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了一天課,三個人都精疲力盡了準備回到宿舍,韓詩語猶豫了一下,還是在整理好書包之後叫了一下新來的***。

對方這一天幾乎都沒和班級裡的什麼人說話,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她是個不好相處的人。韓詩語雖然問了出來,不過也只是抱個不得罪人的心態。

她卻沒想到,對方居然點頭嗯了一下,然後就跟上來了。

於是,回宿舍的這一路大家都尷尬極了。新人幾乎完全不說話,卻一副坦然的狀態。韓詩語糾結得不行,不過,她的性格一向都是有些“虎”的。

馬上就要走到宿舍樓下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了:“劉文,你不太喜歡聊天嗎?”

對方看過來:“沒有,我很喜歡聊天,但是我不知道和你們說什麼。”

韓詩語差點被噎死,她從來沒有在問出這樣一句話之後得到這麼一個回答,對她來說,這個回答聽起來有點不舒服。不過總體來說,也能算得上是實話實說了。

“以後熟悉起來就好了,聽班主任說你是從國外回來的,是哪個國家啊?”孫楠楠看談話有點陷入僵局,趕緊查了一句話。

“英國。”劉文的回答仍然是那麼簡潔,孫楠楠無奈地挑了挑眉,大家繼續在沉默中前行。

終於到了宿舍樓,大家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一起上了三樓進了宿舍。

劉文的行李已經被不知道什麼人送過來了,被褥也已經鋪在了牀上,似乎連牀和椅子都被擦得比別人的更加閃閃發亮。她把書包放在椅子上,拿出一臺電腦,主動說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我們宿舍有wifi嗎?”

韓詩語搖搖頭:“沒有,學校也不讓裝。”

對方的臉上今天第一次出現了嘲諷之外的表情,低聲咒罵了一句,轉身開始打開電腦,開了個不知道什麼片子看了起來。

不過,讓大家都鬆口氣的是,新同學似乎還蠻有禮貌的,至少她看電視劇的時候是戴着耳機而不是公放的。

“詩語,你幫我看下這道題唄,就是今天物理老師講的這道題,我怎麼算出了一個比老師答案大一倍的答案啊?”

韓詩語雖然做對了那道題,可是卻也有點不明覺厲的感覺,指了指祁夏喜,想讓孫楠楠去問她。不過,還沒說完,就看見新來的劉文把耳機摘了下來,從她對面的孫楠楠手裡拿過她的習題本,看了兩眼用一隻紅色的筆圈了一下:“這個公式,你背錯了。”

“啊……”孫楠楠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不過,她很快就從呆滯狀態中擺脫了出來,“謝謝親愛的!我這就重新看一下!”

“客氣。”

劉文重新戴上了耳機繼續看不知道是什麼的電視劇。韓詩語感覺到褲子口袋裡一陣震動,趕緊把手機掏出來,卻看見孫楠楠發了一大排小心心:“新來的妹子其實還挺外冷內熱的嘛!”

擡起頭,看點孫楠楠正看着自己,韓詩語點了點頭。

是挺熱心的……就是說話不太好聽了點,不過這樣的話,相處應該也不會太累吧。

她正想給孫楠楠回覆一句,卻突然不小心點到了什麼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才發現,她居然無意間接通了顧璟睿的電話。

對方似乎也沒想到會接通的樣子,還沒開始說話,韓詩語嚇了一跳,趕緊從宿舍匆匆走出去打電話。

“喂?什麼事兒?”

剛剛電話接聽界面跳出來的時候,她正準備微信打字,無意間才接聽的,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恐怕今天顧璟睿打電話過來她仍然不會接。

可是,即使是這樣,韓詩語接電話的時候仍然感覺到心臟狂跳。不過只是問了一句再普通不過的問話,卻仍然覺得連話音彷彿都在微顫。

“詩語……”

聽着顧璟睿有點含糊的呼喚聲,她一下子就聽出來,對方好像是喝多了。

她還第一次看見顧璟睿喝酒喝這麼多。

雖然過去曾經是酒吧的夜場主唱,但是顧璟睿並不怎麼喝酒,他是真的很愛惜唱歌,雖然抽菸喝酒都會,但是爲了嗓子卻很少沾染。甚至連帶辣味的菜餚都很少碰。

而且,最近就算是她也知道,顧璟睿的新專輯賣得真的很好,據說還有一首主打歌非常火,她甚至聽見自己那個同桌付俊波也數次哼唱了,好像是叫什麼什麼女孩?

在這個時候,他又喝得醉醺醺地來找她幹什麼?

