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皇上一直都是春秋正盛龍馬精神的強大模樣,可這一場病洶洶而來,衆人才驚然發現,哪怕貴爲天子,也是血肉之軀。
此刻,皇上身穿明黃寢衣,臉上有金鑾殿上見不到的暗沉疲倦,半靠在龍榻上閉目養神。
薛皇后知道皇上沒睡,接過李公公呈上來的藥碗,細心地舀起一小勺,放在脣邊輕輕吹至不燙,才柔聲道:“溫度剛剛好,陛下趁熱喝吧。”
皇上緩緩睜開眼睛,凝視着薛皇后精緻端莊的臉龐,“一連三天在這裡伺候,皇后辛苦了。”
“陛下言重了,陛下是臣妾的夫君,伺候陛下,是臣妾的本分,不敢說辛苦,陛下喝藥吧,潘太醫說了,陛下的龍體,務必要好好調養。”
聞到湯藥苦澀的氣息,皇上皺了皺眉頭,不悅道:“整天都是這些,朕都喝膩了。”
“良藥苦口。”薛皇后溫言勸道:“只有吃了藥,陛下龍體才能趕快復原,朝野上下都盼着陛下早日康復呢。”
“放下吧!”皇上還是沒有喝藥的意思,見薛皇后欲再勸,補了一句,“朕待會再喝。”
“是!”薛皇后正欲起身,卻被皇上拍了拍她的手,溫聲道:“朕想起很久都沒有這樣和你好好說說話了。”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溫情,薛皇后不喜反驚,少年夫妻,縱然再情深似海,可在詭譎深宮中也被磨滅得不剩多少了。
這些年,薛皇后對皇上的寵愛不再抱有過多奢望,只盡心盡力照管後宮,扶植薛氏,輔佐太子,倒也過得風生水起,她行事向來穩重妥帖,讓人輕易抓不到錯處。
不過,對皇上來說,因爲不放心薛氏一家獨大,在後宮不斷扶植新人與皇后分庭抗禮,前朝也扶植珞王與太子平分秋色。
“不知陛下想與臣妾說什麼?”薛皇后臉上有着得體溫柔的笑容,完全看不出心中所想。
皇上深深看了一眼薛皇后,“梓童,你嫁給朕多少年了?”
往往問這話都不是好兆頭,薛皇后心下一凜,卻不動聲色道:“回陛下,已經二十八年了。”
皇上忽然嘆了一口氣,語氣似有感慨,悠遠而懷念,“朕還記得,你初入王府的那一年,一身清新,不施粉黛,卻又如遠山芙蓉,宛若驚鴻,傾國傾城。”
“陛下現在是嫌臣妾老了?”薛皇后眼波流轉,帶出幾分幽怨和悵惘,卻又聽不出任何責怪的意思,反而有種令人憐惜的獨特韻味。
皇上伸手將薛皇后鬢邊一絲頭髮理順,笑道:“梓童的美貌二十年如一日,雍容華貴,光彩照人,朕只是感慨,梓童容顏未改如初嫁之時,朕卻老了。”
“陛下一向龍威虎猛,福澤天佑,不過一時偶爾不適罷了,潘太醫說過了,只要精心調養,用不了幾天,就能恢復往日的康健,臣妾懇請陛下不要多想,安心休養。”
皇上長嘆一聲,“朕也想安心休養?可如今朝裡朝外的事,能讓朕安心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