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那天晚上,我和楊康帶了酒和月餅去了唐文心的公寓。她的公寓位於清華園附近,簡簡單單的一居室。房東不允許更改室內格局,她便只換了客廳的落地窗簾,添了幾件松木傢俱。
我們推門進去時,唐文心正在客廳和夏安、蘇珊、方路揚閒談,那隻叫芝士的柯基聽見門響一下子從沙發那邊竄了過來。我彎下腰去摸了摸它的腦袋。唐文心說她和陸俊分手時什麼都沒要,只帶走了自己的那部分存款和這隻柯基。她說她搬走的那天在臥室、廚房、客廳裡來來回回地走了幾圈,發現那座房子裡唯一讓她還有一點留戀的就只有這隻狗而已。她於是問陸俊可不可以帶走芝士。陸俊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同意了。他對她說,你要好好照顧它。她應了聲好就抱着芝士離開了,也帶走了他們之間僅有的那點羈絆。
我和楊康在門口換好了拖鞋,過去沙發那邊坐下說:“你們來的真早。”
蘇珊看了楊康一眼,調笑說:“我們姐妹幾個聚會,怎麼把這位也帶來了?”
“老方不也來了嗎?”我有些不自在。 wωω● тTk Λn● c o
“我是她們倆隨行司機好吧。”方路揚瞥了眼夏安和蘇珊。
“早就想拜會一下各位了,一直沒有機會。”楊康把手中的酒和禮盒遞給唐文心說,“我心想今天難得大家都在,就跟小曼一起過來了。”
唐文心接過禮物,說了聲“破費”,又問說:“可是,你們家應該也有家庭聚會吧,怎麼會有時間來?”
“我們家很久之前就不過中秋節了。”楊康笑了笑,提起左手的紙盒說,“一會兒晚餐我來做吧。”
“不用不用。”唐文心忙擺手說,“你是客人,哪能讓你下廚呢?”
“你讓他做就是了。”我說,“你不知道,他從前天開始就跟我嘮叨說,今天一定要跟你們秀一下廚藝。”
“楊總居然還會下廚?你們家廚師不是應該有一大堆麼?”方路揚笑嘻嘻地對楊康說。
“叫我楊康就行。”楊康說,“在美國時一直一個人生活,不知不覺就學會做菜了。”
“那小曼以後有口福了。”方路揚衝我擠了擠眼睛。
“對啊,男人肯下廚真挺難得的。”唐文心也附和說。
“得了吧,你們還真當他下廚房是爲了居家生活啊。”蘇珊笑了一聲說,“像他們這種人,做菜只是興趣而已,就跟藝術收藏差不多。偶爾下一次廚準要興師動衆,食材、佐料、餐具說不定都得從歐洲空運過來。”
楊康笑了笑,沒理會她話裡的譏諷,只問她爲什麼不把她那位羅先生也叫來。
蘇珊含糊地回說:“他們美國人又不過中秋節。”
楊康又跟我們聊了幾句便起身去了廚房。我一等他關上廚房的門就回頭對蘇珊說:“大姐,你能不能不要老損他啊?”
“喲,這就護起他來了?才幾天吶,就開始伉儷情深了。”蘇珊一臉的戲謔。
其餘幾人也帶着一種意味深長的笑容看着我。
“你們這些人真的是…算了,不跟你們說了,我去幫他。”我羞惱地瞪了他們一眼便起身朝廚房走去。唐文心剛說了句“我也來幫你們吧”就被蘇珊拉住了:“你過去幹嘛?當燈泡啊?”
他們又在身後一陣嬉笑。
我有些赧然地推開廚房的門,楊康正在那裡往一份牛排上撒着胡椒粉和香草佐料。
“剛纔蘇珊的話你不要介意啊。”我走過去說。
他轉身對我笑笑:“沒關係啊,大家跟我開玩笑不是說明他們已經把我當自己人了嗎?而且,蘇珊說的也沒錯。”
我愣了下:“這些牛肉…不會真的是從歐洲空運過來的吧?”
