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三更傳來戰報,鄭芝龍在東番島徹底擊潰荷蘭人,殘存的幾艘戰艦行駛到福州沿岸尋求庇護,施琅將他們全部接收,並在虎頭港和鄭家水師對峙。侯玄演派人半夜敲開三位大學士的門,聚在一起討論是否出兵。
徹底平定了西南的侯玄演,再一次把目光放到了東番島上,這座後來被叫做臺灣的島,位置得天獨厚,在大航海時代這就相當於永不會沉沒的一艘最大戰船。有了澎湖和東番,就可以扼住南洋的航路,坐地發財不說,還可以方便本國的商人。
文淵閣內的四個人態度都很明確,打是一定要打的,但是就誰統兵這件事,發生了分歧。
侯玄演主張讓施琅掛帥,但是其他三個人都認爲施琅是鄭家的家臣,當初迫不得已投降,讓他與舊主決戰,唯恐會陣前倒戈。
福建水師起步晚,但是發展之迅速直逼松江水師,因爲這個地方天生就是水師的搖籃。
閩人鮮有不喜歡出海的,尤其是被朱明抑制了這麼多年,對於大海的渴望,勝過其他所有的地方。因爲福建的土地實在是太過貧瘠了,這裡也是唯一一個對風調雨順不那麼熱衷的地區。只因爲福建即使是風調雨順,也收不了多少莊稼,若不是有人從南洋搞來番薯,每一次饑荒都會要了福建半條命。
番薯就是地瓜,可以保命,可以對抗飢餓,但是絕對沒有人喜歡天天吃這個爲生。後世滿清搞出的地瓜盛世,被人大肆吹捧,殊不知這真是他們無能的表現。大部分王朝的初期,百廢待興,戰時死傷的人口讓大量的土地閒置着,新的朝廷只需要適時地進行簡單的重新分配,百姓就會慢慢地創造出一個盛世。唯有滿清,他們涌入關內的幾十萬野豬皮,霸佔了空閒出來的土地,搞得民不聊生,只有靠一個地瓜來粉飾太平。
貧瘠的土地,讓閩人更加依賴和信任大海,大海中蘊藏着無盡的財富,每一個孩子都在這種期盼中長大。
侯玄演最終乾綱獨斷,拍板決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讓施琅帶兵,徹底剿滅鄭芝龍。
這個爲禍至今的海盜頭子,和侯玄演的結怨無數。他幾次三番破壞北伐不說,還曾經挾持隆武帝,和侯玄演在福州血戰;無視嘉定之屠,收留李成棟;鎖海松江府,差點扼殺了侯玄演精心培育出來的水師幼苗。更氣人的是,趁着隆武帝駕崩,和西南土司勾結,趁亂拿下廣州府,在北伐最關鍵的時候,拖住了十三萬湘兵寸步難行。
就算是現在,他也堵住了南洋的航路,讓大明朝無數海商望洋興嘆,只能選擇日本爲中轉。
新仇舊恨涌上心頭,是時候來個了斷了。
一旦決定了讓施琅掛帥,金陵這個當世最大的戰爭發動機器,又一次高速運轉起來。
一船船的戰備物資從各地運往福建,在日本德川家光組織人招募了一支倭兵,人數足足有八千人之多。這些人都是靠海而生的農民,在日本地位很低,武士可以任意殺害他們而不用受到懲罰。聽到大明朝招募人手,凡是應徵的倭兵都可以享受那些水師同等的待遇,日本人直接陷入了瘋狂。
這個時候的日本農民是很慘的,首先日本的土地貧瘠,本來就沒有什麼作物能夠大收,而且德川幕府的鎖國令,讓他們失去了狹長的海岸線。雖說大明商人的到來,讓他們享受到了一點實惠,但是大部分錢財都被商人賺去了。
從日本趕去福建的戰船,有一百多艘,是登萊、松江兩大水師一半的力量了。
倭兵營單獨配了七艘戰船,由德川幕府派出的大將酒井信光帶領,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興奮。
“這次跟着大明水師出戰,一定要把鄭芝龍打得落花流水。”
“這麼好的船,這麼好的食物,真想永遠都有這種仗打啊。”
兩個倭兵在那裡竊竊私語,在船上巡視的酒井信光正好聽見,訓斥道:“混蛋,”酒井信光欲言又止,沉默了一會最後說道:“好好待着,不要亂說話。”
在他心裡五味雜陳,他是參加過兩次長崎之戰的,巨大的屈辱感被這羣人埋藏在心底,望着海面上遮擋住大海的戰船,他多麼希望有一天日本也能有這樣的艦隊。
那時候縱橫在海面上,不再是爲了別人打仗,纔是最快意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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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草嶼港。
施琅拿着千里鏡,望向海面,在他身後福建水師將領們神色激昂。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福建水師組建的那一天,鄭芝龍就是他們的假想敵。這支水師建造的最初目的,就是擊潰鄭芝龍,這是他們的使命。如今戰爭即將到來,彼此間仇恨無法調和,除非有一方願意讓出福州這塊地盤。
施琅放下千里鏡,說道:“此戰不可久拖,鄭芝龍在東番島上底蘊深厚,一旦重掌東番,很快就可恢復元氣。荷蘭人給他們造成了不小的傷亡,此時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絕佳時候。”
“幸虧王爺當機立斷,讓我們即可開戰,不然養成了鄭芝龍再次恢復,還真不好治他。”
施琅轉過身來,笑着說道:“你們也不用太過緊張,鄭芝龍失去了福州,再也不是以前的福建王了。現在更是一頭沒牙的老虎,走,隨我去見見紅毛番人,再決定幾時出兵。”
“都督,我們真要幫助那些紅毛番人麼?他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福建人對紅毛荷蘭人的印象不好,這些人剛到東方的時候,很是傲慢無禮,心狠手毒。
施琅笑着說道:“他們和鄭芝龍打了這麼久,再加上長期霸佔東番島,肯定有我們需要的情報。等到戰爭打完了,再和他們算賬不晚,現在對付鄭芝龍,這些人也算是個盟友。別看他們在東番被打的還剩兩條船,但是在南洋,還有很強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