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多多狗突然朝着門叫了起來。
“月姐姐,回來了!”
坐在院中新搭的竈臺前看火的小安,扭頭對院中一邊說話一邊忙碌的幾人說道。
果然,“嘭”地一聲,在他口中數了三下後,院門被大力推開了。
“我回來了!”
“知道你回來了——你與你家的門有仇嗎?開門時不能秀氣一點嗎?”正在往筐裡裝糉子的劉大康直起身來,輕斥道。
他又有好幾天未回家,今日回來得早,就直接過來江家幫忙了。
除了習慣性地過來與他師父彙報工作,他當然也不會錯失,這個與芸娘接觸的大好機會。
“康哥,你回來了!”江寒一見是他,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給我帶了幾個單子回來?”
這幾天她又去碼頭的熟人間走了一圈,但是隻拿回來了五個五串或十串糉子的小訂單。
其中還包括了牛大叔家的五串糉子。
她本是打算如趙捕快一般,送他十串糉子,對外說他訂的,以此來引得其他人下訂單。
可是,牛大叔不是那種會佔她便宜的人,因此硬是提前塞給了她五串肉糉的錢。
對於他這樣的體貼,她心裡感動得一塌糊塗。
如今她暫時無以爲報,只想着以後多關注下他家,看看有沒有能幫上忙的。
“你別期望太大,只有七個人訂了幾串糉子!”
江寒聞言,卻定睛瞧了瞧門板桌邊放着的四個籮筐,除了劉大康正在裝的,其他三個都堆成了小山尖,這少說也有兩百個。
木板桌邊,芸娘,大嬸和她爹還在包,沒人身前也有三小堆……
今日是初一,邱大夫與牛大叔的貨已經送走了。
百萬飯莊的貨是固定的,爲了不影響晚上包包子,芸娘與江老爹,會在白天連同她每天早上去瓦市零賣的量一起包好,煮好——爲此,芸娘已經忙得好幾天沒做繡活了。
自二十九那日,巡檢司大張旗鼓地去剿匪之後,她這“買糉子沾好運送平安符”的活動的人氣就已一日不如一日了。
加之端午近在眼前了,確實如她所預料的一樣,落霞鎮上出現了好多家賣豆糉和肉糉的,雖然味道沒他們的好,也沒有她的噱頭,但多少還是搶去了一些生意。
這兩日清晨,她能賣掉八十到一百個糉子就不錯了。
因此,想必這些都是劉大康的訂單了。
江寒看着這一筐筐一堆堆已包好的糉子笑眯了眼。
她挑着擔子走到桌邊,將空籮筐卸下來,拍拍劉大康的肩膀,道:“嬸子他們現在包的都是你的訂單吧?量也不少啦,不錯不錯!”
“姐姐,你可說錯了,劉大哥纔剛進門沒多久,他的單子我們都還沒備料呢!”芸娘忙中抽空地擡頭對她笑道,“這些是大嬸咱們接的兩個訂單,一家要兩百個豆糉,一家要一百豆糉二百肉糉!”
“哇塞,嬸子,你真是厲害!你簡直就是我的偶像,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都是大手筆啊!”江寒眼睛大睜,興奮地走過去一把摟住劉大嬸的脖子,“吧唧”親了一口。
“去去,不知羞,這麼大人了,摟着我的脖子膩歪什麼?”劉大嬸佯怒地拍開她的手,眼中盡是笑意。
說着她還瞥了瞥一旁的劉大康,可惜劉大康卻是一臉嫌棄地說道:“不知羞恥!”
“你是嫉妒吧,嫉妒我與嬸子親!”江寒得意地瞪他一眼,接着又笑吟吟稱讚道,“我嬸子就是個銷售天才,我與你比起來真的弱太多了!”
想她在西霞街上忙碌了那麼些天,又是套近乎,又是送樣糉,還爲此被王掌櫃好一頓排揎,除了百萬飯莊和邱大夫的單子,再沒有一個鋪子訂了她的糉子。
若僅是這樣也就算了,過分的是,那些人每每看到她在街上出現,竟然都下意識地往店裡躲,好似她是洪水猛獸一般,讓她氣悶不已。
“哼,你與你嬸子比鐵定嫩得很!——你平時不理別人,突然間與人熱絡起來,別人一開始就會防着你了!”江老爹瞅她一眼,直言不諱地說道。
“咱這糉子又比旁人的要貴上一些,你如此作爲更是會讓人覺得你企圖不良了,又有幾人能靜下來認真比較這貴的幾文錢值不值得呢?”
“嘿嘿,爹說得對!”江寒吐吐舌頭,覥着臉對他笑道,“一針見血,女兒都記得了!”
“但願你是真記着了!”江老爹語重心長地嘆道。
江寒笑了笑,不再說話。
現如今,她也醒悟了。
她的所作所爲在外人看來,太過急功近利。
對於她這樣的人,在那些逐利爲生的掌櫃眼中,是不會輕易給予信任的,除非她能給出足夠吸引人的利益。
所以,說到底,雖然她說話一套一套地,看起來似乎很能說,卻容易浮於表面,並沒有多少說服力,常常是自己說得很嗨,在別人眼中就變成了耍賴。
默了片刻,江寒就跳過這個話題,問起了劉大康的查案進展。
“大康哥,你的失蹤案查得怎麼樣了?如今巡檢司押回了一大羣山賊,可是露臉得很呢!今天一天我在茶館,可是沒少聽人說巡檢司比你們快班厲害多了之類的話!”
