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七)梅伴月而花弄影

“好!”沈湛帶頭鼓起掌來。

臺上跳舞的弄月眼角閃過志在必得的笑意,而下頭的柳疏星卻是一頓,又有些落寞又有些歡喜,神情複雜矛盾。

而宋彌爾卻是詫異地看了沈湛一眼。宋彌爾自覺自己還算是瞭解沈湛,宴會開始這麼久,到還沒見過沈湛這般利落地誇一個人。按照常理,他一般都是給一個巴掌賞一顆甜棗,袁晚遊那麼大的一份禮,他都沒這麼起勁。這是···看上這宮女了?

宋彌爾被自己的猜測嚇到,又轉過頭仔仔細細地瞅了瞅那宮女。

很是平凡啊···倒不是說有多醜,算起來,這弄月也算是個美女了。可是在後宮這美女如雲的地方,自然就不怎麼夠看,況且又是個宮女,這跟這宮裡邊自小大家閨秀教導起來的貴女比下來,就有些小氣的意思了。更何況,似乎還帶了那麼點草莽的野氣······難不成,自己這湛哥哥最近好上了這口?

宋彌爾疑惑是大於嫉妒的。說得直白一點,宋彌爾這時候還不怎麼知道什麼叫嫉妒呢?從一開始進宮就是商量好的,反正都是要嫁,嫁給自己熟悉的自然是更好。對於不開竅的宋彌爾,當真沒有那一生一雙人的旖旎心思——這心思放在帝王家明顯也不合適嘛!而在面對柳疏星時仍舊會不高興,大多數時候,不過是因爲她們本來就存在着競爭的關係,貴妃那個蠢的,又不停來挑釁,宋彌爾自己當然是要反擊的了。

皇帝的寵愛的女人多了,可能會危及到自己的地位,但不代表,皇帝寵一個人,自己就要緊張得要死。宮裡邊大事小事件件都忙得馬不停蹄,哪裡還有時間去嫉妒一個宮女?還是一個妃嬪?

吃多了撐的嗎?

宋彌爾不嫉妒,不代表底下的妃嬪沒反應。

在她們眼裡,沈湛就是她們的天了。如今這天對自己電閃雷鳴的,卻對一個宮女和風細雨,怎麼看都是有情況的,沈湛那一聲“好”字一出口,下頭妃嬪們的眼風就跟刀子似的嗖嗖嗖地往臺上弄月的身上扎。

饒是弄月再膽大,在這眼刀子的注視下,也不禁有些汗涔涔的。

一曲舞畢,弄月微微喘着氣跪在了臺上。

“好!”沈湛站了起身,在所有妃嬪的注視下,大步走下寶座,又幾步連走,跨到了弄月所在的舞臺上。

“好一曲江南可採蓮”,沈湛站在弄月的跟前,伸出食指,緩緩地擡起了弄月的下巴,語氣低緩溫柔,別有一番魅惑,“告訴朕,你叫什麼名字?”

沈湛嘴上含着笑,眼裡帶着對弄月的欣賞,心頭卻冷冷逡巡着弄月的面龐,仔仔細細地盯着她一絲一毫的反應。

卻見弄月沒有半點嬌羞地微微擡了擡頭,將自己的下巴從沈湛的食指上移了開來,面容竟還有些冷漠:“回陛下,奴名弄月。”

這態度,當真算得上大不敬了。

底下的好些妃嬪都翹了腳等着看沈湛冷臉,卻只看見他們的陛下勾出一個好看的笑來:“你說你叫弄月?就沒有別的名字了?”

弄月那一雙有眉峰的,略有些類似劍眉的英氣的長眉一蹙,“奴不明白陛下的意思。奴打小便叫了弄月這名字,與參光、拜月伴着貴妃娘娘長大,並無其他的名字。”

“是嗎?”沈湛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看這樣子,不是要走扮成月影這條路線呢。這也對,怎麼可能扮成月影呢,豈不是很快便會被識破?到時候不是得不償失?不過,難不成這宮女背後的人還以爲,找一個跟月影相似的人,就可以將自己迷惑嗎?自己看起來真的就有那麼傻?