“是啊。”他理所當然地說。
我一時無語。
“我可沒有湯品配你的上等牛排啊。”我從袋子裡拿出一棵西芹說,“這些蔬菜都是在附近的超市買的。”
“沒事,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吃。”他傾身過來說。
我推開他的腦袋就去水池邊洗芹菜去了。
我做的是羅宋湯,因爲實在簡單,前前後後只花了不到20分鐘。熄火之後,我從湯鍋裡舀了一點湯,淺抿了一口,味道還算不錯。我又把湯勺遞給楊康說:“幫我嘗一下味道怎麼樣。”
他應了一聲回過身來,看都沒看我手裡的湯勺,便猝然吻在了我的脣上:“味道很好。”
我有點彆扭地望了他一眼,臉頰不覺燒了起來。他輕聲笑了笑,又要低頭吻我,廚房的門卻突然打開了。
我慌忙向旁邊躲閃,轉身看去,夏安正倚在門上一臉鄙夷地看着我們。
“真是的,就這麼點時間還在這裡膩膩歪歪的,要不要去給你們開間房啊?”她斜眼看着我們說,“蘇珊讓我問你們晚飯什麼時候能做好?她和老方一會兒都還要去他們爸媽那裡呢。”
“馬上就好。”楊康微笑說,“抱歉,讓各位美女久等了。”
夏安翻了個白眼就回客廳去了。
晚餐直到6點半才正式開始。楊康把牛排端上餐桌,又給每個人倒了半杯紅酒。
蘇珊笑說:“好好的中秋聚餐生生被你弄成了燭光晚餐。不過你這廚藝真算得上是大廚級別的了。”
夏安和唐文心他們從自己盤子裡切了一點牛肉嚐了一下,也紛紛地稱讚起楊康的廚藝。
楊康說了句“過獎”,一邊微微側身蹭了下我的手臂說:“又得1分。我現在已經領先快10分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我說你到底有完沒完了?”
其他人有些不解地看着我們。
事情源於一週前的一個夜晚。那天晚上,我睡到一半時突然覺得口乾舌燥,便迷迷糊糊地推了下楊康,讓他幫我去倒水。這本是一件十分尋常的事,只是,那天我在似夢似醒中說出來的那句話是:“樑辰,幫我倒杯水”。我不知道楊康在聽到這句話時是什麼表情。我是在他把水杯遞給我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方纔的口誤的,心裡猛地一沉,連忙回頭去看他,不想他卻故意側過了身去。那之後一直到天亮,我都沒有再睡着,早上一起牀,我就有些不安地去跟他解釋昨晚的事。孰料他卻若無其事地說:“沒關係啊,你跟他怎麼說也交往了快一年,有些事難免會成爲習慣。”
我忙說,你沒生氣就好。心想這件事應該就這樣過去了,不想從那天起,他就開始在各種大大小小的事情上跟樑辰作比較,若是他做的比樑辰好,就一定會得意洋洋地衝我說一句“現男友1分,前男友0分。”我起先只把這當作無聊的調侃,然而當他開始不分時間場合地把這句話掛在嘴邊時就讓我十分火大了。
“楊康你能別這麼幼稚嗎?你都快30歲了,還用這種方式跟我賭氣有意思嗎?”走出唐文心的公寓時,我有些不悅地回頭說道。
“誰跟你賭氣了?我是很認真地在跟你前男友比賽好不好?”楊康挑了挑眉說。
“你根本就是在故意給我添堵。”我惱說。
“真沒有。”他笑了笑,將我攬到胸前低頭看着我說,“我不過是想向你證明一件事罷了。”
我蹙起眉頭看着他。
“我就是你能遇見的最好的男人了。所以,不要再對前男友之類的男人念念不忘了。”
九月下旬,《非常幸運》的收視率衝入同時段前五,總監破天荒地在例會上點名表揚了我們,還順帶給節目組發了一筆獎金。我於是約了夏安他們出去小小地慶祝了一番。我們去的是工體附近的一家酒吧,楊康到的很晚。我問他做什麼去了,他說幫我準備禮物了。我饒有興致地問說,什麼禮物?他便從口袋中拿出了兩張機票給我。我不解地問這是什麼。他說:“去倫敦過週末吧,簽證之類的都已經幫你辦好了。”
“你在開玩笑吧?”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當然沒有。你不覺得旅行是增進感情最好的方式嗎?”
“我說,你不會又在玩那個無聊的遊戲吧?”
“我對那件事早就沒興趣了。”他笑了笑,“我只是想,到了十月你的日程肯定全是滿的,我也未必會有時間。所以就趁着九月你還能請幾天假的時候帶你出去走一走,就算是提前給你的生日禮物了。”
“可是…”我猶豫了一下說,“我不想花你的錢。”
“我都說了是生日禮物了啊。”
“這禮物有些過了,明年你生日我都不知道該送你什麼了。”
“你一定要跟我算這麼清嗎?”
我沒做聲。他無奈地說:“這段時間一直在你的公寓留宿,就當付你的房租行了吧?”
“房租哪裡要那麼多了?”
“不是還有一些附加項目嗎?”他不懷好意地看着我。
我擡腳便朝他踢了過去:“楊康你給我自重一點。”
“我說的是吃飯和水電費之類的啊,你想到哪裡去了?”他摸了下自己的膝蓋說。
我斜了他一眼,從吧檯的竹編小籃裡拿出了一支馬克筆和一張紅色的卡片。
我在上面寫道:“顧小曼欠楊康__。歸還期限__。”
“自己填吧,我會還你的。”我把卡片遞給他說。
他笑着搖了搖頭,將卡片對摺一下放進了上衣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