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淵閣內其樂融融,侯玄演和;兩個大學士在一派祥和的氣氛中,相談甚歡。
這時候外面一個小太監,進來之後叫道:“陛下,齊國公在外求見。”
侯玄演人逢喜事精神爽,臉上掛着和煦春風般的笑意,說道:“讓老李進來,很久不見他了,不知道在家裡做什麼。”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侯玄演一聽就知道是李好賢來了,笑道:“老李還是這個脾氣,人沒到腳步聲先來了,走路都這麼囂張。”
文淵閣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李好賢魁梧的身軀進到殿內,拿眼一掃就看到了坐在上首的侯玄演。
“陛下!你可得給臣做主啊。”
侯玄演見他一臉悲憤,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禁好奇起來:“朕就納悶了,這天下除了朕還有人能把你李好賢弄成這副樣子?反了他了,你且說誰惹你了,朕給你撐腰。”
四年北伐李好賢是當之無愧的第一戰將,陷陣衝鋒、破敵斬將、指揮着火字營南征北戰,個人勇武未逢敵手,連個旗鼓相當的都沒有。
就是這樣的將軍,因爲在河間一敗,差點葬送全軍,天下太平之後,沉迷蘇州小調,金陵評彈,天天看戲聽曲,十分風雅。
要是有誰欺負自己的這個心腹,侯玄演還真得爲他出頭。
“唉!”李好賢還沒說話,先嘆了口氣,語氣中流露出深深的無奈,說道:“還不是您的義女,李思琪那個混丫頭。”
侯玄演一聽,臉色當即黑了起來,這個老封建又要來阻礙自己的婦女解放運動,簡直是愚頑不靈。同樣是流的李家血脈,李思琪怎麼就這麼懂事,知道替自己這個乾爹做個表率呢。
侯玄演眼皮一抹,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問道:“又怎麼了?”
“她...她跟着匠師館那些王八蛋,偷偷摸摸地出海去西洋了!”
噗~~侯玄演差點被嗆死,擦了擦嘴問道:“你說什麼?”
“陛下,匠師館那些賊人,不經過父母同意,擅自拐帶別人女兒出海,簡直是形同人販。陛下在大名府曾經頒佈嚴懲人販的詔書,我看金陵匠師館這些人,足夠砍頭了。我那可憐的女兒,跟着她娘受了多少苦...”說道情濃處,李好賢偌大一條漢子,眼睛紅紅的,十分可憐。
侯玄演站起身來,說道:“這還了得?馬上派船去接回思琪,然後去匠師館把王照給朕押來!”
拍着李好賢的肩膀,侯玄演安慰道:“放心吧,朕一定把女兒給你找回來。”
李好賢人緣極好,他的軍功和不饞和朝政,讓他和誰都沒有利益衝突,所以房內的人都一齊安慰起他來。
不一會金陵匠師館的王照被幾個侍衛押着來到文淵閣,一看房內全是朝中大佬,慌忙跪倒。
李好賢看到他就氣不打一出來,要不是顧念華律,他早就率領家丁打進匠師館了。
“王照!李思琪是齊國公的女兒,你們匠師館好大的膽子,就這麼不把堂堂國公放在眼裡麼?”
王照見龍顏大怒,嚇得魂不附體,他平日裡沉默寡言,根本不是個擅長言辭的人,這下一激動更是口不擇言:“陛下,冤枉啊,臣不敢,臣哪裡..哪能蔑視國公呢。”
“那朕問你,秦國公主在你們匠師館,隨船一起去了西洋,這件事你這個館長不知道?”侯玄演也是動了三分火氣,這件事竟然不跟李好賢知會一聲,將心比心要是小桃子侯婉殊一個人去茫茫大海漂泊這麼久,自己殺人的心都有了。
王照臉上汗水直流,情急之下竟然不結巴了,流利地說道:“陛下,這件事臣也是剛剛得知,還是從齊國公那裡知道的,臣屬實冤枉吶。匠師館前去西洋的船隻,是隨前往英吉利番國的使團一起走的,臣多次清點人數,並無差錯。至於秦國公主,先前以考察爲由,帶着幾個學生前離京了,她的身份尊貴,我們匠師館一向是不敢管理的。”
侯玄演轉頭問道:“老李,他說的屬實麼?”
李好賢吃了蒼蠅一般,撇着頭點了幾下,侯玄演全明白了。
原來是李思琪偷偷上船,她在匠師館那羣呆呆的木訥內秀的學生中,儼然仙子一般的存在,還是貨真價實的公主,誰敢出賣她。
如此一來,這個王照倒真的挺冤枉的,想到這裡侯玄演爲了打消李好賢的怒氣,免得他日後尋匠師館的麻煩,板着臉罵道:“你們這羣人誕爲匠師館的主事,放任學生偷偷上船遠渡,失職失察!扣除金陵匠師館內所有官吏一年俸祿,滾蛋吧!”
王照如蒙大赦,這裡的氣氛可太嚇人了,比正常人高出一頭的齊國公,站在那裡跟座山一樣,還殺氣騰騰的。一向厚待匠師的陛下,也黑着臉龍顏大怒。
至於扣除俸祿他並不擔心,匠師館的補貼極多,這裡面的官吏都不缺錢。
王照灰溜溜地落荒而逃,李好賢臉色更苦,侯玄演只得安慰道:“朕已經派人前去攔截,走,朕陪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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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沉沉的海面上,二十多艘大船破浪前行,這片區域有許多小島,水手們擔心附近暗礁太多,不得不格外小心。
船頭的風又急又大,船員們正在專注地駕駛着,經過貫通歐亞大陸的海洋遠航的錘鍊,這些水手對這樣的風浪毫不在意,他們在意的只是水下的暗礁。
李思琪站在船頭,絲毫不畏懼這些海風吹着她嬌嫩的皮膚,扶欄四顧,心裡充滿了歡喜。
她是整個金陵命最好的女人,卻不稀罕別人羨煞的生活,放棄了錦衣玉食的王侯小姐生活,投入到更新奇更廣闊的天地中,才讓她由衷的快樂。
“大師姐,你說我們回去之後,會不會被砍頭啊?”匠師館的小師弟們個個面帶愁容,他們可沒有這麼顯赫的家世,可以讓他們恣意妄爲。
“有師姐在,你們怕什麼?”李思琪絲毫不在意,自己那兩個爹,不管外界傳的多麼神勇無敵,只要使出撒嬌神功,沒有一個不是笑眯眯的予取予求。
“師姐,放着公主不做,你怎麼這麼喜歡往外跑啊?”
李思琪颯然一笑,抿了下被吹亂的青絲,英姿勃發十分帥氣,說道:“沒什麼,就是喜歡嘍。”
身後的船上,漢密爾頓看着前面的這一幕,驚爲天人。
這位小姐身上有着無窮的魅力,她站在船頭,就像是一顆會發光的明珠。
這一年是天狩元年,西曆1652年,兩個暫時失去女兒的爹,在御花園相對飲苦酒。
而對於李思琪來說,她的歐陸傳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