心裡頭這樣想着,沈湛卻將自己的手伸出去了些,籠住弄月的巴掌臉,大拇指在弄月的脣畔摩挲,“可朕倒是覺得,比起弄月,你更適合月影這名字呢。你這神態,讓朕想起了朕的一個故人。她便是用了月影這名字。”

底下一直跪着的弄月神色似乎沒有絲毫變化,“陛下故人的名諱,奴怎敢冒用?豈不是不敬。弄月這名字雖然普通,但卻是從小跟着奴的,奴對着名字,很是留戀,並不想捨棄。”說罷,弄月輕輕搖了搖頭,嘴角卻在沈湛的手指上擦過,她似是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臉被沈湛蓋住,身子一僵,又不着痕跡地將自己的脣離得沈湛的手指更遠了些。

沈湛將此微微一笑,轉身鬆手放開了弄月,“可如今也有一個月淑儀了,便不好再稱你爲‘月’,朕想想······”沈湛當真沉吟了一刻,“有了,‘人扶醉,月依牆,梅開半面妝’,不若就喚你······”沈湛像是故意一般,在句中停了停,眼睛往四周一瞟,果不其然看見月淑儀虞汐抓緊了帕子,緊緊盯着自己,沈湛朗然一笑,“就喚你梅玉容如何?”

這句話一出,月淑儀的臉立時煞白,她的眼似利劍,劃破空中,直接戳在了仍舊跪着的弄月身上!

好一個梅玉容!

比自己整整高了一個位分!

自己都還是庶四品呢!一個小小宮女,就爬到了自己的頭上坐了從四品的位置!

偏偏還叫弄月!

難道封了個“梅”字,她就不叫弄月了嗎?

這不是生生打自己的臉?

月淑儀越想越氣,可,這氣她卻不敢、不想、不願撒在沈湛的身上。陛下有什麼錯!怪就怪在這些個狐媚子!爲了那些風光位分、爲了安逸奢華、甚至垂涎陛下,前仆後繼地往陛下身上撲去!這些個賤人!

月淑儀眼角泛紅,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了盯弄月,不,如今已是梅玉容的弄月,眼角閃過一絲狠意。

片刻,月淑儀又將那恨意和狠意投射到了坐在一旁的柳疏星身上。

若沒有柳疏星授意,這小小宮婢,怎麼敢將主意打到皇帝的頭上!

今日這表演,不也是柳疏星佯裝自己受傷,才讓這宮女上場的嗎?!

說不得是早就安排好的!

可這柳疏星貴妃當得好好的,又沒有失寵,爲何要在今天這種場合,擡一個小宮女出來?

虞汐也不是個傻的,恨是恨了,但這同時,卻也有疑惑千萬。

下頭跟虞汐想得差不多的妃嬪也不在少數,都在疑惑柳貴妃這一做法。

但更多的,卻更是擔心。

聽起來這梅玉容像極了陛下的一位故人?一位女子?那會是誰?這梅玉容前一刻還是小小宮女,後一刻位分就高過在場多少人去了,這還沒得寵呢!

一時之間,妃嬪的座位上嘈嘈雜雜,個個神色都晦暗不明。

但肯定的一點,這梅玉容定然是拉了不少仇恨,而推她出來的柳疏星,也好不到哪裡去。

其實柳疏星這邊也有些怔怔,要將弄月送到陛下身邊去是沒錯,她也隱約知道,那位這步棋,走的便是弄月像極了沈湛曾經的一位故人。那位諱莫如深,這弄月也作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柳疏星心高氣傲,便也沒再問。但看這情形,陛下那故人,怕也不是一般的故人。

柳疏星深吸了一口氣,騎虎難下啊······

一時之間,她看向弄月的目光,也有些不快,更有些後悔。

沈湛不過一舉手一投足一句話的功夫,立時便攪動了後宮的格局,就好像那一潭死水,沈湛伸出手在湖心中間緩緩地動了動,那湖水便慢慢地蕩起了層層波紋,帶動着湖底的淤泥、湖邊的浮萍,甚至岸邊的野草,都動了起來。

後頭的宴會便有些索然無味起來。

大家都各懷心思,大殿上的氣氛便有些冷凝。

沈湛倒是很滿意這氣氛:後宮若是太平靜,前朝的湖水又怎麼會波動起來呢?

