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心裡堵得難受。她實在是不捨得讓自己從小到大的努力付諸東流，高中時的壓抑歲月那麼痛苦，逼得她都快成了神經病，這才考上了一個好大學；而異國的艱難歲月那麼漫長，耗盡了她所有青春的時光，終於得以回國一展所長，到了如今卻不得不放棄。
就好像是備戰高考時做題，數學壓軸題總要花很多時間去思考，有時候即使是看答案也讓人抓狂。當用了無數精力在這一個知識點上，卻發現高考試卷中沒有，那種失望與怨憤，時至今日葉夕媱都能清清楚楚地記得。
葉夕媱軟了身子躺在沙發上，只覺得大腦痠疼得厲害，身上總有一處地方在無聲地抽痛。她拿起抱枕捂住自己的臉，整個身子都縮了起來，這樣就能夠暫時逃避了。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還是無聊得抓狂？”
只感覺手中的抱枕被人一把拿開，葉夕媱睜開眼，就看見卓暮颺漸漸放大的臉。當他離自己的臉不過一寸距離的時候，葉夕媱雙手推開他的臉頰，慵懶地叫一聲。
卓暮颺順勢抱住了她的腰，將她拉起來，自己坐到了沙發上，葉夕媱便落到了他的懷中。“和誰打電話？”
葉夕媱在他懷裡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用淡淡的口吻說：“沒什麼，和以前事務所裡的同事，請他幫我理一下東西。”這些話即便她不說，卓暮颺遲早都會知道。
她認認真真地想過了。七年前她爲學業牽絆，生生切斷了兩人之間的聯繫，那麼七年後她又怎麼能重蹈覆轍，再次因爲俗物，壓制對他的愛情、放棄他的深情呢？
卓暮颺應了一聲，捏捏她的肩膀，微笑道：“以後就安安心心地做我身邊的人吧。”
“沒辦法，羊入虎口，哪裡還能虎口脫險。”葉夕媱坐起身子，趴在卓暮颺的肩上，想了想，道：“以後你能不能稍微照顧點那個事務所？畢竟當初是他們收容我的……”
“放心吧，餓不死他們的。”卓暮颺無奈笑道：“你對我怎麼就沒有這麼有情有義？”
一聽這話，葉夕媱就縮在他懷裡，雙手吊住他的脖子，作無辜小貓狀，道：“當初我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嘛，以後我一定好好對你！”
卓暮颺一笑，道：“傭人跟我說你一整天都悶在房間裡沒出來，我還以爲又出什麼事了，只好推了飯局立刻就回家來看你，到現在還餓着肚子。你就是這麼好好對我的？”
怎麼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葉夕媱就順着他道：“那我們出去吃好不好？我也餓了……”
“出去吃有什麼意思，”他笑着貼近她的耳。“你親自下廚，才顯得有誠意。”
自然不能拂了他的意。葉夕媱換了身衣服，就和他出了門，美其名曰是買菜，其實她是怕冰箱裡的各類食材她都不認識，還是去超市挑一些自己認得的、又簡單的蔬菜吧。
當看見她又把一盒小青菜放到購物車裡時，卓暮颺終於不淡定了，他指着裡面大大小小的各類蔬菜，道：“夕媱，相信我，你已經放了三份青菜了。”他看了看購物車裡綠油油的一片，道：“還有，其實我是個食肉性動物。”
葉夕媱白了他一眼，道：“我買了肉呀！你看你看，不有魚丸和烤雞嘛。”
卓暮颺無奈，道：“你也好意思說，都是熟菜！”
