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照擡起了頭，我呆呆的看着他。我記憶裡的孟照好像不是長這樣，但眼前這個男人，看起來又像是孟照。
“南南，進來啊。”我爸喊我。
暖暖推着我往正廳裡走，孟照起了身。隔着大約一米的距離，我站定，目不轉睛的看着他。他的臉時而清楚，時而陌生。
看的時間長了，我又糊塗起來，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南歌。”孟照面帶微笑看着我。
“你，是，孟照嗎？”我問。
“嗯，我是。”他有些拘謹的樣子。
“美，如，死了。”我輕聲說，“她死了。”
孟照的笑隱去了，他點了點頭：“嗯。”
“你爲什麼現在纔回來？”我想了想纔想到這個問題。
“南南，你別站着。暖暖，你也坐下。”我爸打圓場道。
“你在哪裡？你，你知道美如大出血會，會死嗎？”我的語氣開始激動起來。
“南南。”我爸慌忙起了身，走到我身邊，他拉了拉我，哄孩子般：“聽話，坐下慢慢說，不可以着急，好不好？”
孟照抿着嘴，他不說話，眼中有濃濃的哀傷。
“我，我不原諒你，如果，你回來，美如可能就，就不會死。”我喘着粗氣，“於北庭騙了我，他騙了我。你知道他在哪裡嗎？孟照，你告訴我他在哪裡？我要問問他，爲什麼要騙我，爲什麼這麼久都不來看我？”
“南南，你別激動，聽爸爸的話，乖，好不好？”我爸急了，想把我拉出正廳，“暖暖，你不是說有什麼好玩的遊戲嗎？帶你姐姐一起去玩啊。”
“我不去。”我用力抽出了手，推了我爸一把，我快步走到了孟照面前，抓住他的手我仰看他。
“南歌。”他被我逼得退了一步，“你坐下來，聽我慢慢跟你說好不好？”
“於北庭呢？他去哪了？是不是他要你發誓，不准你告訴我他在哪裡？”我急切的問他。
“我真的不知道。”他搖頭。
“你不知道？”我的雙手垂了下來，孟照不知道，那誰知道他去哪裡了？我慢慢的後退着，然後轉了身往正廳外面走。
“南南，你去哪裡？”我爸追上來。
“我回房間。”我說，“要下雪了，我一直在等着下雪。”
“暖暖，陪你姐姐上去。”我爸給暖暖使了個眼色。
“可是，這個哥哥不是說找姐姐嗎？”暖暖壓根就沒看懂眼色。
我滿腦子的於北庭到底去了哪裡？暖暖話我也沒聽進去。出了正廳，我上了樓，然後我重新坐回了窗臺下看着外面的天空發呆。
於北庭到底去哪裡了？
我在窗臺前坐了整整一個下午，黃昏的時候，雪花從天空飄下來。
“下雪了，姐姐，你看，下雪了。”暖暖興奮的喊起來。
我看着那雪花往下飄着，然後我跟着暖暖起了身。下了樓，我們來到了迴廊，我突然想起來，孟照來了。
“孟照呢？”我問暖暖。
“啊？”她呆了一下，“那個長得很帥的哥哥啊？走了啊，早就走了。”
“走了？去哪了？”我問。
“我不知道呀，要不，你問問爸？”她眨巴着眼睛看我。
“好。”我轉身往正廳走去。
“爸去公司了，你給他打電話吧。”暖暖拉住我。
“那我就去打電話。”走了幾步，我停下來，“爸爸的電話號碼多少？”
“算了，我被你打敗了，我幫你打。”暖暖跟上來，拉着我往前走，一路把我拉到了客廳裡。
我爸接到我的電話後，哄我說明天帶我去找孟照，我滿心歡喜的就答應了。掛了電話後，我呆呆的站着。
“爸說什麼了？”暖暖碰了碰我。
“說明天帶我去找孟照，走吧，我們去看雪。”我笑起來。
“哼，爸爸肯定騙你，他還說帶我去看海呢，結果呢，都冬天了也沒帶我去。”暖暖撇了撇嘴。
我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我現在就去找孟照。
“我要去找孟照。”我往客廳大門跑去。
“姐姐。”暖暖嚇得尖叫起來，“李媽，德叔，你們快來，我姐姐跑了，快來人啊。”
我跑得很快，出了正大門後，我下意識的就往車庫跑去。剛跑到門口，家裡的傭人就追來了五六個，大家驚慌失措的樣子就像天塌了一般。
“小姐，你去哪裡啊。”
我停下腳步，這是幹什麼？我又不是要去殺人放火，爲什麼要攔着我。我站定的當口，大家已經一擁而上，拖的拖，拽的拽，生怕我變成小鳥飛走了。
“你們放開我。”我低聲道。
沒人理會我，都推着我往回走。
“我讓你們放開我。”我歇斯底里的怒吼起來。