後頭幾個妃嬪的表演,他也看得津津有味。可是在旁人的眼裡,便是他得了一個神似故人的女子而心情大好,看誰都高興了。

連帶着,衆人望向宋彌爾的眼神不由得就帶了幾分同情。

皇后娘娘真是可憐。

前後柳貴妃恩寵在前,中間茬了個月淑儀蘭貴姬,本來就一個頭兩個大了,如今又還來了個梅玉容。

嘖嘖。

別人爲宋彌爾擔着心呢,宋彌爾卻似乎絲毫不在意,大殿上表演完了,她還笑眯眯地提醒沈湛不要忘記選出一個表演最合聖意的給個彩頭。

“袁淑妃的表演最是大氣,舒美人可也甚是用心,但月淑儀的胡旋舞也很是難得,還有秦貴嬪蘭貴姬,個個的表演都精彩得很。哎呀呀,都不知道要怎麼評了,陛下,您以爲如何呀?”

宋彌爾笑眯眯的,放佛那些暗流涌動都不關她的事。

沈湛心頭一滯,帶了幾分說不清楚的不快,“彌兒中意哪個便評哪個便是。”

“這怎麼行,最開始可是以陛下喜好爲彩頭的,大家都等着呢。”

“如此”,沈湛心一沉,“那便讓梅玉容奪了這彩頭吧!”

“梅玉容?”

“朕覺得不錯,彌兒以爲如何?”

沈湛一邊說道,一邊觀察着宋彌爾的神色,心中有幾分期待,卻又不知道在期待着什麼。

“那好啊,陛下覺得梅玉容不錯,那便是梅玉容吧。”

宋彌爾仍舊是笑眯眯的,轉過頭凝望着沈湛的雙眼,眼波清澈,像是窺見了沈湛的心思,又好似什麼都不知,只看着情郎便自帶三分的醉意。

沈湛的心隨着宋彌爾的話“譁”地一下落到了地上,又“呼”地一下擡到了半空。

沈湛此時此刻仍舊不知,自己已經動情。可偏偏盼着跟自己一樣動情的那個人,卻還在外頭徘徊。

情之一事最難琢磨,沈湛哪裡清楚自己是什麼時候動了情又爲何動情呢?這後宮之中姝女如雲,又偏偏是這一個?

沈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這易怒易喜的脾氣,是因爲自己心中將宋彌爾記掛起來了。

不過,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沈湛也並不會因爲自己的心意改變自己的計劃。知道了,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

彩頭最後賞給了梅玉容。

這結果簡直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所有人都卯足了勁兒,要整個頭彩,卻偏偏被這梅玉容半路殺出截了胡,誰會高興?而且一曲採蓮曲,明明是明豔小調,這梅玉容面無表情,舞姿也不夠精神,哪裡又好看了?

可是耐不住陛下喜歡啊。一朝昇天,小宮女變成了釵頭鳳,就看陛下那喜歡勁兒,這彩頭給了梅玉容是必然的。

下頭的妃嬪們都暗暗咬牙。

不過,這宮裡面真是不乏傳奇。

本以爲月淑儀已經升得夠快的了,可沒想到太后金口玉言,便又多了個秦貴嬪,還沒等人回過味兒來呢,一個宮女也成玉容了。這樣比起來,月淑儀和秦貴嬪的升遷速度又算得了什麼呢?

衆人都在猜測,既然這梅玉容得了彩頭,今晚侍寢的怕就是這梅玉容了。說不得會跟月淑儀之前一樣,連着寵幸好幾旬。一旁的月淑儀許是也想到了這一點,臉色有些難看。可當事人梅玉容,卻好似什麼也沒發生似的,仍舊神色淡淡,表情平靜,就好像衆人議論打量的不是她一般。她這一副樣子,倒是叫人高看了幾分。

從獻舞到封位,梅玉容都是這樣一幅神色,封了玉容之後,也不見她有多高興,那時候衆人還都覺得她是裝的,可是如今得了彩頭,明知道接下來許會有連番寵幸的,神色還是這麼平靜,可就是難得了。

難道這梅玉容當真不想封妃?

