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天,魚左舟要麼去無居看看桃女,要麼和桃然去飲酒,倒像是真如桃女說的,讓她在這裡多玩上幾天。可魚左舟卻在暗下里多處留意,竟再也找不到那山崖下的小屋了,晚上她也留意着,那隻猴子也再沒有跑出來過。
魚左舟本對桃花塢十分不瞭解,對這到處一樣的桃花樹更是沒有一點辦法,想着二大在家一定很是擔心,便決定明天便走。
誰知第二天一早,桃女竟然從無居中出來,專門來看魚左舟,“左舟,可起來了?”
“早起來了,哪像你這個小懶蟲,天天一人在園子裡呆着,誰知道睡到什麼時辰啊!”魚左舟從屋裡出來,看到桃女心裡也着實高興,短短相處幾天,兩人倒很能說到一塊。
“瞧我給你帶了什麼好吃的東西,可是我親手做的!”桃女從隨從侍女手裡接過一個籃子,將自己做的糕點擺在桌子上,招呼魚左舟來吃。
“還真不錯!”魚左舟拿起一塊,又遞給桃女一塊。兩人邊說邊吃,倒也愜意。
“左舟,你那位隨從笛子吹得很好,可是他那曲《桃花吟》吹得卻是不地道,中間很多都是錯的。你把他叫來,我教教他,也好以後他吹這支曲子,你能想起我來!”桃女說着說着,竟有些難過。
魚左舟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什麼時候這麼小家子氣了,我這次回去,有時間定會再回來看你!還有,你抽空也可以出去,總不能一輩子呆在園子裡吧?再說了,你也不小了,也該找婆家了,到時怕是要招女婿上門!”
“你……”桃女一聽,臉羞得通紅,追着魚左舟打,“左舟,你說什麼呢!怎麼說你也比我大,要嫁人也是你在我前頭!”
魚左舟卻只淡淡一笑,“你若是等我,恐怕要呆在深閨一輩子了!”
桃女蹙了蹙眉頭,想要說什麼,魚左舟卻擺了擺手,給自己倒了杯酒,“你這的桃花酒果然比外面的地道很多,我走時可要帶上幾大壇的,你別不捨得。”
“這園子裡的桃樹下說不了哪裡就埋了許多酒,你走時自然要給你帶上三大壇!”
“怎麼才三壇?”魚左舟皺了皺眉。
“這桃花酒自然是埋在桃花樹下才有桃花酒的味,你這一出去不知道跑哪去了,這桃花酒豈是讓你糟蹋的,你想喝的話我讓桃然給你送去!”桃女忙說道。
“那再好不過了,我不會下棋,桃然棋下的好,只是他臉皮太薄,又太懂規矩,我都不敢給他玩笑!”魚左舟笑道。
“你以爲誰都能經起你的調侃不成?”桃女白了魚左舟一眼,正欲說話,卻聽得外面喧鬧起來,她臉上笑一消,知道又沒得心靜了。果然外面闖進來一個男子,正是她哥哥,嘴中沒說什麼好話,看到她更是憤怒。
魚左舟眉頭一皺,桃女卻按了按她的胳膊,站起身走向他哥哥桃山,“哥哥,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我爲什麼不能來?這桃花塢又不是你一個人的!”桃山看着桃女,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桃花塢是不是我一個人的,你說的還不算。今天我這有貴客,今天就不能請哥哥坐了。”桃女面色平靜的說着,話裡卻是不容質疑的堅定。桃山哪肯聽她這話,只見他眼中狠色一閃,說時遲那時快,一枚銀針飛來,桃女還來不及看清,左肩膀就一陣痛。
而桃山見衆人都去看桃女的傷,一時就忘了提防自己,便轉身從一旁隨從腰間抽出一把劍,狠着命便向桃女刺來!
魚左舟拍案而起,右手袖中長綾一出將桃女拉開,左手雙指夾住桃
山刺來的劍,手上一用力,劍從中被折成兩半,又一旋身將他手中的劍踢飛,直插入一旁柱中!