怒吼聲成功的鎮住了大家。
“我要去找孟照，我今天必須找到他，車鑰匙呢，給我。”我仔細辨認了一下，然後走到了司機面前，朝他伸出手。
“快跟着我姐姐啊。”暖暖落在最後面，跑得氣喘吁吁的。
“那我送你吧。”司機猶豫了一下才說，“就是先生那邊不好解釋。”
“快走，求你。”我拽住司機的衣服。
“姐姐，你知道孟照在哪裡嗎？你去哪裡找他嗎？”暖暖擦了一把額頭的汗，“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姐姐，你看下雪呢？要是找不到孟照，我們就去華靈山頂看雪，好不好？”
“好。”我點頭。
就這樣，我出了門。
車到半路的時候，我想，孟照應該在我伯母。於是，我讓司機將車往我伯母家開。結果我去得遲了一步，我伯母說，孟照前腳才離開，也沒說要去哪裡？
“寶寶。”我看着我伯母手裡的孩子，他戴着可愛的帽子，正衝着我笑。
我伯母看着天空的雪花，眼角有淚：“現在回來做什麼，他能還我一個活生生的女兒嗎？掉幾滴淚算什麼，我不稀罕。”
“我走了。”我轉身往院子外走。
“伯母，那我走了。”暖暖跟我伯母揮了揮手。
上了車，我讓司機送我去凌巖公墓，我記得趙美如和我媽在同一個公墓。車子重新上了路，雪下得越來越大。
暖暖趴在車窗上哈着氣，不停的跟我講述着她學校的一些趣事兒，我都沒聽進去。
大概半個小時的車程，車子停在了凌巖公墓。下了車，地上已經有一層薄薄的積雪。
暖暖看着陰森森的公墓害怕得連連搖手：“姐姐，好嚇人，我不想進去。”
“小姐，我陪你進去。”司機道。
“不用，我自己進去。”我擡步就往前走。
“不行啊，先生剛纔給我打了電話的。”司機跟上來。
“傅叔，你不要走，我一個人害怕。”暖暖探頭在車窗裡大喊。
“你回去吧，我很快就出來。”我說完就小跑起來，等我進了公墓繞了幾圈後，便看不到司機了。
墓碑林立，加上白雪紛飛，我走着走着就分不清方向了。憑着記憶穿梭，又走過了好多墓碑，我看到有個穿黑色袍子的男人跪在一個墓碑前。
要說我也是真糊塗，這要是換我清醒的時候，肯定嚇得轉身就跑。但此刻我就很好奇，也不害怕，我繼續朝前走着，一直走到那黑袍男人三步遠的地方纔停了下來。
黑袍男人聽到動靜，據頭看我。
我怔了怔，原來男人身上穿不是黑袍，而是黑色的僧衣。我看着他的臉，很熟悉的感覺，但一下子想不起來。
“你是誰？”我問。
“南南。”他撐着地面困難的起了身。
我又看向那墓碑：沈心悅之墓。沈心悅不是我的媽嗎？那這個男人是誰？
“大雪天的，早點回去吧。”男人看着我。
“顧齊修。”我腦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這回輪到他怔了怔：“我聽說你身體不太好，天氣冷，別讓你的家人擔心。”
“你來看我媽媽。”我指着我媽的墓碑，“你爲什麼來看她？”
“我想她了。”他說。
我偏着頭，雪花落到我的臉上，有些涼涼的感覺，記憶中，安崢崢和我說過一些話。我晃了晃頭，想要讓記憶更清晰一些。
“安崢崢說，我媽是你殺的，對嗎？”我問。
顧齊修重新跪到了我媽的墓碑前，半晌之後，他說：“是！”
“你爲什麼要殺她？”我跪到他的對面，“所以，你出家了，是爲了贖罪嗎？”
“南南。”他長嘆了一口氣，“我沒有想到，真的，我以爲她會選擇我。可她沒有，我真的沒有想到，她寧願讓真相跟着她一起死掉。”
“什麼真相？”我又往前跪了一點點。
顧齊修苦笑：“我常常來這裡，就是希望你媽能告訴，我在她心裡算什麼？”
“你很愛她？”我問。
“自從她過世後，我就知道，我的靈魂也跟着死了。”
“可你卻殺了她，你是個惡魔，就算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也救不了你。”
“是麼？”他冷笑，“誰是真正的惡魔？你什麼都不知道。”
“於北庭呢？是不是你對他也下手了，你一直暗中蟄伏，是不是在等待機會將他殺了？顧齊修，你說，於北庭是不是被你殺了？”
顧齊修看着我，然後他笑起來：“老天真是愛開玩笑，你竟然真的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