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在活動室外面見到蘇諾,又跟主辦方通了氣,自然知道今天這活動請的是誰。推開門進來就見到謝清歡抱着個小孩,聲音與表情都是溫溫的。而往常孤僻的孩子在她懷中,安靜地沉睡。
白九走到謝清歡跟前,神色平靜地看她:“謝小姐,又見面了。”
謝清歡笑了一下,低頭細看一眼懷中的孩子,只見他的面部輪廓確然是有些眼熟,便小心翼翼地將他送到白九手中。
白九沒有照顧過孩子,隨意地接過來,往肩上一扛。小孩子被這一挪一扛的鬧醒了,睜開朦朧的睡眼,困頓地眨了眨,小腦袋歪在白九臉頰旁邊,又合上了眼睛。
對於白九潦草的抱法,謝清歡原本有些無語,但見小孩子沒有任何不適,也就沒有開口多說什麼。患上自閉症的孩子,對熟悉的氣息十分敏感,排斥陌生人的靠近,白九再表現得如何不靠譜,也是這孩子願意親近的人。
白九對這謝清歡輕輕頷首,而後從容地走出了活動室。
活動室的門被打開又輕輕關上,唐非輕手輕腳地走到謝清歡身後,靜靜道:“是白家新近承認的那位九少啊。”
謝清歡聽出他的口氣有點異樣,略偏了頭看他:“怎麼?”
唐非微微擰眉,輕聲道:“這個人,很孤獨。”
謝清歡還以爲他有什麼高見,聽了這話,悠悠一笑。白家的作風她也有所耳聞,正經的婚生子也並不駑鈍,就算白九的身份被承認了,也不見得就能在白家得到什麼。
唐非從他身上看到了孤獨,謝清歡卻看到了掩藏在眼底的野心。自從白九的身份被柯子華的父母無意間說破,他這些年的經歷就在小道上被傳得沸沸揚揚,中間有幾年完全的空白,就連柯子華,都沒有往來。
柯子華的遺產數目不小,足夠一個不那麼揮霍的人安生地過完下半輩子。自己在白家眼中,是個什麼角色,經過了這麼些年,白九自然心知肚明,同樣,白家在白九眼中也不那麼有分量。將一個對親情沒有任何期待的人認回,白家這步棋走得確實意味深長。
在安靜的活動室中度過了兩個小時,這次的活動就算結束了。唐非被ada接走,繼續回公司嘔心瀝血,走的時候耷拉着腦袋,整個人透着一股苦逼的氣息。
謝清歡笑眯眯地看着唐非回去做牛做馬,他這段時間雖然辛苦,但精神好了許多,人也開朗了不少。對於這次的活動安排,謝清歡總體來說是很滿意的,也算是學到了一點經驗,養小孩子確實是件有意思的事情,做父母的要好好陪伴,不然的話,小孩子會覺得寂寞。
這場活動是謝清歡這一年最後一個工作,等過兩天參加完鼎星的年會,就可以休假了。蘇諾坐在副駕駛上,打開記事本,看了看年會的安排。
跟往年有所不同的是,頂頭的boss陸展睿今年確定會參加,高層方面基本上沒有變動,只多了個陸boss親自挖角過來的季卓陽。娛樂公司的年會向來是個爭奇鬥豔的地兒,歌星影星模特奼紫嫣紅讓人眼花繚亂,趁機搭上某個高層,比自己悶頭奮鬥四五年還要強上百倍。
蘇諾轉頭問謝清歡:“歡歡今年要參加年會嗎?”
以往謝清寧的工作從沒有安排到這個時候的,所以她都不參加年會直接出門旅遊了。有時蕭朗月被點名參加年會時,她就先行一步去探路。
謝清歡知道蘇諾這麼問的用意,鼎星年會肯定會有記者到場,從不參加鼎星年會的陸展睿的到來,肯定會給人一種暗示,謝清歡若是如往年一樣出去玩,也沒什麼。如果她參加年會,跟陸展睿碰上,難免尷尬。
謝清歡反問道:“你覺得我應該參加嗎?”
“這……”蘇諾語塞。八卦記者最擅長捕風捉影,謝清歡去與不去,總能讓人扭曲本意,寫出賺人眼球的噱頭來。以她的瞭解來看,鼎星接下來要力捧謝清歡這是沒有疑義的。以《山河》的反響來看,明年的玉蘭花獎該是有一份,這時候去高層面前露個臉,也算是對多年栽培的一個交代了。
蘇諾念頭一轉,問道:“你往年這個時候都在外頭遊玩,今年有沒有什麼計劃?”
