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一出,換來絡腮男子大怒。
他是走鏢的,時常來往遊走於盛京,因生的兇悍,那些店主不敢觸他眉頭,回回吃啞巴虧。
他多次在這間客棧住下,就是給五分錢。也總要調戲那收銀的婦人,就算吃不了豆腐,過過嘴癮也好。
這也算不了什麼稀罕事。
女娘本就是讓爺們玩弄的。
他身強體壯看着不好惹,爲此,那婦人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敢要銀子。
這間客棧是帶着孩子的小婦人開的,男人年前死了,客棧上下,管事的也就兩人,廚房的廚娘,是這寡婦的婆母。
沒有男人,就留下這些婦孺。可不是好欺負。
沒想到,他會被罵。
劫富濟貧!!
富家公子汪續邁着步伐,胖乎乎的臉上肉感十足。他的手壓在身後。
就聽女娘不耐煩道:“三百兩。”
她:“幾文錢就想住上房,誰給你的臉?瞧你那張嘴臉,可見這種事做了不止一回兩回了吧,怎麼,伱還當自個兒是收保護費了?”
女娘嬌柔做作的擡手理了理髮間的金簪。
等他回去,帶一幫隨從,就要讓人拆了這黑店!
沈嫿擡眸。
“一人一間通鋪,就在二樓。熱水自個兒去廚房那邊擡,晚膳會讓人送去。”
“哪有人吃碗麪三百兩的。”
“博娘子一笑,這便值得。”
她不願在搭理,隨意瞥了一眼。
而那女娘繃着一張臉,絲毫不爲之動容,更不客氣。
“好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回頭在想想法子。夜裡大家夥兒擠一擠,手上的盤纏也不夠了。”
自然得了一羣人的感恩涕零。
在沈嫿的警告下,影五的嗓音消散脣齒間。
沈嫿等她們去後,從兜兜裡取出一百兩,順手扔到收銀的抽屜裡。做完這些,女娘心無旁騖的撿着倚翠從廚房端出來的花生米吃。
四目相對時,他淡淡一笑。
再吐出一空血來。
“這要價就格外狠了,這位姐姐,差不多三十兩意思意思就行了。”
“店家,雖不符規矩,可也勞您通融通融,夜裡溼氣重,有個兄弟更是病了。我們人多,可也只想要一間通鋪。”
汪續正要點頭。
這別是黑店吧!
“娘子,晚膳好了,您可要回屋用用?”
“醜東西。”
沈嫿睨着他:“也沒了。”
“我們拿不出——”
富家公子忍着不哭,掏出十兩,圓潤又飛快的朝樓上跑去。入了二樓過道。他又小心翼翼伸長脖子的去看下方。
“十兩。”
“我……能要一間上房嗎?”
富家公子:“我先前同我阿爹來過,當時就收五兩。”
幾人掩下眸子:“是。”
沈嫿沒精打采的應了一聲,就見外頭傳來動靜。
她又要吭人了!
那矜貴冷峻的男子低聲道。
倚翠上前,柔聲道。
圓滾滾離家出走的富家公子,惴惴不安:“不……不了。”
“沒了。”
垂頭喪氣的漾漾,頓時趾高氣揚。
“不貴。”
多收他五兩銀子怎麼了!
劫富濟貧不行嗎!
樓下,沈嫿晃着腿。
她還氣着呢!
快!這次再給你一次機會!允你負荊請罪。
“你記得不錯。就是五兩。”
“店家,可還有上房?”
“有問題?”
崔韞擡步入內,去桌椅處坐下:“那先來份麪食。”
十餘人。
可再看崔韞的一身打扮,他眼中生過了然之色。
“這。”
“你——”
崔韞立在門扉處,微風吹起他的袖擺,飄飄逸逸。這一身還是昨日的,顯然,他剛從大理寺出來,就朝此處來了。
他就像只斷了線的風箏。
女娘懶懶散散的看過去。
富家公子睜大眼,不可置信的回了上房。
幾人說着話,朝櫃檯而去。
“這次出門是想接大人回去的,父老鄉親東拼西湊這才湊的銀子。我們一併拿去打點了。卻連刑部牢獄都沒進。我看那些人擺明就是不放人。銀子拿了卻相互推諉。便是大人的面都沒見上。就這麼回去了,可真不甘心。”
她渾身都來了勁兒。
富家公子死死捏着欄杆。
掌櫃擦着額間的汗,剛忙出來,聞言忙到:“三——”
女娘繼續端着宰人架勢,紋絲不動坐着。
富家公子在影五的死亡凝視下同手同腳的走進來。
掌櫃:……離了大譜了。黑店!
剛下樓準備要碗麪的富家公子,又將步子縮了回去。
“通鋪也成。”
“我就是想坑你。”
這郎君砸錢調戲女娘。
她也許!可能!沒準就原諒了!
她面上不顯,只是倨傲的立着。
就在這時,外頭熙熙攘攘來了一羣人。
沈嫿仍舊坐着。
“本店雜耍小技,看了不要錢。”
正逢砸在剛要入店的人腳前。那人嚇得一個哆嗦。走也不是,進也不是。
女娘如此慷慨,可見爲人是好的。
影五:“沒啊,不是還有——”
汪續明白了。
飛了出去。
沈嫿認同的點點頭。
“衡州來的。”
走鏢大漢瞪眼,當即就要打人。可沒等他靠近沈嫿半分,也不知哪兒冒出的人,朝他腹中踹了一腳。
沈嫿沒有情緒:“是嗎?可我覺得,你該進來。”
來了來了!
“不要和我湊近乎。”
女娘看着他們風塵僕僕的,嗓音很輕:“只收一間通鋪的銀子。”
女娘絲毫不掩飾。
“影五,請客人入內。”
也不等哪幾人窘迫,沈嫿掃了眼人羣。
來人一身攜月而來,眉目俊朗。神色疏離。
“通鋪只有一張榻,怎麼睡?”女娘懶懶散散的問。
一個‘文’字沒出來。
崔韞順着她的話往下接:“那唯有勞煩店家再通融一二。”
“可是不巧了,客棧都住滿了。馬圈倒空着,侯爺可去將就一宿。”
沈嫿微微一笑:“貴麼?”
“這家客棧要價本就貴,我阿爹說開店不容易,那孤兒寡母也不容易,此處偏僻客棧只有一家,那些菜也盡數是從遠處買的,故五兩也就認了。怎麼又漲了?”
“倚翠,收錢!”
倚翠硬着頭皮,接過即清含笑送來的銀票。
沈嫿當着所有人的面,塞到她自個兒的兜兜裡頭。
做完這些,這才如戰勝的孔雀。沒再搭理崔韞半句,冷豔高貴的踩着臺階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