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般迴應,讓提督夫人的怒火從五分升了八分。
“你非要頂撞我是嗎?”
“女兒不敢。”
不敢?她分明是敢的很!
提督夫人對着女娘柔美的臉蛋揚起手。美眸怒氣沖霄,卻到底沒打下去。倒不是心疼,而是明兒去衛家,顏宓可不能頂着帶傷的臉示人。
“你作何一次次讓阿孃失望?你合該知曉阿孃對你的良苦用心?難不成我還能害了你?”
她冷冷呵斥:“瞧瞧你一身的酒氣,這哪裡還是正經女娘!我不讓你同那種女娘有所往來,還有錯了?”
顏宓總算開口:“哪種女娘?”
她沉靜的眸子看過去:“整個盛京城的貴女,身上全都披了一層皮。虛僞的明裡好,暗中下毒手比比皆是,沈娘子性情灑脫,通透率直。只怕世上都找不出第二個。”
“你們都說她不好,可女兒同她相處,總算覺得自己不是一樁物件,而是個人。”
提督夫人被氣的直說了三個好字。
她居高臨下道。
“行!理兒左右是和你說不清了!你愛跪,那就祠堂,在顏家的列祖列宗跪着!”
“吩咐廚房,今日不必準備娘子膳食!看她好生餓着去反省!”
她剛放下話,不等奴僕迴應,就聽一道嗓音含笑而來。
“我說大嫂,你怎麼又罰宓姐兒?一次兩次回回都尋她的錯處,也就是你如此狠的下心。”
“吃些酒怎麼了?誰規定女娘碰不得?”
提督夫人一聽這聲音,壓着脾氣:“大房的事,二弟妹還是不摻合的好。”
二太太扶着頭戴抹額的顏太夫人而來。等走近後,她又無視提督夫人,親自上前心疼的將顏宓拉起來。
真心疼假心疼,暫當別論。可說的話都是比誰都中聽。
“讓叔母瞧瞧,這麼又瘦了?聽說你這些時日胃口不好,可是你娘又氣着你了?這身子是自己的,你總得自個兒顧及自個兒。若受了氣,就找祖母做主,她可是最心疼你的。可不能同她生分了。”
“這不,一聽你阿孃押着你回來,就急忙忙的來了。”
顏太夫人沉默的看着顏宓。由着二奶奶說個不停。
二奶奶又道:“今兒我特地讓小廚房給你做了開胃的菜,晚些不妨到叔母屋裡用飯?”
提督夫人讓跪,她偏偏把人扶起來。不讓她用膳,她更是反着來將人請去屋裡。
提督夫人氣的臉鐵青。她同二奶奶本就不合,偏偏後者敢此說,是顏太夫人准許的。
顏太夫人見顏宓小臉酡紅,腿軟的站不穩,終於發話:“老二家的,你先帶宓姐下去醒醒酒。”
等人一走,她沉臉就摔了茶几上的茶盞。
‘哐當’一聲響,茶水四濺。
“當我死了?”
這一句話,嚇得屋內伺候奴僕全部跪下。
“婆母息怒,兒媳怎敢。”
顏太夫人:“你也跪下。”
若是屋內就兩人,跪也就跪了。然屋子裡不少奴僕,可她是當家主母,若是跪下,如何再立威?
“婆……婆母。”
顏太夫人就這麼看着她:“知道丟臉了?你當衆罰宓姐兒,怎不知顧及她的臉面?”
她用柺杖直直敲打地面:“她能夠交心的女娘一隻手都數的過來,也就工部尚書府的,還有陽陵侯府的。她是我屋裡養的,你不心疼我知道。我也不求你對她多上心。可顏家已將她逼入絕境,你還要將她逼瘋不成?”
這門婚事,她也是點了頭的,能如何?顏家把柄被衛家攥在手上。若是鬧大了。只怕是欺君之罪!要禍及滿門的!
當然,衛國公府也給予了諸多好處。
也只能捨棄顏宓。
這是她作爲顏家女該做的。
“太夫人。”
提督夫人的心腹道:“我們大娘子也是一片苦心,那沈家娘子人品不端——”
顏太夫人垂眼撥動着手腕上的佛珠,她身邊伺候的婆子上前,給說話的奴僕就是一巴掌。
“太夫人面前,爾敢造次?主子沒說話,你插什麼嘴?誰給你的膽子?”
“娘子自幼在太夫人膝下,又請了宮裡的嬤嬤教規矩,就算那沈娘子真如你所言,難不成我們娘子還會識人不清學壞不成?那是陽陵侯府的人,由你的個下賤奴才說三道四?”
“撇去這些不論,娘子親事已定,太夫人心疼她,只想她在成婚前過的暢快些,隨那沈娘子韋娘子如何,我們娘子歡心這就成了。”
“大娘子,您若管教不了奴僕,老奴也是可以費心幫着管的。”
顏太夫人繼續撥動着佛珠,若是不知她年輕時的厲害,總會讓人覺着,是個慈祥的老太太。
婆子說一句,提督夫人的臉色難看一份。
她強撐着笑。
“婆母,這話說的是不錯,可那衛夫人眼裡最容不得沙子,當初衛家聘宓姐兒,就是看中了她的穩重能當起主母之責,若是知曉她喝酒買醉可如何是好?”
崔太夫人擡了擡眼皮。
“閨友小酌幾杯,到你嘴裡就是買醉了?”
“衛夫人若反悔,我這個老太婆倒是求之不得。”
可衛家會反悔嗎?
絕不會。
顏宓這樣的,嫁給誰不比那衛熙恆好?
也就是她沒得挑。
提督夫人訕訕:“兒媳受教,日後定不再拘着她。”
她上前請罪,又讓婆子重新沏茶。親自給顏太夫人送去。
“她是我女兒,我自然也是捨不得的。”
顏太夫人沒接。
這麼多年了,她到現在看這個兒媳還是含着恨。若非是她,兒子早就娶了高貴的謝家女了。
她停止撥動佛珠。朝提督夫人招了招手。
提督夫人湊耳過去。
只聽顏太夫人俯在她耳側嘲諷道。
“你真當我老糊塗了?”
“你可不是她親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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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天空籠着一層淡淡的薄紗。夕陽往下墜,遍地霞光渲染。馬蹄聲漸漸。崔韞翻身下馬,將繮繩扔給門衛。
他朝睢院而去。
卻不曾想,剛走近,就見睢院門口處擺了張軟椅。
女娘嫺靜的坐着,手裡捧着一本書。聽到動靜,她稍稍擡眸。
崔韞有些意外的走過去。
“尋我有事?”
沈嫿合起書,她平靜又特別懂禮貌的問了一句:“打架嗎?同歸於盡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