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唐立躺在一張長椅上,從陽臺上望着遙遠的星空,嘴裡叼着一根從團裡面帶過來的“雲斯頓”香菸,看着那縹緲的煙霧在他眼前漸漸飄散。
白天睡得太多,又接二連三的發生突發事件,以至於現在唐立沒有半點睡意。他頭枕着自己的胳膊,赤着上膊,感受着夜晚陣陣的涼風,享受着生命中難得的安靜時光。
按理來說,像他這樣帶管制刀具上學的學生被老師發現了,被狠狠責罰一頓那是必然的,可問題是唐立身後背影很不簡單,而且又是英勇救人,於是他只是被鄒江楠口頭上叮嚀了兩句,以後不準把管制刀具帶進學校,這件事便不了了之。
第一天上學,第一天執行任務,就出了這樣的狀況,唐立暗自想着:看來這個任務並不像我想象的那樣簡單,歐陽綵鳳的處境相當的不妙啊!
唐立吐了個菸圈,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便放棄了這種追根問底的深思。
晚風似綢緞一般撫摸着唐立的身體,既溫柔又清涼,頭頂的月亮似情人的眼眸一樣,明亮而又深情,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過寧靜。
以前他在南非的時候,根本想也不敢想能在戶外這樣光着身體吹着晚風,享受安靜的時光。要時刻提防着有人偷襲不說,更要命的是南非戶外有大量的蚊子,這些蚊子有的大得像拳頭一樣,攜帶着菌原體,被它們蟄一下,立刻腫起饅頭一般大的包不說,還很有可能得上傳染病!
“唉,這個時候要能再多一個美女作陪,那就完美了!”唐立舒服的轉了個身,小聲的呢喃道。
“那個,唐立……”正想着美女,卻聽見陽臺另外一邊有一個輕輕的聲音突然響起,就彷彿遙遠的沙漠中隱約傳來的駝鈴聲一般,清脆悅耳。
唐立擡頭一看,卻是歐陽綵鳳站在她房間外的陽臺上衝他打着招呼。
唐立衝她笑了笑,一個鯉魚打挺從長椅上站了起來,取下嘴邊的香菸笑道:“怎麼?有事麼?”
歐陽綵鳳穿着一身雪白的睡衣站在陽臺上,微微的晚風撫動她的長髮,帶起她的裙角,柔柔的月色披在她身上似輕紗薄霧,像要奔月的嫦娥一般,飄飄如仙!
真漂亮啊!
唐立在心裡面默默的感嘆道,凝視着歐陽綵鳳的眼睛,她美麗的眸子裡面似乎深藏着一點平日裡極爲難得一見的情緒。
歐陽綵鳳被唐立有些咄咄逼人的眼睛看的忍不住別過了頭去,挽了挽被風吹到面頰上的秀髮,低着頭,沉吟了一會,說道:“沒什麼,有點睡不着,出來透透氣!”
“哦,這樣。”唐立應了一聲,又在長椅上面趟了下來“我就在你旁邊,有事喊我吧!”
歐陽綵鳳默然無語,在陽臺上站了一會,突然輕聲說道:“今天,謝謝你了!”
唐立頭也不擡,吸了一口煙,舉起包紮好的傷手,說道:“小事而已,這種程度的傷,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啦!別老放在心上!”
歐陽綵鳳有些猶豫的問道:“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
唐立笑了一下:“你什麼時候對我這麼客氣起來了?有點不習慣啊!說吧,什麼問題?”
歐陽綵鳳看着唐立赤裸的上半身,上面遍佈的各種傷疤,很小心的問道:“你,好像受過很多傷?”
“嗯,是不少!”唐立隨口應道。
“是打架弄的麼?”歐陽綵鳳輕聲問道。
“呵,打架啊……”唐立悠悠的吐出一個菸圈,微微一笑,他彈了下菸灰“就算是吧!”
唐立不自覺的伸手撫摸着腹上的一道長達四十釐米似蜈蚣一般的刀疤,這道傷疤再往上一點就是一個槍傷!
這樣的傷,也只有這個不懂的丫頭纔會以爲是打架弄的吧!
