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時,葉夕媱微微眯了眯雙眼,眼角上揚帶笑,眉眼間皆是嫵媚的成熟之美。那脣蜜的香味漸漸瀰漫開來,她稍稍湊近卓暮颺,以一種極盡媚態的深情道:“十二少,你看,是不是玫紅適合我些?”她幾乎是脣齒留香,香味一直朝着卓暮颺撲過去,連着她身上的香水味,統統在她醉人的媚色中更加誘人。
這樣的她,沒有烈焰紅脣一般的妖豔,也沒有芭比粉嫩的清純,她介於兩者之間,只是那股眉眼裡的清純都被她收斂了,而那嫵媚之色卻被她玩弄得得心應手。細細看去,她的眼中雖盡是嫵媚,然而那深藏的恨意卻如同是一把反射着亮光的劍刃,在她閃爍的眉眼間刺痛了他的雙眼。
她恨他,瞧不起他,所以纔會以這樣的神色同他說話。她眼中是肆無忌憚的誘惑,然而那雙眸子卻冷眼瞧着他,彷彿在她眼中,他就是這麼個只懂美色的禽獸,而她大可以挑起了他的興趣,再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卓暮颺只淡淡一笑,轉過臉正視着她稍稍湊近的臉,他們目光相對,葉夕媱果然心生怯意,身子不由自主地就朝後面退去。卓暮颺不知何時竟然將手伸到了她的背後,阻斷了她的退路。葉夕媱臉色一變,但還是極力笑着,她道:“十二少,你這是做什麼?”
“你叫我什麼?”卓暮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的右手還在她身後,而他的左手也漸漸伸到了她的眼前。
葉夕媱本能地就轉過臉,道:“早就聽說您如今的勢力今非昔比,只是我對道上的事情不瞭解,不知道如今別人都是怎麼稱呼您的。”她突然擡起頭,直直看着他,眼神澄澈到了極點,那話也直率到了極點。她道:“要不是別人提醒,我甚至都忘了應該叫你十二少的。”
彷彿是有一盆水從他頭上澆下來,身體裡的火都被熄滅了,那些冉冉而升的希望,那些失去了控制的想法,突然都重新歸於寂靜。卓暮颺笑笑,收回了自己的手,道:“你倒自在,忘得真徹底。”他朝她豎起大拇指,道:“真徹底。”
葉夕媱甜甜一笑,道:“名師出高徒。我也是跟你學的。”
車子已經停在了餐廳外面,Tiger的車子也到了。只是卓暮颺不下車,後面已經下了車的人竟然沒有一個敢往前面走。葉夕媱早不理會這些規矩,自己開門下了車,幾乎是同一時刻,卓暮颺也從另一邊下了車,後面的人才陸陸續續地走上前來,但是始終保持了一段距離,就連袁天剛也不敢走上前來。
餐廳是日本人開的,到處都是日本古典的風格。他們還未走進門,外面早有人等着,一見卓暮颺出現,忙迎上來,引着他們去包廂。那人邊走邊道:“十二少可有一陣子沒來了!我們這兒昨天才從兵庫縣運過來一批牛肉,特地留了最好的給您!”
到了包廂門外,那人側身讓卓暮颺走進去,葉夕媱正跟在他身後,覺得於禮怎麼都應該讓袁先生先進去,她纔在門外猶豫一會兒,卓暮颺看了看,便道:“你站在那兒做什麼?”他指了指身邊的座位,道:“坐這兒來。”
葉夕媱一偏頭,神情冷淡,只道:“我現在是袁先生手底下的人,怎麼都應該跟在他身後。”
卓暮颺淡淡一笑,道:“你沒見袁天剛一直跟在你身後十米以外麼?你要不進來,他們估計就應該停在轉角那兒,像賊一樣看着我們。”
卓暮颺一笑,道:“你沒見袁天剛一直跟在你身後十米以外麼?你要不進來,他們估計就應該停在轉角那兒,像賊一樣看着我們。”
果然身後沒有那些人的影
子,葉夕媱心裡發怵,無奈之下只得先進去等着。她剛剛坐下,便有穿着和服的藝妓打扮的女人跪着斟茶倒水。葉夕媱正覺得口乾舌燥,忙端起那一碗茶都喝盡了。
一入口,葉夕媱才知道那是酒,烈酒。她只覺得有一把火一路從她嘴巴里燒下去,燒得她的五臟六腑都縮在了一起。她卻只好逼着自己嚥下去,像是將一把火都吞進了自己身體裡。她忍不住一直在咳嗽,嘴巴里全是烈酒的味道。喉嚨本來就乾澀得疼,這一下,葉夕媱真懷疑自己要失聲了。
卓暮颺失笑道:“你以前也沒少跟我來日本餐廳,難道不知道她們倒的是燒酒?”