“旁邊的人都是白吃飯的?怎可讓人在此作亂!”魚左舟怒目看向一旁的隨從。
“你又是哪來的?也敢說……”桃山正說着,只覺脖子上一涼,手一摸竟是一片劍刃,立刻便不敢多動了。
魚左舟見是初九,便回身去看桃女,桃女搖着頭扶着肩膀站起,對一旁的使了個眼色,要他們把桃山壓下去。
“桃女,你夠狠!縱着外人來欺辱我!你將自己的親叔叔關起來,說自己的親哥哥是個腦子有病的!你的眼比誰都高,你別不以爲沒人知道你做的那些事!裝什麼清高,你怕是連桃花塢都看不在眼裡,還想着哪天做皇后的吧!”桃山一邊被人拖着向外去,一邊高聲罵道。
桃女面色鐵青,喝道,“點了他的啞穴!”
果然那邊桃山的話立時停了,桃女卻渾身都抖了起來。魚左舟握住她的手,“別往心裡去,氣着自己可不好!”
桃女緊緊的抿着嘴,兩行淚卻是流了下來,“左舟,今天我恐怕不能送你了,你再留一天好不好?”
魚左舟未答應也未拒絕,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你不會武功?”
“桃花塢歸隱於世,是當年父親的決定。他將塢主之位傳給我後,怕我爲名利亂了性情,不甘於躲在這一隅之地安居一生,再加上我自小體弱,並不曾修煉武功!”桃女臉色慘白,皺緊眉頭,很是痛苦。
“好,我不走!”魚左舟手嘆了口氣,在桃女肩上一旋,提出一根銀針來,見此一旁的侍女忙扶着桃女進了屋。
魚左舟站起身看着桃女被駕進屋裡,眉頭慢慢攏起。剛纔桃山說的話並不像瘋話,他那人雖輕狂不知事理卻並不像是腦子不清醒的人,而且桃山說桃女關着自己的叔叔又是怎麼回事?難道那個瘋子是她的叔叔,桃成?
但魚左舟又覺得不對勁,若當年先皇逝世是有陰謀,那作爲先皇的貼身護衛桃成不可能免於難。難道桃花塢當年是爲了保住桃成才歸隱的不成?這個理由倒也解釋得通。
桃女很快便又被衆人護着回了無居,而魚左舟心中的疑團卻是越來越深,卻又得不到任何解答,只得暗自忖度留心,看能不能有新的發現。
而且她心裡總有一個感覺,這桃花塢很奇怪。桃然是桃花塢的管家,卻是極少見他,而且第一天她見的那些隨從武功都極好,而現在她能見的都很是普通。更重要的一點,這桃花塢很大,人卻極少,到現在她見得人不過十幾個,而那次去廚房卻見一婦人淘了整整一袋的米,那可夠百十個人吃的。
魚左舟沿着桃花林間的小道邊走邊想着,由於初九神色一直不大好,她心裡也堵得慌,便沒有讓他跟着。滿天的桃花瓣飄飄灑灑,宛若一場粉色的雪,魚左舟伸出手,感覺着落在上面的花瓣的輕柔,久久鬱結的心情才鬆了些。
眼看天色漸漸暗下來,魚左舟起身往回走,卻忽然聽得一旁樹叢裡傳來一陣聲響。她轉身看去,便見一黑色的影子快速的竄了出去,倒極像那天晚上的那隻猴子!魚左舟心中一喜,忙閃身跟上。
那猴子在枝幹交錯的桃花林很是靈活,一邊跳躍穿梭還一邊吱吱亂叫。魚左舟爲不招人眼,也不敢躍上枝頭,只得儘量矮着身子向前。
漸漸魚左舟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爲周圍的桃花樹越來越大,形狀也越來越奇怪,與先前的有很大不同。那隻猴子的速度也慢下來,最後緊緊抱住一根樹幹,全身都打起顫來。
魚左舟靠近那隻猴子,可那猴子卻眼睛一翻掉了下去,竟是死了!
