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通頗有些得意起來:“本殿下一早便知這女人不是常人能馴服的。”停頓片刻,道:“你放出所有不利玉傾城的風聲,越多越好。前夜,豫王柴迅和魯王柴違在百花坊因爲玉傾城爭風吃醋可一用,上次她出坊堵塞街道的事也可做做文章。”
“是。”
“下去吧!”
柴通坐在桌案前,面容陰森恐怖:“三弟,我倒要瞧瞧,如果父皇下令將她打入天牢,你又將如何?”捻動玉扳指,眉宇一擰露出狠毒的殺氣,“若是心愛的女人成禍國的妖孽,你還能如何救他?”
華俊聽罷,心中一陣顫慄:雨姍的身份已經暴露。竟成爲柴通對付柴迅的棋子、厲劍,他不能讓她捲入其間。得儘快把這一切告訴雨姍。
可是,今兒已經太晚了。
看着羅帳之內睡熟的雨姍,華俊竟不忍將她喚醒,靜靜望一眼,這是他親手創造的神話,“一眼傾城”也令她轟動全京城,名揚天下,而他也不由自己的沉陷,陷在她的美貌,陷在她的舞姿裡。
離了百花坊,華俊如月下的蝙蝠一掠而去。
一夜無夢,雨姍睡得正香,碧菱將她喚醒。
“姑娘,媽媽找你。”
百合進了房間,站在牀前,道:“玉姑娘,今兒一大早右相府就來了,叫姑娘過府獻藝。”
右相府,就是崔公子的府上。
媽媽道:“訂金都收了,姑娘就走一趟吧。”
雨姍頷首,梳洗一番,帶上玎兒、碧菱坐上右相府的華轎。
讓她獻藝,難道是崔相府上有喜慶、酒宴?而相府裡,出人意料的寂靜,從偏門而入,未走多遠就到了相府後花園。
後花園佈設平常,青石幽徑,彎曲迂迴,小徑兩邊是半人高修剪整齊的萬年青,一樣的寬,一樣的碧翠若滴,十步一棵丈許高的橢圓松柏。花藝園地裡,有已枯黃的小草,殘留依舊翠綠的月季、花葉殘枯的薔薇、還有依舊傲寒盛放的菊花,以黃色和白色居多,偶見幾株紫色、粉色的菊花,就如湛藍如洗的天空出現亮麗
的彩虹。石橋橫波,清澈見底的小河裡清晰可見撒置的卵石,以青、白居多,偶有其他顏色的石頭,河流之中有幾尾錦鯉自幼追逐。小河兩畔種着荷蓮,而今只剩下枯黃的殘葉,一陣風過,殘荷傳出落漠而淒涼的聲響。
過了石橋,有一涼亭。一對中年夫婦並肩而立,似已等候多時。男的中等身高,一身儒雅之氣,女的雍榮華貴,體態豐盈。
男子道:“你就是玉傾城?”
是置問,更有幾分不屑與敵意。
雨姍雖是初次相見,但心下已經大致猜出中年男子的身份,應是奉天帝朝廷的崔右相。
“小女正是。”雨姍徐徐施禮。
崔右相細緻地打量一番:目眇眇含憂,膚婉婉勝雪,嫋嫋穆若清風,濯濯淨蓮照水。一襲緋色錦袍,蝶翼顫飛,碎珠灼灼,華美錦袍紅彤彤、晶瑩瑩,白綃面紗遮去容顏,緋衣映得白紗如紅霞遮面,耀花人眼;海棠形珠釵嵌入雲髻,梅妝妍秀,長眉紅脣,眉梢啓笑,玉潤中略顯羞赧。
崔右相冷哼一聲,道:“果真是個狐媚妖孽。”
崔夫人不安的用衣袖拽拉着崔右相,柔聲道:“相爺,這裡有妾身就是,你去忙吧。”
崔右相掃過雨姍,在看婦人的霎時流露出憐惜與柔情,一閃即過:“有勞夫人費心了。”
即便是冷情的男子,對待愛妻也可以如此溫柔,雨姍心間竟有說不出的感慨。
崔夫人見右相走遠,滿含歉意地道:“他性子素來直爽,還望姑娘莫怪。”
雨姍道:“夫人多心了。”
但凡是像崔右相這樣的人物,有幾個不對青樓女子另眼相看。不是瞧不起人,而是瞧不起身在青樓的女子,不喜歡她們的舉止,不喜歡她們的身份……
崔夫人握住雨姍的纖手,道:“姑娘,今兒請你過來,是想讓你幫幫忙……”
話還未說完,已淚滴漣漣,掩不住的擔憂,說不出的難過。
雨姍道:“夫人莫急,請慢慢說。”
崔夫人掏出錦帕,拭去淚痕,
道:“我家雋永,如今病得神智不清,還請姑娘幫幫忙。我們老夫妻就這一個兒子,實在不願他有個三長兩短。”
“崔公子病了?”
雨姍方纔憶起半個多月前,他約她去清園的事兒,被她早忘得九霄雲外。
崔夫人道:“姑娘,請跟我來。”
今兒的舞衣、行頭都備齊了,卻不是跳舞獻藝。
穿過相府後花園,來到一處庭院,院門上方掛着一塊匾額,上書“墨竹軒”幾字。東、西牆角下種着幾叢翠竹,竹下有幾株蘭花,院子中央有張石桌、兩隻石凳,小徑兩邊擺放着幾隻花盆,盆裡是清一色的野菊花,或黃或白。竹香四溢,菊香浮動,清幽得像是山野的庭院。
這樣的感覺,如此的佈設,令她彷彿回到了昔日章府,章誨的院子也是這般模樣。章誨喜歡竹、蘭、菊、梅,而這裡也有耐寒四君子。
門口,站着一名小廝。見有人至,迎了過來。
崔夫人道:“公子今兒如何?”
小廝道:“回夫人話,還是迷迷糊糊的。”
“藥吃過了麼?”
“吃了就吐,剛纔再勸他吃,卻怎麼也不肯張嘴。”
崔夫人轉過身來,雙目含淚,盈盈閃動,心傷心痛,柔聲道:“一切有勞姑娘,我就這一個兒子,他若有三長兩短,這可讓我們老夫妻如何活呀,如今他才二十多歲,這麼年輕,如此下去怎了得。還請姑娘幫幫忙,解開他的心結。只要姑娘開口,要多少銀子都成。”
同是父母心,他爲寶寶不顧一切,崔氏夫婦對崔雋永也是如此。
不忍拒絕,雨姍道:“夫人放心,我自當盡力。玎兒、碧菱,你們就在外面候着吧。”
推開房門,屋子裡有幾排書架,滿滿當當全是書;桌案上放置着一張古琴,低案上有紙筆墨硯,還有一地的丹青詩詞,畫裡清一色都是她的身影,或飛舞,或靜默,或捧杯淺飲……栩栩如生,一顰一笑捕捉得當,都是她最動人、最嫵媚的模樣,在這滿屋的丹青之中,濃縮着所有的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