縱然嗓子疼得厲害,根本難以說出一句話來,葉夕媱卻還是忍着疼痛,道:“我早忘了。”
她一句重複的話再次噎住了他,卓暮颺轉過臉,將自己手邊的酒喝盡了,才道:“換茶來。”
藝妓打扮的人很快就走了出去,包廂中只剩下他們兩人,葉夕媱頓感不自在,便朝着門口看去,門已經被推拉上了,而外面一點腳步聲也沒有。她就問:“袁先生呢?”
卓暮颺也不賣關子,道:“你覺得Tiger會讓他進來?”
一聽這話,葉夕媱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僵住了,她吃力地朝他看去,盡力勾出一個程序化的微笑,問:“十二少,你如果想和我吃頓飯,聊聊往事,何必繞袁先生這麼一個大彎子?不像是你的風格。”
“哦?那你覺得我該怎麼做?”卓暮颺脣角帶着一抹疏離的笑意,盯着葉夕媱問。
葉夕媱就道:“你該怎麼做我不管,我只要知道,你想怎麼做?”
卓暮颺盯着她看了幾秒,便轉了視線,道:“這筆生意價值幾何我想你也清楚,不用我再多說了。據我所知,你是會抽成的。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看在我們往日的情分上,我分一杯羹給你。”他停一停,又再去看她的神色,只見她低着頭,垂着眼瞼,手中握着那個橢圓的杯子摩挲着,看不清是什麼表情。卓暮颺又道:“你以前性子太直,得罪不少人,如果再找不到大客戶,沒有哪一家事務所會冒險錄用你。”
“你是我的大客戶?”葉夕媱自嘲一般地笑笑,道:“我吃不下你這個大客戶,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你放心,你不用替我做什麼事,只要讓別人知道你替我做過事就行。”卓暮颺也笑,道:“不管怎麼說,在國內,我的名字總比陸正南的要好用。”
葉夕媱就問:“你是在提醒我,選擇回國是個錯誤嗎?”她看着他帶着淺淡笑意的側臉,那眼窩深陷,側臉深邃,線條流暢剛毅。這樣英氣勃勃的側臉,這樣自信滿滿的氣質,難怪這麼些年他身邊的女人依舊絡繹不絕。
卓暮颺心頭一顫,他轉過臉看她,只見她兩顆眸子泛着淺淺的光澤,依舊是那熟悉的琥珀色。這麼些年他身邊的女人幾乎都有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只是從來沒有哪一雙能讓他在裡頭看見這樣的自己,那樣渺小,那樣卑微,幾乎都成了一個笑話。卓暮颺笑笑,說:“你肯回來,我當然會打開大門歡迎。”
葉夕媱只覺得雙眸有些酸澀,他說的話的尾音還在她耳邊來回旋轉着,像是柔軟的絨毛撩撥着她。葉夕媱絕不給自己多想的餘地,立即就道:“你歡迎也好,不歡迎也好,都不構成任何阻止我回國的因素。我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找我做這個項目,幫我也好看我笑話也罷,但是看在錢的份上,這個項目我會接。”她舉起那沒有喝完的半杯酒,朝着卓暮颺笑了笑,道:“老闆,合作愉快。”
卓暮颺也笑,道:“你能這樣想最好,我也不想讓以前那些事情影響了這單生意。”
