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七年,日子如流水過。少了李泰的京師並沒有多大變化。不過李泰這一走,顯然也是讓一羣有心人失望地緊,而太子身邊的人則是更堅定地追隨太子。
有了楊氏的前車之鑑,一羣嬪妃也安靜了下來。楊嬪又成了楊貴妃,冤屈昭雪,倒也能算一件喜事。
春天的日子總是令人迷醉,無論是曲江還是灞橋樊川,都顯得極爲熱鬧。人們紛紛出遊,將厚重的衣服脫下,換上了輕薄的春衣,帶着一家老小前去郊遊。
一羣車隊緩緩出了京城,很快地便到了樊川。下來一羣人,拿着長條摺疊案几與椅子帷帳,圈出了一塊地,衆人瞧着,紛紛自覺讓開路。
其他不說,就是能擺出這等陣仗,還能用時下京城多寶最新出產傢俱的人身份就不會一般。
再看這些家丁侍衛穿戴不凡,一看就是公卿之家,一般老百姓可招惹不起。
很快地從車上便跳下一身形偉岸的男子。只見他濃眉大眼,鼻樑高挺,臉部的輪廓顯得極爲剛毅。上脣上留着短短的髭鬚更添了幾分英氣。挺拔的身姿,手握鋼刀的姿勢一看就是長年習武之人,是軍武中人。
只見他打開車門,伸手接下一個婦人。雖是戴着冥籬,可透過那影影綽綽的薄紗也能略窺佳人風姿。只見這個身材高大的漢子小心地把婦人接下後,又帶着她去了前頭一輛馬車,躬身行禮,也不知說了什麼,便見車門打開,又下來一個同樣身材高大的男子。
衆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眼前這位男子身份已然高貴至極,可就這樣還得對這輛車內的人行禮,來者身份得多高?
再見下車之人,更是驚愕。
只見這位劍眉斜飛入鬢,眉眼細長,白淨的皮膚宛如上好的瓷器。雖是文人打扮,可眉宇間的英氣勃發卻不容人小覷。
只是看着好似有些面熟?
正想着,車上又下來一位帶着冥籬的婦人,先前下車的婦人立刻行禮,衆人紛紛咂嘴,看來後下車的這兩位定是皇親貴戚了,身份不一般吶!
除去那些侍從,一行四人,一前一後下車慢慢入了帷帳。當帷帳徹底落幕後,羣衆也散去,到底是京師百姓,貴人見多了,好奇那麼一下也就完事了。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帷帳內,某個姑娘伸了個懶腰,很是應景地抄詩一首,拿下冥籬,笑着道:“春困秋乏,這話一點也沒錯。不過到底是春天了,這樊川美景果不負文人墨客讚譽之名,可真美!”
“太子妃出口成章,才當真不負盛名。”
杜淑惠脫下冥籬,遞給一旁的侍女,笑着稱讚道:“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句句寫實,字字精緻,拈手就來,太子妃的才學好生令臣妾敬佩。”
楊曉然吐了吐舌.頭,俏皮的模樣又引得杜淑惠笑了起來。
李承乾意味深長地望了楊曉然一眼,某姑娘尷尬的紅了臉。
什麼意思嘛!
難道吃定本姑娘只會抄襲麼?本姑娘也是能作詩的,填詞而已又沒多難。
寶林點着頭,道:“太子妃作詩不多,可首首都是簡單易懂,朗朗上口。就算一般百姓也能聽懂……”
某姑娘一聽這話,再看自家漢子眼裡的戲謔,有種想哭的衝動。
這多年了,寶林哥您老人家還是最會補刀的那個啊!
見自己老婆臉有些發紅了,李承乾勾脣一笑,道:“把太子妃所作之詩記錄下來……”
“是,殿下!”
一旁的書記官立刻記錄,這是以後寫史重要事件。貞觀十七年春,太子與太子妃遊樊川,作春日詩一首云云……
楊曉然好懸一口氣沒上來就憋死過去了。
就算某人臉皮再厚,可被自家漢子這麼一說那也是要不好意思了。不過以這貨的節操估計也是轉頭就揭過去了。
果不其然,某姑娘臉紅不到十秒,立刻就想:反正孟浩然還沒出生,而且那是有真才實學的人,抄他一丟丟詩沒關係,以後沒準還能寫更好得……
果然強大的人思維都是逆天得,太子妃無恥的程度已到了一定境界,就連節操也差不多掉光的李大郎都驚歎她恢復之快,抄襲之自然!
妥妥就是一個節操毫無的人啊!