“沒有。”謝清歡乾脆道,“今年準備在T市過年。”
“既然這樣,”蘇諾微微一頓,才慢騰騰道,“那還是去一趟年會吧。因事缺席跟故意不去,區別還是挺大的。”
謝清歡笑了一下,沒有接茬。
年前的這一個月,集合了大部分的電影電視音樂頒獎禮,蕭朗月遊走於各個場子之間,忙得夠嗆。她今年出鏡率高,有一部電視劇得了大獎,從導演往下包攬了不少獎項,連帶着蕭朗月也得了個最受歡迎女主角的獎,她上臺領獎的時候,照例感謝了公司的栽培,劇組的合作,朋友的支持。
頒獎禮一結束,蕭朗月就被各路記者堵了,問起前陣子某小報提到了那個百合情緣的傳聞。蕭朗月不由啼笑皆非,這年頭還不能有個閨蜜了,她爽朗慣了,大大咧咧地告訴記者,她已經有了意中人,也許會爲了他退出娛樂圈也說不定。
謝影帝引退的熱度還沒褪盡,蕭朗月也有這樣的心思,這兩人還偏偏都主演《山河》,記者的思維瞬間就發散了,腦內小劇場立刻燃了。這到年底了,明星們也要休息調整,沒那麼爆料,蕭朗月這樣好歹是提供了個話題,記者們也就滿足了。
作爲蕭朗月最好的朋友,謝清歡也被騷擾了,但打給她的電話,除了她本身存儲的那些,陌生號碼一律轉到蘇諾手上。作爲王牌助理,蘇諾對於打太極也是得心應手,同樣的話哪怕說上七八遍,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甜美溫柔,在記者心中給謝清歡加了不少分。
謝清歡當然知道蕭朗月如今跟元昭在戀愛中,但元先生究竟是不是蕭朗月的意中人就不得而知了。
謝清歡在就寢前接到了蕭朗月的電話。蕭朗月參演的電視劇得了大獎,劇組主創人員出去大吃了一頓,到這會兒了還沒散攤,蕭朗月是上洗手間的空隙裡打的電話,口氣聽上去有些醺然:“歡歡。”
謝清歡一聽她說話的語氣,就知道她喝了酒,可能還不少,輕輕應了一聲:“現在還在外面嗎?少喝點酒。”
“劇組慶功,還在吃着。”蕭朗月坐在馬桶蓋上,“今天高興,就喝了點兒。”
“還能開車嗎?要不要我來接你?”
“不用。”蕭朗月左右擺了擺腦袋,“待會兒元昭會來接我。”
謝清歡坐在牀邊,聽出她的口氣有些不對,溫溫地問道:“出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就是高興。”蕭朗月說到這裡頓了頓,才又慢騰騰開口,“元家的老夫人打電話給我,說是希望我能跟元昭一起回去,他們一家人都想見見我。”
謝清歡還以爲她遇到了什麼沒法解決的事情,沒想到還是這個問題。以蕭朗月的性子,原本不會如此困擾。但人就是如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只能說當初景燁給她的‘驚喜’太過了,以至於她完全不能放心元昭的家人。
元昭這人溫和有禮,一舉一動就顯示出良好的家教修養,對蕭朗月也是知寒問暖,很是上心,若不是家世顯赫,蕭朗月的顧慮也不會這麼多。
謝清歡靜靜道:“你,不想去?”
倒不是蕭朗月想不想去的問題,元家老夫人是元家的大家長,年輕的時候就十分厲害,非常有手腕。她親自打了電話來,就說明元家對元昭的感情生活很是關心。又因爲打來電話的是老夫人,蕭朗月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
在蕭朗月看來,元昭是個很好的人,哪怕沒有顯赫的家世,以他自身,也很容易得到女孩子的好感。她跟元昭是在她給風景區拍宣傳片的時候認識的,到現在也沒有多久,再加上年底她工作繁忙,兩個人根本算不上多瞭解,元昭就急着帶她回去見家長,這效率未免太高了。
謝清歡倒是覺得蕭朗月多慮了,這年頭多的是害怕負責任的男人,元昭品性過得去,人也過了適婚年紀,想成家了也不是稀奇事。他家裡人主動提出要見蕭朗月,也未必是惡意。
蕭朗月老老實實回道:“我、我也不知道。”
“去見見也好。”謝清歡建議道,“相戀的時候還好,過日子的話,畢竟不是兩個人的事。這一面,總是要見的。”
蕭朗月深深吸了一口氣,擡手按了按有些發痛的額角,隨即悠悠一嘆:“好吧。”再如何,也不會比當年見景夫人那會兒更糟吧。
謝清歡略笑了笑:“真不用去接你嗎?”
“不用。”蕭朗月做出了決定,一掃胸中悶氣,爽快道,“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兒睡。我明天過去找你。”
謝清歡琢磨着這時候就該是男朋友的機會,也就不堅持了,掛了電話就睡了。
第二天是個晴天,娛樂圈連同白家卻都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