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時候特別困惑，兩個人相愛的人，曾經在一起，親密無間，彼此信任。某一天成爲分界線，那一天之後，兩個人回到陌生人狀態。見了面，除了打聲招呼，再無話說。
那些曾經在一起的日子，生生變成了冷笑話，讓人回想起來，無所適從。
而我和於北庭，跟普通的情侶又不一樣。他接近我是有目的的，他對我的愛是表演。他給我演了一出愛情的遊戲，我傻傻的信以爲真。
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了遊戲的破綻，拆穿了他的面目。他給我設計的遊戲來不及走到終點，他始終是不甘心的吧。
這次巧遇後，小程得到消息，於浩同病重，於北庭陪同於浩同回了z市。而顧齊修，繼續過着深居簡出與佛爲伴的日子。
日子風平浪靜，是那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壓抑的寧靜。
這份寧靜維持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彼時我和小程的戀情已經穩定，我帶他回了家，帶他去祭拜了我媽，還把他介紹給了趙美如。
大家對我的新戀情都表示了祝福，只有溫湘庭特別不識趣。有一天她來接我下班，在一個堵車的路口，我們閒聊了幾句。
她說：“趙小姐，你不應該把自己作爲賭注。”
“何出此言？”我笑呵呵的看着她。
“你有把握能控制得住小程嗎？”她問得認真。
我呆了呆：“溫湘庭，你覺得你很瞭解我？”
她看了看我：“還好。”
“你怎麼知道，我對小程不是真心？而非控制。”我扯着嘴角笑。
“是麼？”她也笑，“我不覺得。”
我有些生氣起來：“那你教教我，我該怎麼做呢？”
“不要心軟，任何時候都不要心軟。”她傾過身來，定定的看我，“趙小姐，你是一個特別容易心軟的人。”
我有些狼狽，抿着嘴，半晌才點頭。
“下個月，我就要回去n市了。”她說。
“你又要走？是有什麼地方不滿意嗎？”我急忙問。
“當然不是。”她左手搭在方向盤上，“因爲一些私人原因，這裡離他太近。”
我想起來，她曾經說過，她愛上一個有婦之夫，那個人心裡卻完全沒有她。
“我以爲，你已經修煉成精了，沒想到，你還會抵不住心魔。”我有些略略的感嘆。
“我也只是一個凡人，七情六慾未斷，心魔自然難除。”她拂了拂長髮，“離他再遠一些，見不到，心裡會好過些。”
“那是一個特別優秀的男人吧。”我忍不住問。
“也許很優秀吧。”她有些惆悵，“他在往一條錯路上走，我沒有能力拉住他，又不想眼睜睜的看着他走，就只能做一個懦弱的逃兵。”
“好像有些複雜。”我說。
她呆怔着，直到前面的車龍開始緩緩啓動，她也跟着啓動了車子，但沒再提及那個男人。
如往常一樣，溫湘庭在大門口停了車。我下了車，拎着包往大門口走去。守門的德叔和趙家園丁老宋各站一邊，兩個人正在長吁短嘆着什麼。
“德叔，宋伯。”我跟他們打了聲招呼。
“大小姐回來了。”德叔面色有些沉重，“你快去看看吧，皎皎不太好呢？”
“怎麼了？”我往肩上送了送包。
“不知道吃錯了什麼東西，上吐下瀉的，陳醫生過來了。老爺和老太爺又不在家，夫人哭哭啼啼的……”
我沒聽德叔說完，邁開腿就跑了起來。繞過迴廊，我跑到了我爸和冷煙住的那幢樓。這回哭聲聽得很清楚了，冷煙喊皎皎的聲音都慌得變形了。
我三步並兩步上了樓，小客廳裡，皎皎躺在地上抽搐，陳醫生跪在地上急救。
“冷姨，怎麼回事。”我跑到冷煙身邊。
暖暖躺在冷煙身後看着地上的皎皎，她一直在哆嗦着。
“不知道他吃了什麼東西，突然之間就這樣了。”冷煙哭各泣不成聲，“兒子，你快醒醒啊，別嚇媽媽啊。”
“趕緊，喊司機，送附屬醫院，我馬上跟醫院聯繫，走急診。”陳醫生滿頭大汗，衝着冷煙大喊。
“皎皎。”冷煙尖叫一起，“陳醫生，皎皎到底怎麼了？”
我拿出手機，給溫湘庭打了個電話，讓她把車倒出來，在大門口等着。安排妥了，我收起了手機。
“快。”陳醫生抱起了皎皎。
“皎皎。”冷煙跪到地上，慌得只會六神無主的哭喊，“趙傑森，你這個殺千刀，就是你害的，就是你要皎皎的命。”
“冷姨，這都什麼時候，趕緊去醫院啊。”我伸手拖了她了一把。
“是你，還是你爸，是不是你們都知道了，所以，你們想害死我的皎皎。”冷煙緊緊的掐住我的手。
