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老賣菱將擔倒,傾菱空嚨。”雨姍應對。
這樣的遊戲,當年在皇宮太學閣時也常與衆皇子、公主們玩耍,而今當年的人都已分散。最初雨姍不喜,可時間長了,卻也能大膽應對。
“霧鎖山頭山鎖霧。”
雨姍回:“天連水尾水連天!”
“檐下蜘蛛一腔絲意!”
雨姍答:“庭前蚯蚓滿腹泥心。”
大廳之內,但凡懂得詩書的人,皆齊望雨姍與崔公子一行三人。
“月朗晴空明朝斷言無雨。”
這個難對,雨姍目光一閃,心中早有一聯,可卻遲疑着要不要說出口。
崔公子左邊少年洋洋自得起來。
雨姍應道:“只是對聯,望衆位莫作他意。”繼續答道:“風寒露重今夜必定成霜。”
少年斂住笑容。
雨姍低頭,拾階而上,回頭欲說什麼,只是淡然地望了一下,終是沒有出口。
崔公子看着左右,道:“我可被你們倆害死了。”
“仁兄,這玉傾城果然不一般,反應機警,對答如流,我還想着讓她上當,她竟然早就識破。一句‘衆位莫作他意’,竟讓我們白白失了機會。”
“五百金啊,就……”一支舞就沒了,這可是三個人好不容易纔籌起來的,本想圓圓某人的相思之苦,故設一聯讓她應對,倘若雨姍說出:“今夜必定成霜”,他們就可以說:姑娘一言九鼎,今兒一定成雙。
還以爲可以設個對聯局套住玉傾城,不曾想人家未進套,反而輕易就拿走了金票。三人垂頭喪氣,各自豪飲幾杯。
正要離去,但見一綠褂婢女奔來,福身道:“玉姑娘有請各位。”
三人面面相望,隨碧菱來到百花坊後院。
十月風冷夜深,遠遠望見涼亭裡一抹白衣倩影,她靜立涼亭一側,仰望頭上的明月。柔纖合度,風姿清絕,儀寧休閒,一襲深色斗篷,披一層淺淺月華,仿若整個人都散發出柔柔光芒。
“稟姑娘,人到了。”
雨姍緩
緩轉過身來,藉着亭裡紗綃燈籠的光芒道:“軟紅巷不是中第之人該來之處。五百金票請收回。”
“姑娘……”崔雋永一聲驚呼。
哪有到手的金銀不要的。碧菱面露詫色,五百金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往後,好好做官,不要再來這種地方了。”雨姍見崔雋永不收,將金票置於涼亭石桌,帶上碧菱翩然而去。
“姑娘,請留步。”崔雋永飛奔追上,攔住雨姍的去路:“明日辰時,清園鳳台亭不見不散。”
“崔公子必是誤會了,玉姬不會見你的。”
崔公子望着她的身影,高聲道:“姑娘不來,在下就不離開。”
她不再應話,沿着長廊,迤邐而去。
她想過要利用,可是就在他們向她提出對聯那時,雨姍就有不好的感覺。她不想與這些人有太多的交集,百花坊只是她偶爾獻藝之地。
她本無心,卻會害他人有情。
無心、有情本是苦,亦如她與柴迅今生糾纏不清的緣份。誰傷了誰,又有何人能說得清。
回到房裡,泡了個熱水腳,坐在燈前繼續縫補起來。
碧菱瞧得出來,這一件男人的寒衣,她縫得很認真。
“姑娘家裡還有什麼人?”
雨姍道:“碧菱,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爲什麼要把金票還給他們?”
碧菱點頭。
雨姍道:“他們剛剛中第,籌這麼多的錢不易,或許是找朋友借的,或許是用了很久才積攢下來的。就算我現在急着用錢,可我以前拿的皆是該取之財。”
碧菱心中一顫:在這風塵之地,還有如此心善之人。“難怪有人說,像姑娘這樣的人不該淪落風塵。”
雨姍笑道:“在我看來,不該淪落至此的卻是你。”她停頓片刻,道:“我始終相信上天是有眼睛的,你若作惡,他一定看得見。”
日子又恢復如常,她繼續跳她的舞,賺自己的錢。
早已經忘記了崔公子所說的相約,她沒有去,甚至想都沒有想過。
轉眼間,又過十餘日。
雨姍今兒心煩,正準備帶玎兒、碧菱上街,還未走到門口,百合就大叫道:“茶壺,快帶幾個人保護姑娘上街!”
白天的百花坊緊閉房門,常有年輕公子在周圍打轉。
原本並不會有人生疑一個戴紗帷的女子,可是被百合等人百般護着,很快就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玉傾城出來了!玉傾城出來了……”
周圍的人相互高喊着,很快,整條軟紅巷裡擠滿了人。
這一次雨姍去的是家文房鋪,兩名婢女死死地護住她,一眼望不到頭都是人頭,有男人、還有一些好奇孩子、女子,亦不乏青樓裡的姑娘們,都欲睹玉傾城的真容,人羣不停的擁擠着,推推攘攘間,有人倒地了。
柴迅坐在王府家轎裡,還沒走多遠,轎子就停下了。
“出了何事?”
一名家奴飛野似地奔了過去。不一會兒回來,稟道:“殿下,聽說是百花坊玉傾城出來了。”
玉傾城?她是何雨姍,她不是在馨怡閣裡平靜的呆着嗎?會不會是有人冒充玉傾城?柴迅想着,道:“快走!”他得回王府去瞧過明白,自從馨怡閣的大門開了窗口,她就再也沒出來過,每日一日三餐由杏子送去,他站在門外說話,她從來不理。
“殿下,不光是我們,好些散朝回家的官員都被困住了,整條軟紅巷都是人,擠都擠不過,還堵住了我們出去的路。”
於是,有文人做了一首詩:百花坊裡傾城女,驚世一舞千金去;回眸一顧百媚生,淺淺盈笑斷人魂;美人出坊臨街上,人如浪潮呼相迎;可憐幼子不會言,陷入人羣險喪命。
這首詩是說,有一位父親帶着年幼的兒子上街買東西,走到街口聽說玉傾城出來,急着去看美人,年幼的兒子就因爲太多人與父失散還險些丟了性命。
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街上擁堵的人羣才逐漸散去。
柴迅早已經等不住,待他下轎,早已有五六個官員站在路口,望着那邊如潮的人羣:“這玉傾城究竟是何方人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