被他揭穿，葉夕媱的拿手好戲是死不認賬，不過好像對他不受用。她只好裝出理直氣壯的樣子，道：“我以前每天都忙死了，哪有時間去進修廚藝，你當我和你那些女朋友一樣啊？沒事就學個插花學個瑜伽的，我都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六個小時！”
“前女友”這個話題每當葉夕媱提起的時候，對於他來說就是個死穴。卓暮颺無奈笑道：“難道你這些年都只吃蔬菜麼？你不會就打算這麼款待我吧？”
“少廢話！我沒泡兩包方便麪給你吃還不好啊？”葉夕媱盯着貨架上的麪條挑選着，接着道：“我剛到英國的時候，水土不服，每天就只能吃方便麪。後來工作了，又忙的要死，還是隻能吃方便麪。哪像你，山珍海味那麼幸福。”
他突然摟過她的肩，道：“幸好你過來找我了，不然一直跟我這麼耗着，還要把自己折磨成什麼樣子。”
“也沒有折磨那麼誇張。其實我過得很充實啊，學以致用，多幸福的事情啊。”葉夕媱咧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又道：“不過跟着你，的確會好過很多。”
從超市採購了一箱蔬菜回家，卓暮颺並沒有開車，也沒有打車的意思，兩人就沿着街道緩緩地走回去。卓暮颺拎着大包小包，葉夕媱手中卻什麼也沒有，她興奮地拿出手機給他拍照，笑道：“誰能相信呼風喚雨的十二少會拎着青菜菠菜走在大街上啊！這照片一定價值千金！”
卓暮颺也沒有躲閃，任由她去拍。葉夕媱看了看照片裡的男人，身材頎長，一張臉更是英俊不凡。沒了戾氣，他竟然像是個溫柔的丈夫，此刻在給妻子做苦力。葉夕媱咂咂嘴，有些人怎麼照都是明星的風采。
“你拿槍拿慣了，拿起蔬菜什麼的也不違和嘛！”
“廢話。關鍵是人長得好！”卓暮颺甚少有這麼自戀的時候，由此可見，他心情大好。
兩人並沒有回家，卓暮颺帶她去了不遠處的另一處公寓。葉夕媱不知道在這個城市裡他究竟有多少房產，便也見怪不怪。
進了門，卓暮颺才解釋道：“這兒是我一個人住的，沒有第二個人來過。別墅那兒人太多，吃也吃得不自在。”
等到葉夕媱煮好了粥，簡簡單單弄了幾樣小菜，再配了個魚丸蔬菜湯，她如釋重負地坐了下來，長喘一口氣，道：“我這是有幾輩子沒有做過這麼豐盛的菜了！”
碗筷都是白玉似的瓷器，在昏黃的燈光下蒙上了一層淺色的輕紗，泛出柔軟的光芒。四周的裝潢簡約低調，餐廳裡的那一扇窗戶正對着人流涌動的街道，掀開窗簾，便能夠看見熙熙攘攘的人羣，以及自行車、電瓶車來回穿梭着。
這纔是真正的家的溫暖，奢華過了頭便顯得虛浮，這樣最好，簡簡單單，似乎一輩子都可以窩在這兒靜悄悄地過去。
卓暮颺久久沒有動碗筷，他一笑，去看身側的葉夕媱，只見她圍着圍裙，黑長的直髮紮成個簡單的馬尾，脂粉不施的臉上比之以往更多了一種嫺靜的美麗，像是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的心間，讓他整個人都要酥軟了下去。
葉夕媱衝他一笑，略帶着歉意，道：“這次先委屈你好不好？我保證，以後一定好好跟着大廚學學廚藝！”
卓暮颺卻只是一笑，他先給她勺了一碗粥，道：“很多年前的那個冬天，你也這樣爲我下過廚。你還記不記得？反正我現在重新去想，只記得那是一頓真正的山珍海味，讓我耐下性子等了那麼久才能等得到。也記得當時你美極了，穿着我的襯衫，整個兒看起來那麼嬌小。”他臉上露出悵惘的神色，又道：“當然，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好像都過了幾輩子了。”他握住她的手，雙目炯炯，道：“沒想到，這輩子你還能給我做這麼一頓飯。”