“媽媽，媽媽。”暖暖嚇得哇哇大哭，“南歌姐姐，我害怕。”
“不許叫她姐姐。”冷煙衝着暖暖大吼。
我懶得跟她一般見識，追着陳醫生，我跑下了樓。
“皎皎，皎皎。”我跑出了迴廊時，冷煙的哭聲才從樓梯上傳下來。
陳醫生抱着皎皎上了車，我跟上了車，冷煙的哭聲還在側廳的位置。
“開車。”陳醫生喊道，“情況不太好，別等。”
溫湘庭一腳油門，車子如同離弦的箭。皎皎的情況越來越壞，嘴脣已經紫得開始發黑，陳醫生說可能是食物中毒，而且劑量還不小。虧得溫湘庭車技好，在這個滿城堵車的點，硬是七繞八拐，十二分鐘將車開到了北陽市附屬醫院。
下了車，早有醫生護士在那裡等着，皎皎被移到了推牀，我們跟着跑進了急診大廳。很快的，皎皎被送上了搶救臺，我們退回到了走廊外面。
十來分鐘後，冷煙拖着暖暖，兩個人一邊跑一邊哭。
“冷姨，你冷靜點。”我扶住了她。
她整個人無法控制的顫抖着：“皎皎呢？是不是救不活了？南歌，你跟我說實話，他是不是救不活了。”
“冷姨。”我耐着性子，“醫生正在搶救，你不要太擔心，不會有事兒的。”
“不，你騙我，不要騙我了。趙傑森那個殺千萬的早就警告過我，他說了，遲早有一天，他要讓我悔青腸子。他說過的，我沒想到，他會這麼狠心。”冷煙跪到地上，“我的皎皎，不行，我要打電話，我要讓浩同來，我得讓她來。”
彷彿晴天裡一道霹靂，我震驚的看着冷煙，她在說什麼？浩同？於浩同麼？什麼意思？皎皎是於浩同的孩子？
天啊，我的天啊。
我石化在那裡，思維彷彿僵住了。
跪坐在地板上的冷煙手忙腳亂的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然後她開始拔號，沒一會兒，電話就接通了。
“浩同，我求求你，你快點來……皎皎，他，他不好了……我求求你了……這麼多年來，我真的夠了……我求你了，你來看看他……於浩同，你記住，如果皎皎有個三長兩短，我冷煙也絕不獨活，我和皎皎變成鬼，也絕不會放過你。”冷煙情緒非常激動，吼完後，她將手機砸了出去。
堅硬的地板，手機碎裂的聲音。
我聽得明明白白，冷煙的電話是打給於浩同，她要他來。
“媽媽。”暖暖捱到冷煙身邊，怯怯的喊她。
“滾開。”冷煙跟瘋了一樣推了她一把，“你是趙家的種，過你的好日子去。”
這回，不止我目瞪口呆，一旁站着的陳醫生和溫湘庭也驚呆了。皎皎和暖暖是雙胞胎，現在，冷煙說暖暖是趙家的種，那麼，皎皎當然也是趙家的種啊。
“媽媽。”暖暖跌在地上，嚇得大哭，“媽媽，你不愛我了嗎？爲什麼對我這麼兇。”
我緩過神來，把暖暖從地上拉了起來。
“冷姨，你在胡言亂語什麼呀，你嚇着暖暖了。”我握緊了暖暖的手。
走道的另一頭，有腳步聲傳來，我爸和我小叔趕來了。
“現在怎麼樣了？”我爸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姓趙的，我跟你拼了。”冷煙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一頭朝我爸撞了過去。
溫湘庭身手矯健，一把拽住了冷煙，已經陷入癲狂狀態的冷煙對着溫湘庭又抓又打，溫湘庭費了一番力氣才控制住了她。
“趙傑森，你這個王八蛋，皎皎還是個孩子，你怎麼下得了手。就算我罪大惡極，你也不該拿他出氣啊。”冷煙哭喊着，“要打要殺，你衝我來，我造下的孽，我自己承擔。”
“阿煙。”我爸冷靜的看着她，“你不要激動，皎皎會沒事的。”
“裝，你還裝，你裝了這麼多年了。看着我這個傻子象個小丑一樣作大天，你是不是特別得意？”冷煙擡腳還想踢我爸，“皎皎不是你的兒子，你早就知道，你老早就知道了。”
我爸看着冷煙，一臉漠然。垂下頭，近一分鐘後，他才重新擡了起來：“阿煙，我沒你能裝。”
“你這個王八蛋。”冷煙徒勞的朝我爸踢腿。
搶救室的門打開了，有醫生出來，冷煙尖叫着掙扎着，我爸朝溫湘庭點了點頭。溫湘庭鬆了手，冷煙跑了幾步就摔到地上，她一路爬到了醫生腳下。
“我的孩子，醫生，我的兒子，他，他怎麼樣了？”她抓着醫生的褲腳。
“目前搶救成功，接下來，就看他能不能度過最危險的二十四小時。”醫生收了收腿，“去辦一下住院手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