歐陽綵鳳眼神複雜的看了唐立一眼,輕輕搖頭道:“沒什麼,我進去了!晚安!”
唐立擺了擺手,聽見隔壁陽臺傳來關門的聲音,房間裡面傳來輕輕的音樂聲。
“天黑了孤獨又慢慢割着
有人的心又開始疼了
愛很遠了很久沒再見了
就這樣竟然也能活着
你聽寂寞在唱歌輕輕的狠狠的
歌聲是這麼殘忍讓人忍不住淚流成河
誰說的人非要快樂不可好象快樂由得人選擇
找不到的那個人來不來呢我會是誰的誰是我的”
(謹以此曲紀念逝去的阿桑)
帶着濃郁憂愁與憂傷的歌曲在這寂靜無聲的夜中似一抹蕩氣迴腸的幽香,漸漸散開,滲入心脾,漸入心扉。
唐立平日裡聽到的音樂頗爲繁雜,博士喜歡聽西洋古典音樂、莫扎特、貝多芬的樂曲,德賽爾喜歡聽美國黑人的饒舌樂曲,開膛手則喜歡聽蘇格蘭的鄉村樂曲,快腿喜歡聽爵士樂,但國內現代流行音樂,這樣的旋律唐立倒是第一次聽到。
唐立是一名軍人,嚴格意義來說,他是一個每天都和死神打交道的人,他沒有太多的音樂細胞來理解音樂,享受音樂。但即便是唐立這樣的粗人也能從這樣的旋律之中感受到其中的憂傷與哀愁。
像歐陽綵鳳這樣正在青春年華的女孩喜歡聽如此悲傷的歌曲,看來,這也是一個有故事的女孩子啊……
唐立吐出一口菸圈,看着它們華麗的飄散。
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該去取回手機了。
以唐立現在的工作性質而言,是不能隨便離開保護人的,尤其是發生了今天這樣的事情。擅自離開,這叫做擅離職守,輕則扣佣金,重則是要丟飯碗。
但是手機又不能不拿,它是唐立和團裡面人的直接聯繫方式,而且裡面又有博士發來的重要信息。
速去速回!
唐立掐滅了手中的香菸,回房換了一件黑色的襯衣,取了錢,從陽臺上一個翻身便跳了下去,越過後院的泳池與草坪,翻牆出了歐陽景德的家。
現代社會交通極其發達,最大的好處就是隻要你手上有偉人頭,你就可以揮舞着它們讓的士司機載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地獄天堂除外。
的士司機是一個年輕人,長相斯文,只頷下個長着幾根毛的黑痣,也算是破了相。他看見唐立一上車,一疊怕不有幾十張的紅票子拍了下來:“你如果能半個小時之內趕到育德高中,這些錢就全是你的!”
這錢抵得上的哥的姐累死累活開兩三個月,司機一看,眼睛頓時充血,一聲怪笑:“老子今天拼了!交警、紅燈,小爺我來啦,”
這彪悍勁便是唐立也嚇了一跳,下意識的趕緊繫好安全帶,手死死的抓住車門把手,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只見這司機腳下油門一踩,車子發出一聲怪獸一樣的轟鳴聲,颼的一聲就飆了出去,這氣勢還真有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味道!
唐立看了一下這車的速度,一直在八十到一百之間徘徊,在理論上來說,這速度實在是不算什麼,但是這可是在城市裡面啊!到處都是車,到處都是人,這種速度已經是很嚇人了!
這位司機彷彿進入了一種眼中只有自己這輛車,旁若無車,旁若無人的境界,一路上橫衝直撞!當唐立隱約聽見警鈴聲後,卻見他方向盤猛打,轉挑偏僻小道鑽,一會撞飛一個垃圾桶,一會碾死一條來不及躲閃的野狗,弄得的士車顛簸得跟碰碰車一樣!
哥們,不至於爲幾千塊錢就這樣玩命吧?
你當拍《極速的士》呢!!
唐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車窗,手心手背全是汗,渾身緊張得只要稍微一有不對他就準備奪車而逃,就算是跳下去摔得斷手斷腳都不管了,總比在車裡面出車禍撞死強吧?
