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諾大約是越發的覺得自己有些奇怪了, 尤其是對於阿季她的事。
自從那日她無意的問了那些話後,樑諾像是原本浮在水面的浮萍,變得有些不平坦, 樑諾原本想着, 隨遇而安, 不如就這樣的過着吧。
至於那些其它的事, 樑諾也沒那想法, 阿爹阿孃的離開讓樑諾尤爲的害怕。
從前的那些說自己的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就是像是一場惡夢,在提醒着自己。
最好不要去多想, 這樣就很好了,只好不要再帶給自己身邊的人災害。
樑諾覺得這樣就已經, 是很好了。
想着昨日送她回了家, 她阿孃讓她留在家一晚, 現在也是中午,她應該是趕回來, 在那宅院畫畫了。
樑諾把毛筆浸在清水,清洗乾淨後,下樓,用飯。
下午時,外面轉而下起了雨, 氣溫驟降, 想着現在去布鋪裡取布料。
撐着傘, 路過店鋪, 走了大半的街道, 挑選布料,再趕回鋪子。
收好傘, 瞥着外面的雨勢加大了不少,老周倒着熱茶遞了過來,說“樑姑娘,這是取什麼?”
接過茶杯,手捧着,坐在一旁,說“剛去布鋪,看了下新進的布料,想着做件過冬衣裳。”
“這天氣冷,樑姑娘是得給自己添置件過冬衣裳,畢竟也許又免不了好幾場大雪。”
樑諾本想解釋,可話停在嘴邊,卻又不知怎麼的說不出來了。
一旁正換着着茶水的夥計,突地打起了噴嚏,冷的說着“這日子也是變得快,一眨眼就下了雨。”
老周笑着說“你這小滑頭,纔多大,就感嘆日子了,我這老頭反倒想讓日子過的慢些。”
樑諾飲着茶水,瞥向屋外,想着再過些日子,掌櫃應該也得回來了。
因爲天氣冷,鋪子裡的生活也算不上熱鬧,樑諾喝着那茶,在鋪子裡待着。
聽着老周對夥計說着那些該搬進後院,趁早給收拾乾淨,到時貨物一多,鋪子就有些擁擠。
滴滴答答的雨聲,從屋檐落下,嘀嗒的落在青石板上,對於這鋪子樑諾其實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年幼時,趴在阿孃的背上,望着這鋪子裡來來往往的人,新奇的不得了。
到了如今,那感覺都歷歷在目,可樑諾卻是再也找不回那時的感覺。
原本在走神的樑諾,聽到一旁的老周突地問了句“樑姑娘,今年是不是也有十七了?”
樑諾這纔回神,應着“恩。”
老週一手翻着進貨物的賬簿,慢慢的說着“那可考慮找什麼樣的人家?”
樑諾搖頭,回着“暫時還未曾考慮過。”
看老周欲言又止,樑諾也知道,沒了父母的媒妁之言,這是很難開頭的。
因爲下了雨,天色比平日裡更加的暗了,安排這夥計早些收拾,好早關了鋪子
。
手握着傘柄,輕微搖晃着,想着,要不這時就去接阿季。
吧嗒吧嗒的馬車聲響起,阿季從那馬車小跑着趕了這邊來。
等到她站到身旁時,伸手拿出手帕擦拭着沾在她臉上的雨水,想着好在這會雨小了不少。
收回手帕,撐開雨傘,讓她抱着那布料的包裹,一手握着她熱乎的掌心,對身後的夥計說“那,我就回去了。”
“哎,好的,樑姑娘。”
跨過門檻,雨滴嘀嗒的拍打着傘,冷風從前方颳着,微拉低着傘,她冷的挨的極盡。
嘴裡唸叨着“今天比昨天冷多了。”
“恩,快入冬了呢。”
未走幾步遠,身後的夥計也往這邊走着,說着“樑姑娘,看起來好像是小季的阿姐。”
阿姐,樑諾對此並不牴觸,一旁的她小聲的問“我們兩長的像嗎?”
也不知怎的,看着她這般模樣,心裡卻有些喜悅,看着她回着“恩,也許吧。”
舉着傘,儘量的挨近着她些,腦袋卻想着方纔說的話,長的像嗎?