那邊書記官記錄着,這便四人也坐下了。李承乾朝張鐸了使了個眼色,張鐸低頭嘿嘿一笑,笑得有些詭異,還有些yd,轉個身,出了帷帳上馬車去拿東西了。
食盒精緻,裡面的小菜更是精美。雖不值錢,都是普通食材,可在有心人的用心烹調下顯得特別誘.人。
春天萬物復甦,幾場春雨後,無論是花花草草還是其他都瘋狂漫長,其中也包括野菜。
唐人好野菜,無論皇親貴族還是平民百姓。在這個野菜生長的日子裡,出來郊遊,小菜自然是野菜主打。
切得碎碎的馬蘭頭拌上前幾年纔出產的豆乾,馬蘭頭要細,豆乾要切得略微粗些,淋上香油,拌入香菇碎,鹽,微量醋提味,用來下酒再好不過。
炒過的黃豆放在醋裡浸泡幾天,一道唐版醋豆也是休閒消磨時光最好的事物。
葷菜也就不用了。貓了一個冬天,大家都吃膩了。能在這陽光明媚的春天裡吃上一點綠菜纔是大家的追求啊!
銅做得酒壺也顯得不凡,很是精緻。張鐸躬身,倒酒的時候拇指微動,笑着給四位貴人滿上酒,然後又帶着笑意退下。
李承乾笑着道:“來來來,愛卿,孤敬你一杯。這葡萄酒乃是太子妃與孤前幾年一起釀造得,存了好久,這會兒口乾正好,是不可多得的酒中佳品,女子少少飲用可養顏;我等男兒吃了也有強身健體之效。”
寶林與杜淑惠顯得有些受.**.若驚。昨個兒忽然接到東宮旨意,太子與太子妃邀請他們夫妻一同郊遊,這會兒又上了他們二位親自釀造的酒,這心裡頗爲激動。
杜淑惠也是名門淑女,見過不少好東西。眼裡不凡,一眼就看出了這酒盞裡的葡萄酒是絕品。
光看酒色以及倒入酒後掛壁的現象便知這酒的品質。對於爲下者來說,能得到爲上者這樣的禮遇那絕對是莫大的榮幸。
寶林表面倒還算沉穩,心裡卻也是有些開心的。殿下沒有忘記他們兒時的情誼,能賜這樣的好酒,當真是把自己當心腹。
略帶激動的端起酒杯,沉聲道:“多謝殿下與娘娘賞賜。”
說着便仰頭幹盡了杯中酒。
李承乾勾脣而笑,也仰頭飲盡了杯酒中。只是在酒盞放下前,眼裡卻閃過了一絲詭異。
楊曉然抿嘴一笑,道:“來,杜家小娘,本宮也敬你一杯。”
“多謝娘娘。”
杜淑惠舉杯用衣袖遮住自己,幹掉了酒。
不知是不是錯覺,剛剛好似看到殿下與太子妃對視了一眼,露出了會心一笑,有些詭異啊!
不過想想自己和夫君並無甚錯處,太子妃與太子也不是那樣的人,應該沒道理要暗算他們吧?
可剛剛那個眼神……
杜淑惠可不想多想,可着實眼前這對夫妻的笑容詭異了些。
酒的味道很好,果然是醇厚至極。也不知使了何種手段,竟無葡萄酒特有的酸氣,有些澀嘴,但這正是上好葡萄酒的表現。
喝完了一杯酒,剛剛放下,卻聽太子妃說道:“哎呀,有件事本宮一直不大放心呢。”
寶林與杜淑惠一愣,紛紛不約而同地問道:“娘娘有何事放不下?”
“也沒什麼……”
李承乾笑着接話道:“就是尉遲老將軍多次上門求孤請孫道長給尉遲愛卿看病。”
“啥?”
尉遲寶林與杜淑惠傻眼,異口同聲道:“臣(夫君)身體好得很!”
“噗!”
楊曉然打起摺扇,半掩着嘴道:“尉遲老將軍戎馬半身,總覺自己殺.戮太重。如今乞骸骨(辭職)歸家,潛心黃老與佛學,就是爲了自己前半身贖罪……”
“保家衛國,馬革裹屍乃是我輩軍人職責,阿爺怎會有這樣的想法?”
寶林一臉納悶地問道:“這與他老人家求殿下尋人替我看病有什麼關係?”
他是反應不過來,可杜淑惠的臉卻是慢慢紅了。忍不住伸手掐了下寶林,低聲道:“你,你咋這笨?”
李承乾把二人表情看眼裡,不由搖頭。
看來問題果然出在寶林。
他身體沒病,是腦子有病!
這好的******,不但貌美還賢惠,更是對他情深意重,睡一個屋這久了,居然不知男兒在這種事上該主動點麼?難不成想絕後不成?這憨子!
楊曉然也是眼一抽,有種想替杜淑惠哭一哭的衝動。
早就知道寶林老實,可這樣也未免太老實了吧?
他天天晚上躺在自家娘子身邊到底在想什麼?難不成還等着女子主動麼?
唉!
果然又被李承乾猜對了!
他們必須得推他們一把了,不然尉遲老將軍可活不成了!
眼看寶林這大了,可尉遲家卻沒個後,尉遲老傻總以爲是自己以前殺人太多,這會兒遭報應了。還固執的認爲兒子受了不能言的暗傷,媳婦這是在守活寡,連替兒子納妾的話都不敢提,對杜淑惠更是感恩戴德到了極點……
想到這裡,楊曉然笑了笑道:“你阿爺也是關心你,寶林哥哥,你到現在還沒個孩子,這可讓做父母的焦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