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寧在這密閉的房間裡關押了五天,完全的黑暗跟極致的靜默並沒有擊潰她的神智。相反,她冷靜地抓住了防守中的微小破綻,殺人之後逃逸。
她是國家重點培養的尖端人才,在等待審訊的途中逃逸,無疑是種挑釁。
路子徴的臉色很冷,帶着不容忽視的肅殺。她出身高門,選擇了自己喜愛的職業,雖然辦公室鬥爭必不可少,但忠於國家的信條早已深入骨髓。
容家跟路家互相看不順眼的時日也不短了,容家的這一代也有在高位上的,但論到擔當,以容威爲最。而容寧,則勝在聰慧上,否則,當初也不會選她作爲接近格雷的人選。
陪同路子徴一起過來的,還有當初軍工項目的主要負責人之一,秦博士。
秦博士的年紀比路子徴稍微大些,是精純的技術人才,跟打打殺殺絲毫也不沾邊。他被路子徴這麼冷睨了一眼,不由輕輕一抖。
秦博士的父母也都是高精尖端技術人才,智商都在一百八以上,秦博士在這方面的遺傳基因得天獨厚,在很小的時候就表現出高人不止一等的智商。尋常的學校根本就教不了他,他一直以來接受的都是專門的尖端教育,學成之後直接規劃在體統之內,他如今還不到老學究的年紀,卻是真正的又紅又專。
路子徴如今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容寧恐怕要步上他先前那位老搭檔的後塵了。
秦博士雖然覺得可惜,卻還是認可路子徴的決定。處在他們的部門跟地位,被自己人背叛所造成的損失纔是不可估量的。
容寧早年走的路子跟秦博士差不多。容家向來重男輕女,即便容寧表現出超脫堂兄弟的天賦,容家老爺子也只是認爲她更爲讀書一些罷了。當時容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會念書這一點只不過是錦上添花。
容家在軍方的發展,無論是深度還是寬度,都十分到位,但高端技術部門的門檻是不會開後門讓無用的人隨意進出的。容寧當初被挑中,是她憑着自己的本事拼出來的,那一批挑了八個人,只有她一個女孩。
秦博士不是她的直系導師,但尖端部門的師徒網拉得大,也算是有些情分,印象中容寧是個很能吃苦極有韌性的人。
當初老搭檔叛國,軍工資料落入格雷手中,上層就暗地裡開始動作了,直到近一兩年纔有突破性的進展。而容寧,在任務中並沒有傳回任何有用的信息,反而跟目標產生了一些曖昧的牽扯。
後來更是查出來,她竟然也是改造人,且是格雷手中最爲完美的收山之作。很顯然,當年那份有瑕疵的軍工資料已經被完善。
問題是,那份資料如今在哪裡?作爲那個項目的主要負責人之一,秦博士可以預見到,這份資料一旦公諸於世,會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博士,你回去吧。”路子徴的目光落在倒地的幾個黑衣人身上,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悲痛,隨即被冷凝遮掩過去,“這裡有我就可以了。”
“哦,好。”秦博士作爲技術狂人,只在研究所跟試驗場地如魚得水,聽到路子徴這麼說,立刻如蒙大赦般鬆了口氣,忙不迭答應了,“路處長,我手上有一份整理好的關於東京地下格鬥場改造人的報告,可能會對你有些幫助。”
路子徴聞言輕輕頷首致意:“那麼,就先謝過博士了。”
“不用不用,那報告未必真的有用。”秦博士搖了搖手,見路子徴看過來,耐心地解釋道,“路處長,先前因爲傳聞東京出現了改造人,我特意過去看了,我可以肯定那個少年就是改造人。不過,他的身體狀態跟整合戰鬥力,都不在我們預料的最好狀態上。他接受的改造甚至不在瓶頸階段,反倒像是最初級的藥物試驗階段。這樣的話,他的體能跟爆發力能提升到頂點,但對於身體的損傷也是致命的。”
路子徴認真地聽他說,略微皺了皺眉。
秦博士猶豫了一下,才又道:“但容寧不一樣。熬鷹之術是很常見的審訊手段,這七天她就被關在這裡,完全密閉的環境,電流噪音干擾讓她無法入眠,就算心性堅韌,在這段時間裡也該有所動搖了。容寧卻沒有,一丁點兒也沒有。當然,這可能跟她的體力消耗不大有關。”
路子徴輕輕點頭:“現在的容寧,是個危險且棘手的人物。”
秦博士目光輕輕一閃,看向路子徴:“聽說,之前有人擊敗了在改造人狀態下的容寧。路處長,我可以見見那個人嗎?”