而這時周圍傳來一陣陣重物移動的聲音,魚左舟握緊拳屏住呼吸,頭上卻是出了一層冷汗,四肢也有些發軟起來,她心裡大叫不好,可週圍的桃樹已經漸漸將她圍了起來!
她強提起力氣,甩出長綾卻不能動那桃樹分毫,才知道這些哪是什麼桃樹,明明就是鐵鑄的牢籠!
更令她背脊一涼的是,身後傳來腳步聲,一步步踏過來,魚左舟轉過身,便見一男子正雙目緊緊盯着她!她久久才吐出一口氣,“桃……桃山?”
來人正是桃山,他並不說話,只蹲下身去看那隻死猴子,嘴角露出一絲令人恐怖的笑,“貪吃,這下可吃好了?”他擡起眼來看魚左舟,那笑更深了,“你就是鷹王?哼,也不過被她利用而已!”
魚左舟穩了穩心神,問道,“你這話何意?”
“我說的不是嗎?”桃山站起身,走近魚左舟,那雙和桃女很像的杏眼有些發紅。
魚左舟忙向後退了退,腳下卻一軟,差點跌倒,“你要怎麼樣?”
“你說說看,我是我爹唯一的兒子,他憑什麼把塢主之位傳給那個死丫頭!我哪點比不上她?她把我當瘋子看,可我不瘋,我心裡明白的很!你知道她爲什麼躲在‘無居’不敢出來嗎?她怕我,她巴不得我死!要不是她讓人在我飯裡下藥,我豈會被她所困!”桃山瞪着雙眼,神色兇狠的說着,“她面上裝的比誰都無辜,可我知道她,她的心毒着呢!”
“我又不是你們桃花塢人,如何知道你們之間的事?”魚左舟扶住身後的一根鐵枝勉強支撐,手中卻摸出那枚銀針來。
“那你今日爲何向着她?你們爲什麼都向着她?”桃山一怒,上前抓住魚左舟的雙肩,“所以你們都得死!”
“桃山,你勸你快點放了我,不然本座定讓你好看!”魚左舟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讓我好看?哈哈,我看你怎麼讓我好看?”桃山猛地開始撕扯魚左舟的衣服,魚左舟大惱,卻偏偏提不上力氣來,心知再這樣下去,怕是吃大虧,忙喝道,“桃山,本座是鷹王,你若將本座怎麼,別說你桃花塢如何隱蔽,也定讓你們散個乾淨!”
“你少噓唬我!你是鷹王,可你現在就算喊破了嗓子也沒人來救你!我遲早是要被那丫頭算計死的,倒不如快活快活!你若是讓我舒服了,我興許會饒你不死!”桃山說着一把攬住魚左舟的腰身,嘴巴便親了上來。
魚左舟眼眸一涼,冷聲道,“你既然不聽本座勸,就別怪我太狠!”桃山此時正是意亂情迷,根本沒聽到魚左舟的話,卻感覺她將手伸向自己胸口,心中不由一喜,可他這喜還沒來得及回味,就心口一痛,一枚銀針已直刺心窩!
“你……你……”桃山踉蹌着後退,眼睛卻已經直了,人向後重重摔在地上已是不中用了。
魚左舟腳下一軟也倒在地上,剛纔那一擊幾乎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雙手卻緊緊攥着領口,眼中落下淚來,“混賬,竟然輕薄到本座頭上來了……”
她眼中本已不清晰,如今被淚水一溼,更是模模糊糊,只隱隱約約看見有個身影快速過了來,可她此時已無半點力氣去看那人是誰,只感覺那人緊緊抱着自己,身上是熟悉的味道,纔在心裡送了口氣,暈了過去。
初九靜靜的抱着魚左舟,一動不動,嘴脣卻止不住的打起顫來,手哆哆嗦嗦的擦去她臉上的淚跡,深深吸了口氣,才抱起她快步向後走去,從始至終未看躺在地上的桃山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