“有了一些進展,抓了幾個嫌疑的人販子,但是他們交待出來的線索——剿匪早就是巡檢司的職責了,他們不過是做好本職而已,有甚好誇耀的!先前那沈慎一直找各種藉口拖着不上山纔是失職呢!”劉大康一臉的不以爲然。
緊接着他又說道:“對了,娘,師傅,今年這山賊鬧的,落霞鎮似乎是不賽龍舟了,初五那天你們不妨去縣裡看看熱鬧吧!”
“縣裡會賽龍舟嗎?”竈邊的小安眼睛亮亮地問道。
“會啊,今年應該比往年還熱鬧!聽說,落霞鎮附近的幾個村裡也有隊伍去參加。到時候想必很多鎮上的人要往縣裡去!”
大家聞言都開心起來。
江寒也很興奮,只聽她道:“太好了!芸娘,那天咱們做些糉子包子帶着去,再做些菜捲餅,到時肯定有看熱鬧看餓了的會買的!對了,還可以做些炸果子,這個小孩子最喜歡了!”
“你真是三句不離這些事!”劉大康鄙視道。
“沒辦法啊,我是窮人,不得不爲五斗米折腰啊!”
……
同一時間的巡檢司後院,呂同的屋子裡,沈大人與呂同卻在爲另一件事發愁。
“這次行動,上面會有獎賞嗎?”
呂同斜靠在榻上,受傷的右腳搭在榻邊的腳凳上。
沈大人坐在桌邊喝茶,聞言,涼涼地反問道:“你覺得呢?”
“我覺得不會有,就算有肯定也沒有多少能到你手上!”
“明知故問。”
他挑挑眉,換了一個問題:“這次行動,傷亡這麼大,撫卹金應該沒問題吧?”
“有問題。”
沈大人忍不住也皺了皺眉,想到今天在縣衙,與陳縣令的一番對話,很明顯,縣令大人只想將事情往上推,縣衙這邊是不會先給補償的了。
等到事情報上去,撫卹金批下來,不知要到哪年哪月。
問題是,到時候能不能發到這些傷亡的人家手裡還是個未知數。
“那怎麼辦?難道要你自己出錢?你哪來的錢?”呂同不自覺地就坐正了身子,憂心忡忡地問,轉而又虎着臉來說道,“我可警告你,你可別再打我主意,先前欠我的錢你還一文未還呢!”
沈大人看他一眼,丟給他一個稍安勿躁地眼神,說道:“放心,黃幫有錢!”
“那倒是!”呂同大鬆了一口氣。
“不過,他們那地下賭坊抄出來的錢,你能留住嗎?縣令不會讓你上繳嗎?”
“上繳又何妨?數在我手上!”
這次的事件,黃幫的產業他本是要全抄了的。
哪知那林萬利倒是個有些本事的。
他支使了陳二狗去衝鋒,卻給自己留好了後手,不僅將他自己從這件事中摘了出去,還及時請出了麗紅苑及商船背後的人。
如此一來,未免牽扯太大,他只能暫時放過他及黃幫的這兩塊產業。
也多虧他對陳二狗管的地下賭坊動手快,否則,可能一文也拿不到手。
那日下山後,初一說是回來請大夫,其實是帶着巡檢司剩餘的二十餘人,連夜去抄賭坊去了。
呂同見此,眼睛一亮,撐起身子,跳着腳坐到他身邊,賊兮兮地問道:“那你抄了多少?可有我一份?”
“不多,足可還清欠款!”沈大人斜倪他一眼,說道。
“欠款是欠款,我可是爲了這剿匪行動才受的傷,你不會只還我欠款,其他的就一文不給了吧?”
“這傷,乃你之過,誰讓你,如此冒失呢?”沈大人白了他一眼,故意說道。
“喂,你不會真的一文也不準備給我留吧?”呂同怒道。
“看你表現。”沈大人賣起了關子。
看他表現?這是又想讓他幹什麼事情嗎?
呂同狐疑地望着他,問道:“你,又有何歪主意?”
沈大人看了看他,喝了口茶,幽幽道:“留下四人。”
留下四人?什麼留下四人?
呂同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好一會,終於明白他的意思。
原來他是看上了,初一匆匆領來的那十幾個救了他們的護衛。
“那可是我爹得意的護衛,你自與我爹要去好了!與我說有何用?”說到這,他又幸災樂禍地笑了笑,“不過我爹,未必給你!”
“我已與師兄去信!以防萬一,你再與你娘去封信,她的話,你爹會聽。”
“你爲何不自己寫?我娘是你師姐,她不是一直誇你比我好嗎?你與她說豈不比我更好?”
“不過客套話,你也信?”沈大人將手中的茶盞放下,站起身來,說道,“不寫,分錢之事,別肖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