葉夕媱點點頭,理了理頭髮,拿起自己的包站起來,道:“既然你想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那我就不多留了。”她頭也不回地朝着推拉門那兒走去,剛剛伸出手去打開門,就聽見卓暮颺在身後道:“你準備好接下來要頻繁見面的日子吧。”
“有什麼好準備的。我又不是第一天當律師,你和其他的客戶也沒什麼不一樣。”葉夕媱說出這麼一番話後邊打開了推拉門,恰逢侍者正準備走進來上菜,她走得急,沒有看清,就與那個侍者撞上了。餐盤全都落在地上砸碎了,而熱茶也澆在了葉夕媱的胳膊上,那侍者跪在地上用她聽不懂的日語一直道歉。
葉夕媱聽着那陌生的語言,只覺得自己現在已經脫離了這個世界而存在了。她迷了路,到了一個錯誤的星球,再也回不去了。胳膊上火辣辣的疼,葉夕媱卻不想因此而停下逃避的腳步,她推開擋在身前的侍者,一路小跑着離開。
夏天的午後,大大小小的街道上都是豔烈的陽光,那地上像是着了火似的,半空中都浮現着似雲非雲、似霧非霧的氣體,迎面的風像是熱浪撲過來,夾帶着鹹溼的汗液,更讓人覺得煩躁。葉夕媱從街頭走到街尾,她沒打傘,因爲過敏也很少用防曬霜,今天又只穿了一件無袖連衣裙,她簡直覺得就快被曬成黑炭了。
陽光下,葉夕媱看了看自己的全身,那燦爛的光芒照下來,倒將她渾身上下照出了一種雪白的光澤。只是等她走到了暗處,終於能夠清楚看清自己被曬黑了幾個度。
不免自嘲,在他面前,葉夕媱一直佯裝着瀟灑坦然,但是一旦離開了他,那傷口也只能自己慢慢舔舐了。
葉夕媱漫無目的地走着,此時早將防曬什麼的都拋諸腦後了,唯有一顆心是最重要的。只要心舒服了,再怎麼都是好的。
手機又響了起來,葉夕媱拿出來一看,是李涵栩的來電。她這纔想起來送飯這一檔子事兒,一看時間,都已經下午四點了,估計那邊的李涵栩已經餓得發暈了。葉夕媱無比愧疚地接了電話,說:“小栩啊,我剛剛忘記時間了,我馬上買了給你送過來?”
“啊?剛剛那個人不是你叫來的嗎?已經有人給我送過午飯了呀!”李涵栩詫異地道。
這一下輪到葉夕媱驚訝了,問:“誰這麼好替我給你送啦?什麼長相的?我怎麼不記得什麼時候有這個桃花運了!”
“挺帥的,看起來蠻年輕,穿的是休閒西裝,身手超好!我剛剛過馬路的時候,差點被撞,他一下子就把我拉過去了!”
葉夕媱大概猜到了七八分,她不再多問,只含糊道:“大概是哪個同事吧,我待會兒去問問。”
李涵栩就笑道:“你哪個同事這麼本事,竟然能讓我老闆在這個關頭放我的假不讓我加班?以前我有事請假,說破了嘴皮子我們老闆見都不見我。但是今天這個人就是打了個電話,我們老闆竟然同意了!此等人物,介紹來認識認識嘛!”
葉夕媱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有爲脫離苦海的朋友而高興,也有爲自己的領地重新被侵入而感到膽戰心驚。她嘆了一口氣,乾脆不去想,就問:“那你現在有空了吧?我在購物街這兒,咱們去刷貨吧!”
李涵栩無事一身輕,而且她所在的事務所也正在這最繁華的的地帶,所以不一會兒就趕到了葉夕媱身邊。她一見葉夕媱,笑道:“你出來也打把傘啊!你皮膚再白也經不起這種太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