的味道。
他和她在一起,只有在這種時候,她纔像一個真正的世家少女。
阿城忍不住想,那小子的眼光……其實還不錯嘛。
可是, 在又一次的偷襲, 蘇繁詩卻不僅和阿城走散, 還丟了魏言的蹤影。
那天在前面的魏言已經騎着馬騎入一片森林, 蘇繁詩和阿城正待跟上, 卻又被一行人攔住。
以前蘇繁詩的父親是堂堂武林盟主這個事實也都鎮不住這些人,而如今世家一夜之間轟然倒塌, 她沒了蘇家的庇護,渴望麒麟血的人便更加肆無忌憚。
面對這些爲了麒麟血而想取她性命的人,蘇繁詩已經麻木了,習慣了,不再抱怨什麼。
一路上,有了阿城的幫忙,她已經靜靜解決了不知道多少窺視麒麟血的人。可是,這行人似乎比只之前的人高了一個檔次。
四個人都穿着夜行衣,有着老鷹一樣的眼睛,手中的槍,也是雪亮的。
蘇繁詩和阿城對視了一眼。
阿城首先把劍拔了出來,出其不意的一劍橫掃過去,已經傷了兩人。蘇繁詩往眺望,魏言沒有聽到身後數丈處的聲響,已經騎着馬消失進森林裡,走遠了。
轉眼間,阿城彈指一顆栗子,已經讓這四個人分散了注意力。
阿城的武功很怪,他最厲害的是指法,隨身帶着一袋栗子,幾乎可以不出劍就解決那些武功不高的江湖劍客。他的劍法有很獨特的風格,和中原的劍法迥異,因此他一出劍,甚至不用灌注太多內力,就能以其古怪讓對手一時片刻怔住,不懂如何反擊。
而江湖客交手,勝負往往便在這一時片刻中。
這時蘇繁詩已經出手。
雖然身在武林世家,但蘇繁詩因爲麒麟血的緣故,從沒參加過任何武林比試,頂多也只是和家僕或父親請來的武林劍客刀客過招。因此,她從不知道,自己的劍法,已經在武林中同齡人裡數一數二。
本來,身爲武林盟主之女,她習武的資質就比常人高出一截,還有莫風五年來悉心教導她,加上武林盟主的指點,她的劍法早已經爐火純青,只是不夠歷練,不夠江湖經驗。
蘇繁詩本就聰明,一路上多次比試,她已經積累了足夠的經驗,面對武功平平的劍客,她已經可以毫不猶豫地在三秒之內直指對手咽喉。
然而,這次的人顯然不能算是武功平平。
迎上來的是沒被阿城的劍傷到的一人。□□不利於近距離攻擊,不過,這人竟然在蘇繁詩的劍下走了十招有餘。
轉眼間她已經被他引入了森林。
一進森林,她就知道感覺到不對。
森林裡霧氣繚繞,再加上夜幕已經快要降臨,森林裡根本看不到東西。
她只是憑着直覺和靈敏的感官出劍,而對方似乎對漆黑的森林很熟悉,又擋下了她四招。僅在這四招之內,他們已經越來越近森林深處。
阿城似乎被人纏住了,脫不開身。
一顆栗子凌厲地打過來,和蘇繁詩打鬥的人回槍去擋,這麼一擋便有漏洞,蘇繁詩一劍已經刺到他咽喉。
他閃身以讓,讓不開,可是蘇繁詩也下意識不想取他性命,劍尖便偏了一偏,便只傷了他,對方□□落地,蹌踉而逃。
蘇繁詩正待追上,可是追了幾步又猶豫了,停下來看了看周圍。
她這才發現,頭頂上密密麻麻的葉子遮去了最後一絲陽光,周圍一片漆黑,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了。
“阿城?”她試探性地問了一聲。
沒有人回答她。
她朝前看了看,卻發現自己已經分辨不出東南西北,更不談找不到魏言的身影了。
竟然會被這種小把戲騙了。
剛纔和她交手的人,雖然用了□□隱藏他們武功,還用夜行衣遮住了自己半邊臉,可是和莫風待了這麼久,她早已經能憑感覺認出蘭花門的武功了。何況,蹌踉而逃的當兒,她已經捕捉到他刻在臉頰邊的那一抹蘭花。
在這漆黑的森林裡,她一動也不敢動,因爲她感覺到了無所不在的危機。
終究,千溪要比他們聰明一籌。
突然,不遠處傳來很輕的“嘶嘶”聲,忽遠忽近。
蘇繁詩的整個身體僵住了。
蛇。
“嘶嘶”聲越來越近。