“抱歉,秦博士,你的這個要求,我恐怕不能答應。”路子徴搖頭,果斷拒絕了他的這個提議,她頓了頓,口氣緩和了一些,“不過,作爲對博士相助的感謝,我可以悄悄透露一些她的數據給博士。”
“還是不要了吧。”秦博士趕緊擺手,他跟路子徴所處的部門不同,但對保密性的要求都很高,通常能說出來的都是無關緊要的,甚至是假的,還不如不說呢。
不過,在單兵能力上,能勝過改造人的,確然罕見。怎麼就沒人懷疑那人是改造人呢?
謝清歡連打了兩個噴嚏,惹得蘇諾側目相看:“怎麼了這是?感冒了?有沒有發燒頭疼,胸悶欲嘔?”
謝清歡涼涼地看了她一眼,並沒有應答,起身去洗手。
蘇諾等她回來,將幾張演唱會的門票推到她眼前:“季非真的演唱會定在明天下午。蕭蕭是他的歌迷,季哥特意給你們留了最好的位置。”
謝清歡看一眼那門票。季非真的演唱會向來是賺錢的,口碑跟票房雙豐收,場場都是一票難求。這特意留出來的位子當然是最好的,若是擱在黃牛手裡,能輕輕鬆鬆炒到三千一張。
謝清歡將票收起來,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季卓陽確實是考慮周到,不過蕭朗月如今跟元昭在熱戀中,不拍戲的時候如膠似漆着,看得謝清歡十分膩歪。元昭十幾歲的時候做過一次心臟手術,如今又有些負荷不起了,嘈雜的環境對他的心臟不好。
而演唱會又是唱又是跳,還有滿場的歡呼吶喊,實在不適合元昭去。
蘇諾彷彿看透了她的想法,輕聲道:“季非真這次的演唱會主題是安靜告別。”她的口氣中隱約有些嘆息。在這個圈子,哪怕你稱王封神,也總有風流雲散的一天。當神話如流水東去,只有鐵打的娛樂圈歸然不動。
安靜告別。季非真這次的演唱會選了幾首難度相當高的曲子,以他現在的嗓子,要發揮到巔峰時期的那種水準恐怕不易。
親眼見證神話落幕,有一種殘酷的美感。
吃完早餐,蘇諾繼續去做牛做馬,謝清歡則帶着和田玉的手鍊去了路家,親手戴在了路子允的手腕上。
所幸手鍊的款式很是大方,路子允戴着也不覺得突兀,只是襯得他的手腕有些細瘦,仔細打量一番,果然發覺他又瘦了些。
謝清歡對於家的定位很清楚,路子允主外,她主內。但這個內外,並不意味着她要放棄工作,做個米蟲。由於路家的構架遠遠超出她的瞭解,她對路子允的工作有些朦朧的認知,但不打算干涉他。
謝清歡知道身在高位的人,很多時候,都被各種人事物牽扯着,無法從心所欲,路子允身上的責任大,擔子重,她能理解,但她不願意路子允沒日沒夜的工作,將原本就薄弱的底子給折騰散了。
她有些無奈地勸道:“阿七,你也稍微顧及一下自己的身體。”
對於謝清歡的關心,路子允覺得十分受用,他的耳垂紅了一瞬,微笑道:“雁歸,你不要擔心,我心裡有數。”
謝清歡陪他坐了坐,放鬆了一下,就急匆匆地走了——蕭朗月的戲份卡着時間拍完了,她要去機場接她。
將行李放進後車廂,蕭朗月打開副駕駛那邊的車門做進去,繫好安全帶,笑着對謝清歡道:“元家找到了適合元昭的心臟,他在爲換心手術做準備。我這次回來,處理好這邊的事情,順便請個長假,就過去陪他。”
謝清歡淡淡道:“如果請長假不方便的話,就直接解約吧。等事情了了,你還想接着演戲,樂意簽約就籤,不樂意籤就算了,反正不會讓你沒戲演。”
“喲,這個可以有。”蕭朗月看着從小到大唯一的好友,爽朗地笑着,“二寶吶,我發現你自從成了鼎星的股東,說話做事格外有底氣。”
“我行得正坐得直,什麼時候沒有底氣了?”謝清歡悠悠反問。
蕭朗月靠在椅背上,靜靜看着謝清歡,頗有種時過境遷的滄桑感,所幸她跟謝清歡依然親厚,不曾到物是人非的那一步。
謝清歡目不斜視,笑道:“有話就說,做什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蕭朗月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神情很嚴肅,態度很慎重:“歡歡,我決定在元昭手術之前跟他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