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生死,共患難。
在經歷了剛剛那一番驚心動魄的局面,慕容長歡越發不想同溫孤雪刀戈相向。
除了立場問題,他們之間並沒有任何的仇恨與怨懟,甚至還有些惺惺相惜,儘管溫孤雪時不時會表露出一些讓她難以接受的情感,但他從來沒有真正做過什麼爲難她的事。
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和他相忘於江湖,兩不相見,也不要站在敵對的立場鬥得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聽到慕容長歡這樣說,溫孤雪眸光微爍,自然知道她這是在勸阻自己。
但是有些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可能停下,也不可能休止,不管未來局勢會如何變化,他只能孤注一擲,堅持到最後。
哪怕迎接他的將會是無底深淵,他也必須竭盡所能,試上一試
“馬已脫繮,無可勒止。”
輕飄飄地從薄脣裡吐出幾個不溫不火的音節,聽在耳裡毫無力道,卻是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
慕容長歡擰着眉心,頓了頓,擡眸直視溫孤雪的眼睛,反問道。
“就算這麼做,我們很有可能會因爲某些不可抗拒的原因,而走到敵對的境地,你也要堅持造反嗎”
溫孤雪面露疑惑。
“不可抗拒的原因是什麼”
慕容長歡目光如炬,沉然道。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溫孤雪幽幽一笑,沒有回話,而是接着問了一句。
“如果是花非雪站在我這個位置,你也會選擇跟他反目成仇嗎”
聞言,慕容長歡微微一怔,剛要開口。
“我”
然而,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溫孤雪便就制住了她的話頭,眉眼間一閃而過失落的神色,雖然有所遺憾和歆羨,卻不再有嫉恨和偏執。
“不用說了,我知道了。”
慕容長歡生怕他會懷疑到花非雪的身上,忍不住辯解道。
“你別瞎猜,這件事跟花非雪沒有關係,是我自己的原因”
“但是他跟我不一樣,我可以在任何事上遷就你,唯獨這一個立場不能改變,而他卻可以處處爲你考慮,甚至於爲你改變,是嗎”
感覺越說越不對,慕容長歡有些着急,忙着幫花非雪撇清關係。
“不是的,他是他,我是我我們之間也是會有分歧的他是你的屬下,你對他有知遇之恩,你若堅持要造反,他不可能袖手旁觀,置身事外,可我不想他涉足其中,更不想你以卵擊石自尋死路所以,你如果一定要閉着眼睛走到黑,我絕對會出手阻攔”
溫孤雪終於沒有接着追問,而是抓起慕容長歡的手,將她手心握着的匕首刀鋒對着他的頸項,架在了肩頭上。
慕容長歡面色微變。
“你這是做什麼”
溫孤雪揚眉淺笑,若春花秋月般皎潔爛漫。
“你要阻止,現在就可以動手了。”
一句話,是激將,也是回答。
是慕容長歡最不願意面對的答案,也是最讓她爲難的答案。
溫孤雪說得沒錯,現在是下手殺他的最好機會,而他並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只要殺了她,這場造反的鬧劇就會戛然而止,胎死腹中。
但是
“別開玩笑了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既然費盡心思救了你,又怎麼會殺你”
說着,慕容長歡就要抽回手。
然而扭了扭手腕,溫孤雪卻是紋絲不動,不曾鬆開半分力道。
慕容長歡微蹙眉心,凝眸睨了他一眼。
“你還要幹什麼”
“護你周全。”
話音落地的剎那,慕容長歡尚且還未來得及回味他這句話的意思,便聽到不遠處的山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隱約間斷斷續續地響起了人的聲音。
是救兵到了
溫孤雪的救兵,她的追兵
一聽這響動,慕容長歡很快就明白了溫孤雪的意思,他是想讓她挾持他,只有這樣,那些人才會投鼠忌器,因爲擔心溫孤雪的安危,而暫時收斂對她的殺氣
這無疑是一個一箭雙鵰的好辦法,不僅可以從那羣“情敵”手中死裡逃生,還能擺脫了她的“亂黨”嫌疑,慕容長歡找不到理由拒絕溫孤雪的好意甚至,運氣再好點,她還能想辦法將溫孤雪劫走,以達到先前所設想的“擒賊先擒王”的目的
這麼想着,慕容長歡當機立斷,換了個姿勢走到翁雪的身後,拿匕首抵着他的脖子,靜候救兵前來。
沉默間,見那羣人一時半會兒下不到谷底,慕容長歡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明明就不是那種野心勃勃的人,國仇家恨跟你也沒有太大的干係,你既然已經看了那封血書,知道了事實的真相,爲何還要執迷不悟,一意孤行”
溫孤雪聞言微勾嘴角,揚起一抹淺笑,笑裡藏着幾分無奈,幾分苦澀,卻是無怨而無悔。
“從我成爲前朝遺孤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已經不單單是我自己一個人了,時至今日,一步步走到現在這樣的局面不管血緣如何,我都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我不能因爲我的自私,而讓那些一直跟隨在我身邊的前朝舊臣喪命,讓那些爲我而死的忠烈之士無法魂安九泉”
“所以當真就沒有一點兒商量的餘地了嗎”
“除非我死,”溫孤雪雲淡風輕地從嘴裡說着這個世界上最爲沉重的字眼,“否則只要我活着一日,我便是前朝太子”
聽到這話,慕容長歡心頭一震,終於徹底死心。
他們之間,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不是魚死就是網破
“快我找到了宮主在那裡”
“在哪”
“在岸邊就在那裡我們快過去”
驀然發現了慕容長歡和溫孤雪的蹤跡,遊走在山林中四處找尋的一行人立刻加快速度往他們這邊趕了過來
慕容長歡頓時收斂神色,嚴正以待。
很快,那行人匆匆忙忙就從樹林子裡快步奔了出來,一個個拔出腰間的佩刀與佩劍,對準慕容長歡一步一步款款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