憑着大約比她高了點的身高,瞥着她的樣貌,她的眼睛要比自己的大些,眼裡也要更靈動,富有生氣。
時常彎着的嘴角,常常說出來自己都不曾聽過的話和詞。
其實,是沒有那裡是一樣的吧。
握着的手心,也是暖和的不行,看她認真的低頭,看路。
因爲下雨,街道上積水多,自然花費些時間,鞋子也被打溼不少。
回到屋子裡,收好傘,讓她脫了鞋,先待在牀上,說着“我去廚房燒些熱水,你在這等着。”
出了屋,去了廚房,生火,燒好熱水,倒入桶裡,提到屋裡,放置在牀邊,說着“來泡會腳,會暖和些。”
她應着,伸着腳,浮在水面,望着說“阿諾,你的鞋沒被打溼嗎?”
經她這一說,樑諾才意識自己的鞋也是溼漉漉的,坐在一旁,說“我先換鞋,去廚房再去燒些熱水來泡。”
她提議着說着“我,這太麻煩,不如我們一塊泡吧,這水也很多。”
樑諾看着她怕燙浮在水面的腳,心裡有些小緊張的應着“那,好。”
脫去鞋襪,離她坐近了些,放進桶裡,她移開腳,說“這水有點燙,你就這樣放進了?”
其實樑諾的腳已經有些被冷麻了,自然這溫度能接受,看她這困惑的問着,回“恩,這溫度還能適應。”
她伸着腳,輕放在腳背上,說着“我把腳放一下。”
“好。”
好一會,樑諾都已經快泡完了,她這才泡進去,輕踩着腳,瞥着她小巧的像小孩的腳趾,忍不住的說了句“阿季,你的腳好小。”
她晃動着小腳丫,說“沒事,也許等再過幾年,就不像小孩子了。”
心裡想着她的歲數,輕聲的說“阿季今年十三了。”
她點着頭,說“是啊,想想,我們認識居然有七年了,日子好快。”
樑諾未曾想過,她還記得那麼清楚,低聲的唸叨着“是啊,日子過的好快。”
感覺水變涼了些,樑諾便擦拭乾腳,她還在繼續的泡,無事做的,望着那晃動的燈芯。
卻聽見她伸過手,說着“昨日被小牧給不小心扯壞這。”
看着擺放在她手心的紅繩,那鈴鐺也有些褪色,伸手接過,回“沒事,等到下回,我再去廟裡給阿季求一個。”
她有些愧疚的說“不如,等我下回有錢,我,給你挑一條好看的。”
安慰着的回着她“恩,好,阿季別太在意。”
瞥着她晃動的腳丫,說着“來,擦乾腳,我把水桶移開。”
“恩,知道。”
提着水桶出了門,關閉門窗,再回到裡屋時,她站在燈臺旁,說着“你先上牀,我來熄燈。”
褪去衣裳,縮進被窩,被窩暖和的讓樑諾有些意外,看她熄滅了燈,小跑着,進了被窩。
縮着一團,靠近着,打着哈欠,嘴裡模糊的說“今天清早就從家裡出來,現在有點困呢。”
伸手,檢查被褥是否蓋好後,回“那早點睡。”
她眯着眼,伸手拉着,說“阿爹病好多了,家裡阿孃勉勉強強也能應付過來,而且小牧,居然還長胖了。”
不知爲何,聽着聽着,閉着眼的樑諾就能想象她說話的模樣,伸手捏了下她的臉頰。
她困惑的問“怎麼了?”
“恩,阿季,也長胖了呢。”回着她。
側頭聽着她咯咯的笑着,她頭枕在枕邊,離得很近,樑諾都能聽到她輕輕的呼吸着,許久。
她回了句“阿諾,只比我大上一點的周伶,她娘已經開始幫她找人家了呢。”
樑諾想了想,纔想起,周伶,是那日幫她照顧她阿孃的人。
“恩,怎麼了?”
“就是覺得,太突然了。”
聽着她斷斷續續的說着,樑諾也沒回話,直到她平躺着,好像真是困了。
最後說了句“感覺我阿孃是不是也會那樣做,真的是很不想那樣,哎,睡吧。”
那握着自己的手,也慢慢的鬆開了,想她大概睡熟了吧。
腦袋總回想她說那句話時的語氣,阿季她也會有那一天,樑諾側着身,想着,心頭卻像被打了個結,被她的那句話給隱隱的拉扯着。
這是怎麼了?
樑諾閉着眼,手下意識握緊她的手,想着,總會有一日,阿季身旁會是另一人,那她會是怎樣的模樣和神情呢。
樑諾覺得心頭突然升起的疼痛,就像是被禁錮在荒山裡的野獸,想去控制,卻都不知道源頭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