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不成咧……”
“真得活不成咧……”
程處默與程處亮雙目失神,看着空蕩蕩的酒窖,癱坐在地上,過個年,小妹的五步倒全被人搶走了。
“這羣土匪!!!”
程咬金咬牙切齒地罵道:“老子難得有些好東西,他們,他們居然趁着拜年的由頭把酒都弄走了!”
楊曉然捂嘴偷笑,剛剛兩位王爺把家裡最後的五步倒都弄走了,但是卻送了兩大車的錢帛給她。這些絹帛不知可以釀多少酒了。
只是看着幾位兄長和便宜爹那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由有些不落忍,安慰道:“阿爺,只要有糧食還可以再弄得。不成去街面上買些普通的米酒也能弄出五步倒。”
“你懂個甚?!”
程咬金瞪着眼,咬着牙道:“這羣人都是人精!這酒他們肯定品出滋味來了,剛釀出來的時候酒太燥,喝了上頭,口也幹。可這些酒老夫藏了好幾月,燥性去了,味道那叫一個好!天殺得,這羣天殺的,心眼咋這壞,一罈都不給我留下,這手也太黑了!這讓我以後怎麼活?喝了五步倒,其他酒我是一口都喝不下了,那些就是馬尿!”
“對,馬尿!”
程處默與程處亮連聲附和,跳腳咒罵了起來。
“還王爺那!跟當年一個德性,土匪!土匪!都是土匪!”
“好了,默兒,亮兒,夫君,不過幾罈子酒罷了。也不算什麼大的損失,我看小娘說得對,這酒喝多了傷身,那五步倒太烈了。”裴氏在一旁勸解着,又壓低聲音道:“崔幹上跳下竄地,要是沒這些貴人幫襯,小娘這回就不止是回封地這麼簡單了,不過是幾壇酒罷了,小娘不說還有更好得麼?”
“我知道!”
程咬金悶悶地道:“老夫還真能小氣那幾壇酒?”
說着便站了起來,冷哼了一聲道:“哼!就是不爽被這幾個老夥計擺了一道!”
“噗!”
楊曉然輕笑,道:“其實小青莊還有些酒得,再埋上幾個月就能喝了。”
頓了頓又衝着程咬金眨了下眼道:“我回小青山了一趟,還真發現了一些遺漏的紅薯,土豆,玉米。阿爺,紅薯,玉米也能釀酒呢,那五步倒算什麼?虧他們還看得跟眼珠子似得,回頭女兒給你弄更好得,饞死他們,讓他們算計您!”
“哈哈,好!”
程咬金一把抱起楊曉然,在原地轉了一圈,用大鬍子紮了扎楊曉然的小臉蛋,道:“阿爺沒白疼你,還是你懂阿爺的心思。”
頓了下又道:“走,阿爺帶你出去玩,今個兒是人日,街上可熱鬧着。”
“好勒!”
楊曉然歡呼了一聲,抱着程咬金的腦袋親了下,“還是阿爺對我最好了!”
“討債鬼!”
唐朝的父母哪可能受到兒女這樣直接的表達?哪怕是程咬金這樣的武人不由地也被自己小閨女的親密舉動給弄了個大紅臉,但心裡卻感到舒坦地不行。
咂摸了下嘴,忽然覺得兒女就該這樣表達對父母的關愛才對。
裴氏在一旁捂嘴偷笑,一家人穿戴整齊,不分男女,頭上都貼了綵勝,一出門,只覺入了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
窗戶上,大門上,甚至是樹上都貼了五彩斑斕的綵勝。有大紅的牡丹,黃色的蝴蝶,還有那女子頭上戴着用金箔剪成的展翅飛燕;還有那用綠綢做得蘭草,簪玉的鳥雀,紙糊的雄雞……
好似春天一下子提前來臨了,爲單調的長安增添了幾分豔麗與華彩。
再走了幾步,出了勝業坊,更是熱鬧了起來。一些窮苦人家擺出了探子,這樣的節日,城管們也不來找麻煩了,過節嘛!合該普天同慶,規矩什麼地,不要太出格就好啦!
“人日吃餅咯,吃了順順利利,平平安安,還有菜湯,這位貴人,吃餅喝菜湯咯!”
“咦?”
楊曉然見那攤子上得東西很是眼熟,薄薄地很像山東煎餅,當下來了興趣,道:“阿爺,放我下來,我要吃餅。”
“好,人日吃餅喝菜湯才能討個好兆頭,走,一起吃餅喝湯去!”
一家子都擠了過來,把那餅地嚇個半死!
這一家子穿得太富貴,一看就不是俗人,都擠這吃,這樣真得好麼?
不敢囉嗦,貴人喊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很快地餅上來了,菜湯也上來了,楊曉然一手拿着煎餅,一手端着菜湯,咬一口餅,只覺脣齒留香;再喝一口湯,正宗白菜酸湯,那叫一個過癮!
程咬金也是吃得嘩啦啦地,吃完還笑着說道:“成了國公倒是很久沒吃過這些路邊小攤了,痛快!”
