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雨姍說的都是對的,這些年來,他真愛的女人是淑妃。
不,怎麼可能?
他愛的是何雨姍,只有何雨姍。
再也睡不着,他從龍帷之中坐起身,大喝一聲:“來人,更衣出宮。”
軟紅巷繁華依舊,三更之後更是一天裡最熱鬧、喧譁的時候,燈紅酒綠,鶯鶯燕燕,軟語儂音。
一間偌大的廂房裡,崔雋永面容蒼白,憔悴不堪地扒在牀上,一個肥胖奇醜的男子整着衣衫,拋出一錠銀子,砰啷入地。
讓他如何能忘,叫他怎能忘卻,這是怎樣的辱,居然受辱於男子,成爲青樓的男倌。他要活着,他要見雨姍,他答應絕不輕言放棄。
就算是死,他也要和她死在一起。
這些天,他已經死了無數次,生生地被殘酷的現實殺死了。
廂房的門開了,肥豬男人走了,只有那錠銀元寶還閃爍着光芒。
廂房合上,又有一個男人進入房中。
崔雋永擡起頭來,疲憊的眸子裡死灰般的沉寂,這一次進來的不是客人,而是柴迅。
他莞爾一笑:“堂堂天子、九五至尊,什麼時候也愛上男色了?”
這些的語調,皆是譏諷,就像雨姍的話語,柴迅道:“和她還真是很像。”
“你拿她怎樣?”
“還能怎樣?朕不過是夜夜迫她侍寢而已。”
她受辱,他亦受辱。
讓他不恨都難,無邊無際的恨包裹在他的左右。
柴迅徑直坐在案前,道:“告訴朕,愛是什麼?怎樣才知曉愛上一個人?”
他是驕傲的,即便受辱,也不能讓他改變初衷,尤其是柴迅的面前。雋永瞭解他登基所有的真相,如果沒有雨姍,他根本不會如此輕鬆地登上帝位。
崔雋永哈哈大笑,衣衫不整,放蕩的走到案前,伸手奪過柴迅手裡的茶盞。
“愛一個人是怎樣的?”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
雋永三兩口飲盡茶盞:“我還真是可憐
你,居然不知道愛情是什麼?”“愛是什麼?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攜手默契,是心心相印,是你儂我儂……是讓她快樂,讓她幸福,是將她捧在手心……”
雨姍也說可憐他。
崔雋永和何雨姍纔是一對,連說出的話都如此相似。
崔雋永道:“但我知道,你真愛的那個人絕不是雨姍。你若愛她,就不會一次又一次地辜負她、傷害她。哈——那又是沒有關係呢,我愛她,就算她淪落風塵,就算她失身於人,我還是愛她,就像我如今被你囚禁青樓做了男倌,她依然不變……”
再倒一盞茶水,明明是水,卻像在飲酒,一飲而盡,抿抿髮白的嘴脣:“帝王根本就不配得到愛情。嬪妃如雲又如何?沒有一個女人會真心愛他,即便有真心,那個骯髒得不見天日的地方,也會磨滅真心,唯留爭鬥、算計。”
“你……詛咒朕?”
“詛咒?不,這是實話。你不信認真細瞧你後宮的女人,除了何雨姍以外,哪個不是爲了榮華富貴。”
“許元妃不是,李淑妃也不是。”
“不是?”雋永再笑,九五至尊又如何,上蒼是公平的,給了你至高的權力,必然會同時收走另一邊的優勢,他無權,但他有才華,有愛情,而這些是柴迅都沒有的,“許元妃不是?她討好你,還是爲了孃家討得更多的封賞,看似不爭寵,只是未到時機,若是他的勢力在朝佔有一席之地,還會如此沉寂嗎?李淑妃不是,他愛你,只是因爲你是皇帝,想從你那兒得到更高的榮辱,我敢說,如果你不是皇帝,如果當日敗下來的人是你,她會第一個跪在吳王的腳下,以色引誘吳王……”
“像你這樣殘忍算計的帝王,也只配得到虛情假義的女人。”
雋永的挑恤與仇恨毫無掩飾,除了嘲弄還有不羈與無畏,這樣的屈辱他都受了,還有什麼可懼的。
“朕就不信,後宮就沒有一個真愛朕的女人。雨姍她……”
“她是我的妻子,即便你強佔了她,她的心從來就不屬於你。”
щщщ¤ тTkan¤ C O “是你
奪走了她的心。”
“不,是你強佔了她。”
“朕先與她成親,而你們不過是……”
“錯了!在晉陽山野,我和她就已結爲夫妻。”
“你……是章誨。”
如此相似的容顏,只以爲雨姍是移情別戀,崔雋永居然會是章誨,他怎麼會以爲是兩個不同的人,只是他們長得相似,竟是章誨,是章誨!
雋永笑得風輕雲淡,倒了第三盞清茶,走到一邊桌前,打開抽屜,裡面放着幾隻杯盞,還有一枚白色的蠟丸,用手一捻,取出裡面一粒如紅豆大小的紫色藥丸。將藥丸快速放入盞內,拾了一張白色羅帕,近乎自言自語地道:“你可是皇上,不能用髒碗奉聖。”一面用白色羅帕擦拭茶盞,一面將藥丸塗抹在茶盞之上,只塗半邊,心中暗自記下。
倒了一盞茶,遞過茶水,道:“不喝一杯。”
柴迅遲疑地看着瓷盞。
“怕我下毒?堂堂天子竟是如此膽小之人。”雋永在茶盞上含了淺呷一口,“瞧你口渴,不妨喝盞茶。”
柴迅方纔接過茶盞,雋永見他飲下,頓時心中暗樂。
這一生,他體會不到像崔雋永與何雨姍般的愛情,無怨無悔,拋開生死,只有一個愛字。
此刻想來,是那樣的美好誘人,如此刻骨銘心,如此義無反顧,如此死生相依,如此不離不棄……令人嚮往、渴求,在雨姍的心裡,只視他爲弟,不曾是男人,即便有夫妻之實,她的心也從來沒有動搖過。
柴迅飲罷,擡頭就看到崔雋永陰暗又略帶得意的神色:“朕絕不會再讓你得到她,她是朕的,只能是朕的。”
是崔雋永告訴了他:何雨姍有多可貴。
雋永笑:“是麼?恐怕有些事,連皇上也由不得自己吧?”
“你……”柴迅立感異樣,是雋永的目光掠過殺氣,看着桌上的茶盞:“茶裡有毒?”
“普天之下唯我有解,若想活命,就用我娘子來換。”他也會瘋狂,這一生求不得安寧,也不會讓柴迅好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