不管衆人怎麼猜測,宋彌爾小手一揮,便將屬於梅玉容的賞賜給擡了出來。

“你初封玉容,本宮這裡倒有些沒有儀制的東西,便贈與你了。”

宋彌爾送出的是兩套頭面並一些布匹,精緻大方,倒也配得上玉容這身份,又沒有明顯的儀制規定。梅玉容初封玉容,又是宮女,想必是沒有什麼好東西傍身的,這宮裡邊哪一個妃嬪,是單單靠着每月的月份發下來的布匹首飾在打扮呢?傳出去不得讓人笑話?宋彌爾這東西,送得當真是及時雨。

“好一個收買人心!”

莊妃心頭已經連連冷笑。皇后捷足先登做了這個好人,又表明了自己大度,舉動又十分地熨帖。後頭再有妃嬪想拉攏這新晉的梅玉容,恐怕就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了。

沒想到這皇后娘娘,這麼快就學會了後宮的生存方法。

不過,更沒想到的是,陛下竟然沒有選擇臨幸梅玉容。

(一百六十四)(二百六十九)是非皆難辨(一百九十七)敘話(一百四十)鴻門好宴(十七)太后(一百九十一)乍起(三百二十七)坦白(一百二十九)湖畔胭脂(二百一十八)樓外雷,不間昏曉(一百三十二)離家歸客(四十四)一波再起(十三)帝后(一百九十七)敘話(二百零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一百八十八)贈衣(一百七十三)依容(十一)賞罰(二十六)宋家(二百五十五)(九十三)沈瑤(九十九)生辰(二百四十九)(一百二十五)飛星弄巧(一百四十九)夜鬥(一百七十一)驚變(二百五十一)(一百一十一)口技(一百八十二)迫勢(四十五)暗流(一百三十九)南下(三百零四)莫道別後無情(三百一十八)(一百二十八)更春深處(四十一)初成(一百八十三)探尋(三百零二)不知暮雨爲朝雲(九十四)求(八十八)行刑(五十一)疑慮(一百零四)怒火(二百一十三)陌上樓頭,都向塵中老。薄晚西風吹雨到。(二百零六)平地生波起,但飲恨,萬般方寸(一百六十五)(二百四十九)(一百八十八)贈衣(一百六十七)不安(三百一十八)(三百三十一)歹心(三百零三)幾番風雨尚能行?(二十五)身死(一百九十九)騎裝(二百零三)小山重疊金明滅,生死可破(二百三十)(一百八十)巫蠱(一百六十五)(二百六十二)(三百二十四)第二三局(三百四十四)(三百三十三)蹊蹺(一百六十六)動搖(一百七十五)梅消雨散(三十三)中秋宮宴(五)(一百六十)回宮(二百四十三)(一百二十一)風雨(一百)清和(三十四)風乍起(二百四十一)(三百零七)桂花沁入一碌藕(三百三十八)(二百六十三)忘路之遠近(三百零一)心斷絕?幾千裡(二百四十二)(三百三十八)(一百三十五)宋家各人(六十五)出宮(三百一十七)(一百五十五)救(一百四十五)圈套?(一百二十七)母子(一百七十九)再驚(一百三十一)風頭名頭(二十七)是誰(一百七十六)反差(二百一十一)月出門時,美人和淚辭(二百八十七)千里青門道(三百二十二)第一局(一百五十一)依偎(二百一十九)苦世間無定法,法無定日(六十二)宴會(下)(二百一十二)花深深,柳陰陰,當初料誰今(一百九十三)算計(二百五十五)(六十二)宴會(下)(二百四十一)(三百三十四)排查(一百七十八)連環(七十)又遇(一百五十四)援(一百四十二)詭譎的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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