她能分辨出蛇的方向,可是在什麼都看不見的森林裡,她完全沒有把握一擊就中。如果一劍出手,不能在一瞬之內砍掉蛇頭,她就恐怕性命不保。蘇繁詩不喜歡做沒把握的事情,所以,她沒有動。
蛇的眼睛幾乎看不見東西,尤其在這密密麻麻的森林裡,它只會靠嗅覺和聽覺。
她屏住呼吸。
果然,兩秒鐘後,她感覺到一條巨大的蟒蛇從她腳上滑過。
她極力忍住想踢開它的衝動。
這條蛇奇長無比,慢吞吞地滑過蘇繁詩的靴子,卻突然停頓了一下。
蛇頭往蘇繁詩的紫色長衣上嗅了嗅。
幸好沒有風,她的紫衣又貼身,靜止不動。過了片刻,大蟒蛇似乎相信了她確實是一棵奇怪的樹,也並不久留,“嘶嘶”滑着滑着就遠了。
蘇繁詩的心幾乎挑到喉嚨口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麼一折騰,她的眼睛已經適應了森林的漆黑,已經差不多看得清周圍了。
這是一片巨大的森林,放眼望去就有好多不明生物,很多植物和動物蘇繁詩都沒有看見過。畸形的花,變形的飛蟲,耳朵奇大的兔子……什麼都有。
她的手指處慢慢變得蒼白。
“嘎嘎。”
蘇繁詩已是驚弓之鳥,聽到聲響便驀然一驚,從原處跳開。回過頭來,才發現,其實只是一隻青蛙。
沒有阿城相助,沒有魏言的身影作爲引導……蘇繁詩在這森林裡簡直是寸步難行。
天空下起了雨。
恐怕……被這森林困住,她三天都到不了蘭花門總壇了。
容小子……
兮籬一劍在手,毫不猶豫地擊暈了兩個守門的同門,掠出了蘭花門總壇。
從小她很少事情會瞞着莫風去做,可是,這次出行,她沒有告訴莫風。
無論他怎麼想,她要保他性命。
蘇繁詩不知道,她進入的森林,名字非常俗,叫黑色森林。其實她已經離蘭花門總壇很近了,只要一出黑色森林,便能見到總壇的那棟樓了。黑色森林其實並不大,可是不知道地形的人便很容易就被困在裡面,找不到出路。
黑色森林並不是必經之路,卻是最快的一條路徑。
蘭花門總壇的弟子,卻是對黑色森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原因無他,只因如今存活的蘭花殺手,都是當初或者從黑色森林走出來的唯一幾個少年人。
黑色森林作爲殺手最主要的訓練基地之一,蘭花門中無人不曉,卻無人想提起。
面對種種危險,蘇繁詩已經筋疲力盡。僅在一天之內,她已經殺了三條蟒蛇和一隻白虎,手上沾滿了血。她不知道那些植物有毒,哪些安全,什麼都不敢吃。走了一整天,她還走不出這個森林,心急如焚。
她滿腦子都是容庭與被蘭花門折磨的樣子,也是這個念頭,一直支撐着她走下去。
又到了近夜晚的時候,夜幕籠罩,蘇繁詩靠着一棵樹,卻警惕着久久不敢入睡。
她一睡,就怕有各種野生動物來到她身邊,而她來不及防禦。
突然,一劍破空而來。
蘇繁詩驀然站了起來,手下意識地就跳上劍柄。
有劍就必有持劍者,蘇繁詩不敢承認,心裡竟然有一絲雀躍。即使對方是想置她於死地的敵人,也比面對昆蟲怪物強得多。
很明顯,這是蘭花門的劍法。
但是,這次對方的劍,似乎並不是要傷她;對方御劍,只是爲了自保。這個人穿着黑衣,很快就到了蘇繁詩身邊,一把拉起她,低聲:“終於找到你了!”
聽聲音也是個女子,蘇繁詩被對方拉着,左拐右拐,終於看到了森林的盡頭。
“天黑了就遭了。”黑衣女似是鬆了一口氣。
蘇繁詩終於離開了黑色森林,頭頂沒了密密麻麻的葉子,覺得眼前一亮。而面前的黑衣女子正厭惡地看着她,臉頰邊的那朵蘭花團根本不加遮掩,明顯,是蘭花門的殺手。
如果,如果她也落到蘭花門手裡,那就功虧一簣了!
蘇繁詩拔出劍,卻感覺一陣眩暈。
不好,一定是之前忍不住飢餓吃的那多蘑菇有問題。
轉眼間黑衣女已經拿出了繩子,綁起了她的手,粗魯地推了推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