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的話讓兄妹倆心思重重。
劉大康想着,沈大人讓江寒自己去找他,這句話到底是幾個意思?
回家路上,他不時瞅瞅江寒,越瞅就越憂心。
這丫頭倒不難看,雖然五官搭在一起英氣過重,但至少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
皮膚微黑,雖不像芸娘那樣白皙細膩,卻也健康紅潤。
身材就不用說了,雖然長得高,卻瘦得胸前平平,身上的衣服又是寬鬆的男裝,根本不可能像芸娘那般玲瓏有致。
可這些都是其次,最關鍵的是,這丫頭渾身上下全是男人習氣!
瞧瞧那走路的姿態——人家女孩子都是嫋嫋娜娜,她倒好,走個路一步三晃跟個小痞子似的。
再看看,這才走多遠,不是抱臂摸鼻就是抓耳撓腮——一個女孩子,怎麼會有如此多粗俗的小動作呢?
還沒開口說話呢氣質就全無了。
更別說她要是開了口——不被她氣死就算不錯了,哪有一點溫柔婉約。
作爲男人,他覺得沈大人肯定跟他一樣,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位溫柔賢惠善解人意的姑娘——就像芸娘那樣的。
更何況沈大人是有權有錢有身份有前途的男人,這種男人有的是大家小姐供他來挑選!
可是,沈大人爲什麼會看上江月丫這種丫頭呢?
一路到家,他依然沒想通。
而江寒則一直在想,她都已經主動接受批評讓沈大人扣錢了,他幹嘛還要她想想錯在哪裡?
不就是少答了一句話,幹嘛揪着她不放?
可是爲了拿到賞銀,她還必須得認真想想怎麼說才能讓沈大人聽了之後,心情大好馬上把錢給她。
經過這次的事情,她家正常開攤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可是如今三伏天串串生意不好做,一筆賞銀雖然不會太多,但在這個多災多難的七月末,這可能是她家唯一的一筆盈利了。
因此,這錢絕對不能被沈大人藉機吞沒了。
兩人到了各自家門前,天還沒亮,不過五更的更鼓已經響過。
開門前,江寒突然想起早上沈大人對她說過的話,隨即問道:“康哥,沈大人說黃員外願意和解了,讓我這幾天去趟黃家。這個案子完了之後,你有沒有空?現在我也沒心情再與他們糾纏,能借機和解了最好。”
“沈大人……你去求過他出面給你說項?”劉大康試探道。
“沒有啊,原本我還想等着趙大叔回來呢。”
“那沈大人如何知道黃員外願意和解?”
江寒的目光閃了閃,含糊地道:“誰知道呢,反正他是這樣說的。你到底有沒有空?沒空我就自己去。”後半句話說得很是不耐煩。
劉大康沉默地看着她,心想,看來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複雜啊!
這丫頭明顯就不是被矇在鼓裡的。
不會是她主動去撩撥沈大人的吧?
難道……兩人私底下……
不會不會,應該是他想多了。
私定終身什麼的一定是他想多了!
這丫頭就是膽子再大再沒羞沒躁肯定也幹不出這種事。
更何況,沈大人面相冷冷淡淡的,看起來也不像騙子。
劉大康心裡像揣着壺開水,又燙又滾,就快要憋不住衝進江家去,跟他師父稟報這件天大的事情了。
他繃起臉,強壓下翻騰的心緒,道:“明天沒空,後天看看。但是,這兩天你不要到處亂跑,也不要自己去找沈大人,一切等我回來再說!”末了,還嚴厲地強調道,“聽到沒?!”
江寒一臉莫名:“康哥,你今晚是咋了?怎麼神神叨叨的,什麼叫我不要亂跑,我是在做正事好吧,我要不跑,你們今晚能抓到曾啓啊?”
劉大康眉毛一豎,惱道:“我說話你聽着就是了!你這丫頭心不要太大,要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什麼身份。”
這意有所指的話,到底指的什麼江寒不明白,但她就是覺得非常反感。
她拉下臉不耐煩地道:“什麼亂七八糟的,我看你是腦子被河水泡壞了!反正我跟你說了,後天晚邊你要不回來,我就自己去黃家,到時候你可別怪我‘到處亂跑’!”說罷她進了門,反手啪地一聲就將門關上了。
隔日傍晚,劉大康午時過後就回了落霞鎮。
他先去了趟巡檢司看曾啓。
可惜曾啓依然昏迷不醒高燒不退。大夫說,再過一天他的情況若還是這樣,就很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雖然抓住曾啓,他算立了功,但人醒不過來,對偵破整個案件沒有幫助,這功勞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不過,這事除了盡力醫治和耐心等待,暫時也沒有別的辦法。
一回家,他立即去了江家與江老爹私聊了很久。
再出來時,他的臉色好看了不少,走路也輕快了一些,也不知具體是怎麼跟江老爹說的。
這晚兄妹倆又去了一趟黃家。
這一次江寒鄭重了很多,連伴手禮都是花錢最多的一次。
沒辦法,沈大人暗中出手了,她若是不拿出點態度,一口氣將事情了結了,豈不是有損沈大人的面子?
她要是真敢損了他的面子,賞銀什麼的就更不用想了。
黃員外暫時不在,兩人又是在上一次的花廳裡等着。
雖然有沈大人從中牽線,但鑑於她暴揍了祝揚一頓,黃家人將他們晾在一邊來個下馬威什麼的,都在江寒的意料之中。因此,她並不急躁,還很有興致地拿出自己在茶館學到的東西,一邊喝茶一邊低聲與劉大康點評各種茶葉。
如此喝過兩盞茶之後,門外響起腳步聲。
江寒立即收了話題,端正地坐好,換上一張誠意十足臉。
哪知進來的人卻是傷勢還未痊癒的祝揚。
江寒的臉當即就冷了下來,手往椅子扶手上一搭,身子歪坐着還搭起了二郎腿。
劉大康見了,立即踢了她一腳,小聲斥道:“這是什麼樣子,你再不待見他,該有的禮數卻不能少。”
原本怒氣衝衝的祝揚,見江寒吃了掛落,臉上的怒氣就秒變成了幸災樂禍。
他一撩衣袍坐在了正位上,不可一世地道:“哼,粗俗的賤民能知禮就怪了!”
“是啊,我只懂這個,你要不要再試試啊?”江寒晃了晃拳頭。
祝揚緊了緊牙關,想到舅舅的教訓,他憋着怒氣,道:“江小二,你別得意,以爲有那姓沈的護着,落霞鎮就是你的天下了?有本事你永遠別出落霞鎮!”
“我別的本事沒有,揍你的本事卻足夠了!我就問你,你有沒有本事跟我單打獨鬥來一場啊?”
“哼,單打獨鬥是吧,等着,明天本少爺就找個人揍你個狗吃屎!”
江寒嗤笑一聲,摳摳鼻子,看也不看祝揚一眼:“找人算什麼本事,難道以後你娶老婆生孩子也找人給你幫忙?”
她這副不將人放在眼裡的毒舌模樣,又成功將祝揚激怒了。
只見祝揚一拍桌子,騰地站起身來就要撲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