這車一陣雞飛狗跳,好容易從犄角旮旯裡面鑽了出來,唐立的視線頓時豁然開朗,四周一片星空繁華,燈紅酒綠的景象。
唐立還沒來得及舒口氣,卻見司機突然猛打方向盤,腳下油門剎車同時猛踩,竟然來了一個漂移,車子吱呀一聲屁股硬生生的掉了一個頭!
這漂移來得又快又猛,唐立一下子腦袋便咚的一聲撞在了車窗上。年輕的司機看了看錶,哈哈狂笑:“二十九分半,賺到了,賺到了!快點,拿來拿來!”
唐立剛纔那一下被撞得自己咬了自己的舌頭,嘴裡面鹹鹹的,一看錶,還真是半個小時之內趕到的,只得苦笑着將錢給他,問道:“可以問一下你以前是幹什麼的麼?”
這司機手裡接過這一疊錢,眼睛亮得像燈泡一樣,一邊貪婪的數着錢,一邊回答道:“開靈車的!”
FUCK!
唐立頓時渾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推開車門趕緊下車。下車前,這哥們滿臉笑容的伸出一個腦袋,遞給唐立一張名片:“嘿,哥們,下回有需要,打我電話,我專車給你接送!”
唐立接過名片,驚疑不定的說道:“你不怕在路上被攝像頭拍下你的車牌麼?”
這司機哈哈一笑,按了一下車上的一個鍵,便見車前面的車牌突然一翻,原來的:東E5403變成了深F6888!
靠!
唐立看着這車一騎絕塵而去,一邊扇着灰一邊恨恨道:“SHIT!這傢伙一定看《極速的士》看多了!!”
按理來說,像唐立這樣久經戰火的人不應該怕這樣程度的飈車,可問題是,如果司機是他,那他肯定不怕,可關鍵是司機不是他!
而且,這個道理就好像:一個人坐在戰鬥機上的時候,他的潛意識會將他的身心和神經自然而然的調整到最佳戰鬥狀態,這個時候哪怕是屁股後面追着一羣跟蹤導彈,那也會因爲有心理準備和心理覺悟而不至於誇張反應。
但是,如果這個人在遊樂園坐上一輛遊覽觀光用的鐵軌火車,準備好好放鬆一下走馬觀花,卻突然發現這火車一開動便是幾百碼的速度,而且中間還時不時的做老虎跳,顛出去幾個人,一點心理準備都不給他,他怕是不怕?
……
此時夜深人靜,育德高中靜悄悄的,與白天熱鬧的景象形成了鮮明對比。
唐立一路溜達到行人比較稀少的校園西側,小跑了一下,腳在牆上一蹬,手腳並用,一個翻身便從兩米多高的圍牆上翻了過去。
這個學校實在是比唐立以前潛入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要輕鬆,諾大一個教學樓,竟連一個值夜巡邏的保安都沒有,只有校門口的傳達室門口亮着一盞燈。
輕步來到教學樓的樓底下,發現樓梯口已經是鐵將軍把門,一扇鐵門攔住了唐立的去路。他左右觀望了一下,向牆角快速衝刺了幾步,猛的一跳,腳下在牆上一蹬,身子藉着這股力一轉,雙手扒在二樓的走廊邊緣,雙手用力身子猛的拔高,一個翻身,人便越過了走廊的欄杆,雙足踏上了教學樓二樓的地板。
藉着月色,唐立來到三樓的305辦公室,取出一根柔軟的鐵絲,對摺彎成一道弧形,對準鑰匙孔,將鐵絲伸進去撥弄了兩下,感覺彈珠全部都到位的時候,隨便拿了片鑰匙在鑰匙孔上輕輕一轉,門開了。
305辦公室除了鄒江楠和歷史老師陳建國在這裡辦公以外,還有一名化學老師,因此在房間的兩側分別擺着三張辦公桌和三個一人多高裝放教學資料的大鐵櫃。
唐立從口袋裡面取出一個袖珍手電筒含在嘴裡,開始悄悄的搜索着辦公室裡面的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