葉夕媱覺得眼眶有些酸脹，似乎已經浮現了一層霧氣，她笑，口中卻道：“一頓飯，也能讓你記這麼久？”
他卻搖搖頭，與她十
指相扣，道：“不是一頓飯，是你，讓我記了這麼久。”
深夜，當他重新掌控了她的一切的時候，葉夕媱雙眸中終於涌出了淚水。那麼疼，畢竟她已經那麼多年沒有再做過了，渾身都覺得要散架了。當他吻去她眼角的淚水，她又覺得暈沉，好像自己的靈魂都被他掌控了，從此就只能聽命於他。
激情退了又去，去了又來，身上一陣冷一陣熱，月光已經偏移了方位，清冷淺淡的光輝灑滿了窗口，像是潮水溢了進來，一直蔓延到她的身上。葉夕媱打了個寒顫，本能地就朝着他的懷中鑽去，去汲取他的溫度。
他的一隻手還緊緊摟着她的背，他身材健壯，肌肉勻稱，靠在他的懷中，葉夕媱覺得自己像是躲在了一處四季如春的港灣中，再不想離開。
當初究竟是怎麼樣的誘惑，才能讓她捨得這個溫暖的懷抱，無所顧忌地離開？
如今想起來，那個誘惑早就記不清了，可是他的溫度他的懷抱，她卻依舊記憶猶新。孰輕孰重，早該明瞭的，她卻偏偏熬了這麼久才肯向自己投降。
葉夕媱埋在他的胸口，眼淚又嘩啦啦地流了下來，她抽泣着，慌慌張張地擡頭手去擦，卻沒有料到卓暮颺還沒有睡着。他捧起她的臉，替她擦乾淨了，慵懶中又帶着點心疼，道：“我發現你最近眼淚特別多。”
她揉揉鼻子，擡起眼看他，說：“我只在你面前哭。”
他笑，道：“你明明知道我最怕你哭。一開始，你就抓住了我的死穴。”
葉夕媱又靠近他幾分，只覺得自己的心一陣陣抽痛着，記憶中那遙遠的痛楚與煎熬又一下子全涌上心頭。她止不住渾身顫慄。
卓暮颺顯然是感覺到了，柔聲問：“怎麼了？冷嗎？”
葉夕媱搖搖頭，她覺得喉嚨酸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卻還是擡起頭，看着他的雙眸，喑啞地道：“對不起……”
“好好的幹嘛道歉？”
心中更加酸楚，她沒法再去看他那深邃的眸子，只說：“當初那麼狠心，把我們的孩子都……”
卓暮颺原本微笑的臉色霎時抽緊，他眉頭微蹙，只深深看着她，見她眸光點點，柔聲細語，又覺得自己心中已是柔軟無限了。他無奈一笑，道：“沒事，我大人有大量。只要你再生一個賠我。”
葉夕媱終於破涕爲笑，剛想開口說話，卻被他堵上來的脣屏住了呼吸，又徹底沉淪在他那迷醉的吻裡。
剛剛在這個城市落腳的時候，葉夕媱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告訴李涵栩。李涵栩似乎早就知道了，一點都沒有驚訝。葉夕媱對其中的原因也是心知肚明。果然，沒過幾天，李涵栩就說她最近把上班以來積累的假期一下子就用掉了，最近處於休假狀態。葉夕媱就請她過來聚聚。
在美容院做完臉，葉夕媱看了看時間，飛機快到了，於是便叫人去拿車。路上堵車，等她到了機場的時候，李涵栩已經在那兒等着了。葉夕媱忙跑過去，給了李涵栩一個大大的擁抱。她身後跟着人便接過了李涵栩所有的行李，而她們兩人一起攜手而行。
上了車，李涵栩長舒一口氣，道：“終於無官一身輕了！月初月末這段時間都是事務所最忙的時候，我在這時候提出休假，老闆差點要殺了我！”
葉夕媱就笑道：“這是你活該啊。早不休假玩不休假，一下子就休那麼長，我估計你老闆應該期盼你交一份辭職信上去。”
李涵栩低頭笑笑，無奈道：“辭職就辭職吧，會計師事務所的壓力真的太大了，我每天就能睡四五個小時，前段時間還有個女職員過勞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