那生意人嚇傻了,忙彎腰行禮,“原是國公爺,小的眼拙不知真佛在跟前,禮數不周還望國公爺海涵!”
“免禮,免禮”
程咬金哈哈地笑着,“過節,不用客氣,不知者無罪嘛!”
說着便朝程忠使了個眼色,程忠立刻掏出錢袋,足足給了一百文,那生意人一看忙跪下磕頭,“謝國公爺賞,謝國公爺賞!”
“起來吧!”
程咬金擺了擺手,笑了笑便帶着兒女們離去了。
“也不知是哪個國公,竟是這等和氣。”
等程咬金走遠了,那小商販不由地感嘆,“這樣的貴人竟不嫌我做得東西,吃得可真香,還給了這多賞錢。”
“你小子走運了!”
他這廂話才說完,邊上湊來一人,道:“那可是大名鼎鼎的盧國公,右武衛大將軍,瀘,戎,榮三州的持節都督,還是瀘州刺史!”
“啊?”
小商販腿都軟了,一個國公還不夠,竟還是大將軍,這來頭得多大啊?!
“剛剛要吃你餅的小女娃知道是誰不?那就是怒打崔郡公之子,大鬧崔府的崇陽縣主啊!”
“額滴個娘啊!”
小商販兩眼冒光,一拍大腿道:“你咋不早說?要命咧,那可是神仙子弟,專門替咱們老百姓說話的好縣主啊!我,我怎麼能領她阿爺的賞?”
“貴人給你你就拿着唄!哎呀,縣主小小年紀就被那羣可惡的人逼着去封地,真是可憐啊!”
“哼!這羣膏樑子弟專不幹人事,欺負一小女娃,總有天遭報應!”
“噓!王老頭,你活膩了吧?縣主能收拾他們,可你不能,你怎敢咒罵郡公?”
“呸!什麼郡公!世家秘聞上說了,咱們這麼窮就是這羣畜生鬧得!走了,走了,等會兒看見世家子我就翻一倍!”
一段小插曲一閃而過,楊曉然並不知道她因製鹽,怒打世家子以及與崔乾的鬥爭已在許敬宗的推波助瀾下搞得全長安百姓都知道了。更不知道自己在長安百姓心中已走上了神壇,已和神仙掛鉤。
現在,她只是在享受着與親人團聚的快樂。今日已是人日了,雖然歡樂,卻也意味着年已過了一半,還有幾****又得啓程回封地了。
家裡的人似乎都在有意避開這話題,不去想分別,只是分外珍惜當下的幸福與快樂。
日子就在這快樂祥和的氣氛中慢慢溜走,很快地,到了正月十四。對於唐人來說,最熱鬧地不是除夕,而是正月十五上元節。
這纔是唐人最歡樂,最瘋狂,最刺激的娛樂時刻呢!原因很簡單,因爲從十四日晚上開始一直到正月十六這三天內宵禁被取消了,大家可以隨意上街去玩耍。
一年到頭,就這三天沒有宵禁,那還得使了勁地去瘋?
擁有幾十萬人口的長安,在十四這一天徹底的瘋狂了起來。想一想吧,這多人傾巢出動瘋狂地擠上街頭是何等壯觀?對於地廣人稀,生活節奏緩慢的唐人來說,“擠”也是一種樂趣呢!
這三天內,無論是王公貴族,平民百姓,文人士子,和尚道士,倡優藝伎,良家婦女都可以不分身份貴重,不問貴賤地走上街頭來個男女混合齊鬧元宵。
既然是元宵節,花燈是少不了的。但是唐朝的花燈工藝還十分落後,只有那種用油脂木材點燃製成的老式燈具,遠不如宋代的什麼荷花等,雀鳥燈那樣繁複。但就各種組合卻也能給人帶來視覺的衝擊,有種令人稱奇的迷醉感。
“大姑娘,您好了沒有?”
秋菊連連催促,“夫人,郎君都在等着拉,太子也派人送了拜帖過來,邀請您一起去看燈輪賞歌舞呢!”
秋菊到底還是個小姑娘,這樣熱鬧的場面哪裡肯錯過?眼看着自家姑娘還在房裡磨蹭,便有些着急了。
在屋裡的楊曉然不由莞爾,這兩天一直聽秋菊唸叨上元節是如何熱鬧,她還不信了,在這個煙花還沒被髮明的時代,熱鬧能比得過後世?
不過秋菊說人會很多她倒是信得。唐朝的長安號稱有百萬人口,其實在唐初是沒有這麼多得。但也不會太少,幾十萬人還是有得。古人少娛樂,這多人一起瘋狂涌上街道,自己總得準備下吧?起碼這寬袍大袖的服裝就不合適,還是騎馬裝穿着比較合身,外一發生點什麼意外,動作也利索些。
別的不提,這就這寬袍大袖地,外一被哪個擠倒地的倒黴鬼順手一抓,自己還不得成爲踩踏事件裡的悲劇主角?所以弄個窄袖騎馬裝出去才安全呢。
“來了,來了,看你急得,夜色才降臨,歌舞還有一會兒纔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