“顧璟睿,有事就說,我現在很忙。”

她也的確很忙,雖然爲了高三學生的學習生活學校決定不熄燈不停電,但是熱水卻是隻供應到十一點的,剛剛她出來的時候孫楠楠已經準備去洗澡了,如果不盡快說完,恐怕她今天就只能髒髒地睡覺了。

“韓詩語,你知道我在哪裡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韓詩語的語氣有點冷硬,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聽到顧璟睿的這個電話,她內心似乎都在滿足地嘆息,鼻子酸酸的,似乎眼睛裡隨時都要擠出淚水一樣。

但是,她不希望自己在顧璟睿面前是那種,打個電話哄哄就立刻又重新貼上去的女孩子。之前的事情傷害她太深了……

不對,她根本沒有任何關於複合的打算的!

“如果沒事我就掛了。”

她的聲音更加冷硬,不過顧璟睿好像是卻根本不在乎她的態度一樣:“我現在就在那天的天台上……就是那天我給你唱《Run》的天台。”

在從她家閣樓上去的天台上?顧璟睿是直接進了她的家麼?

“我是從你們家鄰居的房間爬上來的,現在就躺在這裡看星星……這條瑜伽墊是你放的嗎?”

他雖然已經喝醉了,可是說話的聲音卻又低沉又快,幾乎不等韓詩語接話,就繼續往下說:“韓詩語,你不想我嗎?”

想,怎麼會不想?

當初她對顧璟睿雖然算不上一見鍾情,可是卻也差不多了。對女孩子來說,一見鍾情永遠都比日久生情更難以忘懷,因爲那樣的愛情就像是飛蛾撲火,沒有日常瑣碎的消磨,沒有一天天的猜疑,更沒有以後能拿來相互攻擊的藉口。因爲這樣的熾烈的愛情,更多地其實是愛上那個自己心裡完美無缺的對方。

可是也正因爲這樣,一旦發現真正的他的時候,失望和破滅幾乎都是避免不了的。

“去周辭家別墅的樓頂躺着吧。”

韓詩語掛掉了電話,又關掉了手機,這纔回到了宿舍。

現在的天氣已經開始冷了,她在走廊裡站了一會兒,覺得身上已經氣了一層雞皮疙瘩。趕緊找了一條毯子披上,卻也已經做不進去題了,順手拿了平板出來,她突然想起來,顧璟睿的那張專輯她還沒有聽到過。似乎唯一聽到的時候就是同桌的付俊波哼唱的聲音,那聲音就連她沒聽過歌都知道她一定是走調了。

她猶豫了一下,重新又打開手機,打開流量下載了那張專輯。在看見主打歌的名字的時候,她的心裡突然動了一下。

那首歌的歌名是,天台姑娘。她甚至不敢聽那首歌的旋律,匆匆地看了一眼歌詞。

“……沒帶我的琴,只能用玻璃杯清唱,可是我的姑娘仍然滿眼淚光……”

一直沒忍住的酸澀終於把眼眶中晶瑩的淚珠擠了出來,韓詩語低下頭趴在桌子上,拼命地把聲音憋在喉嚨裡,可是卻控制不住肩膀抖動得像是北風中的蝴蝶。

劉文站起來看了她一眼,等了片刻,輕輕地把一包面巾紙放在了她的身邊。

不過,就算是哭了又能怎麼樣呢?

韓詩語依稀感覺到有人在她身邊來來去去,可是她卻不想擡頭不想去看,只想把身體裡的委屈和思念都隨着眼淚一起發泄出來。 Wшw ▪Tтkā n ▪¢Ο

明明兩個人彼此都喜歡,可是在一起這件事……怎麼就這麼難呢?爲什麼會有這麼多艱難坎坷和生活瑣碎?爲什麼就不能只是簡單地相愛,然後簡單地在一起呢?

不光是她,甚至連祁夏喜和蘇然也是。蘇然曾經是個多麼清澈透明的少年啊,可是現在爲什麼能變成這樣?難道以後他們最終都會變成是那些庸庸碌碌的中年男子嗎?

她還記得,當年回到初中搗亂,她和林亦哲蘇然發誓,永遠在一起不分開。可是還不過兩年,林亦哲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油膩膩的商人,天天各種觥籌交錯,和各種各樣的小模特談戀愛。出國之前他信誓旦旦地說,喜歡上了一個只看見一次的女孩子,可是現在他還會喜歡那個女孩子嗎?現在的他,恐怕只能對大長腿和大胸動心吧?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呢,時間到底用了什麼魔法,爲什麼當初的少年,如今滿臉塵埃一心焦躁呢?爲什麼,他們最後都變成了他們曾經那樣討厭的人?

還有她和顧璟睿,就算是以後真的能複合,她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到那天的那個天台上,她又傷心又痛苦,他敲着玻璃杯,用甚至比CD裡清澈得多的聲音唱歌給她聽。

“Run,run,backtomyar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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