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和付芳失蹤以後,阮晉生極爲惶恐、焦急,出於不得已,他找到大院的保衛部門 求助。父親被捕以後,作爲黑幫子弟,他曾多次受過保衛部門的訓斥。
一位神氣活現的年輕鍕人接待了他。
“阮平津進城時,是和誰在一起呀?”鍕人板着臉,官氣十足地問。
“付芳。”
“噢,我知道,是那個作風放蕩、不很守規矩的女學生吧?你妹妹常和她在一起嗎? ”
“不。”阮晉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付芳也沒有回來。”
鍕人的臉上莫名其妙地有了笑容:“我問你,你妹妹今年多大了。”
“十九。”
“怪不得,別到處找啦,再過幾天她自己就會回來的。”
“爲什麼?”
“在你們城裡,把這說成失蹤,到了我們鄉下,這就是私奔,懂不懂?人之常情,貓 發春的時候你還關不住呢,別說是十九歲的大姑娘了!,,阮晉生的臉色灰白,嘴脣青紫 ,兩眼被怒火燒得通紅。
他拼命抑制自己,沒有一拳砸在那張年輕而又世故的臉上。
“請問,首長,您的姓名?”
“幹什麼?”
“我要記住你。我父親總會有平反昭雪、官復原職的那一天,到那時我會找你算賬, 讓你一生都蒙羞受辱。這一點,請你記住。”
“阮晉生,也請你記住,這個天下不是哪個大官的,是黨和人民的!”
但是無論如何,鍕人的那一番話還是使阮晉生冷靜了下來。他似乎一下參透了這個奇 詭事件的玄機。
事件是突然的、偶然的,但是在以後卻發展成爲一種共謀行動。在另一個人的威脅或 誘騙下,付芳和阮平津半推半就地、興高采烈地自願就範了。
她們自己劫持了自己!
動機呢?付芳和阮平津都有充分的理由棄他而去。或是爲了卑鄙無恥的,或是爲 了不負責任的自由。女人,她的本性就是卑污。她只有在違犯戒條、犯下了不貞的罪行時 ,方纔感到快樂。阮晉生憤憤地想。
男人呢?他們將被女人拖人血鬥。男人的生命,是女人的裝飾物,她們用它來增加自 己的身價和榮耀!
第三天深夜,阮晉生相繼接到了兩張紙條。第一張紙條是褚金平託人轉交的,上面只 有三個字:邊亞鍕。
第二張紙條,是通過郵局送到大院收發室的。阮晉生看過之後,不動聲色地把它燒掉 了。
天亮以後,他告訴所有的朋友,不要再費力去找付芳和阮平津了。她們,死了。
死了?朋友們驚疑地問。
或者說,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過這樣兩個人。我們阮家,不再承認有阮平津這個女兒 。阮晉生淡漠地解釋說。
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有什麼。無非是兩個不貞的女人和一個歹毒的男人,合演了一場罪惡。
結果呢?
他們都得死,像狗一樣可恥地死去。
關於這張紙條(或者說是一封信)的內容,現在已經無法得到確切的答案了,因爲存 在着幾種完全不同的說法兒。
而兩個主要當事者,陳成和邊亞鍕,他們的說法兒就是大相徑庭的。
邊亞鍕信誓旦旦地說:那封信是陳成寫的,毫無惡意。
在信中委婉地解釋了事情的原委,提出一些解決問題的建議,並對阮晉生提出了善意 而溫和的批評。邊亞鍕特別強調說,無論怎樣,我們都不會傷及無辜。怎麼會傷害那麼好 的兩個女孩子呢?
他的說法兒十分動人,但是很明顯,他是在撒謊。在當時的情況下,他或陳成都不具 備謙恭禮讓的修養,就像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溫文爾雅、和善慈藹的狼一樣。
陳成則說:我才懶得給阮晉生寫信呢!如果有人寫過一封信給阮晉生的話,那個人只 能是邊亞鍕。而且,按照邊亞鍕當時的心境,信的用語一定相當粗野、刻毒,帶有很強的 敵意和挑釁性,在信的內容中,不排除大量的人格貶損和明確的性行爲暗示。
接觸過陳成的人,往往會被他的坦率所迷惑。坦率並不代表誠實。陳成的說法兒同樣 是不可信的,因爲邊亞鍕實在沒必要也不可能親手把自己逼上絕境。
兩個謊言掩蓋了一個真實。邊亞鍕和陳成在許多問題上常常各行其是,但這並不妨礙 他們之間配合得極爲默契。
在這封信的問題上,他們互相推諉,爲的是遮掩一個什麼樣的真實呢?
一九九二年初在廣州白天鵝賓館,筆者曾目睹了一幕令人驚心的場景。
當時,筆者正在陳成的房間裡,千方百計地企圖從他嘴裡套出更多的材料,他則小心 翼翼地和筆者兜圈子,海闊天空地胡扯海外見聞。
整整一個晚上,我一無所得,極爲沮喪;陳成卻像戲鼠的貓一樣,洋洋自得而又滿懷 同情地望着我。
正在這時,門鈴鳴響,有客到。
“邊爺。”陳成極爲興奮地說。
在廣州的這幾天,陳成和邊亞鍕幾乎天天泡在一起。
他們昔日是黑道上的至交,今日是商業上的合夥人。他們在一起時,那種真誠、坦率 、親密而又信賴的感情流露,常讓一局外人怦然心動,欽羨不已。
果然是邊亞鍕。不過,他不是一個人來的。在他身後,還有一個人。一個雍容華貴的 女人。
陳成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他的臉色鐵青,兩眼微微斜起,閃射出一種奪人心魄的殺 氣。
“姓邊的,你,滾出去!‘-邊亞鍕和那個女人在門口怔怔地站着,什麼也沒有說。
過了一會兒,邊亞鍕嘆了一口氣,陪着那個女人走了。
門關上以後,陳成,這個飽經風霜的中年漢子,痛苦地用手捂住面孔,絕望地低嚎一 聲,跌坐在沙發上。其聲悲愴、淒涼、令人心碎。
邊亞鍕很快就回來了。他走到陳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慢慢踱到窗前,此 後,他一直站在窗前,默默地遙望南天的夜空。
那是一個晴朗的夜晚。天空中,星光燦爛,滿目輝煌。
第二天,我吃驚地發現,陳成、邊亞鍕,還有那個女人,竟坐在了同一張餐桌旁了。 不過,吃飯時氣氛極爲沉悶,相互間幾乎沒有交談。
飯後,那個女人獨自走了。
那個女人,她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