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哎呀,真晦氣
張狀眼裡的光亮越來越淺,最後成了失落頹然,更多的是悔恨。只見他擡手重重給自己兩巴掌。
他啞着嗓音道。
“福寶那段日子身子又差了,大夫說只怕難熬這個嚴冬。”
家中的錢,盡數花在藥材上還不夠。
他只能四處籌。可這些年欠的債還沒還,哪家願意借?
就在那時董豐登門,提出陰婚。
“我見錢眼開,想着,再也不用擔心藥錢了。還能給她買上好的人蔘吃,又念着這孩子性子軟,若兩眼一閉,我和她阿孃也沒法再照顧她,自改給她尋一門好親事。”
而他……也的確有私心。
畢竟,那筆銀子不是小數目。
足夠他買大片田地,富裕一生。
明知董輝作惡多端,不堪爲良配,可他卻告知張王氏。
她咬着糖葫蘆上頭薄薄的那層糖霜,發出‘咔嚓咔嚓’是聲響。
大義滅親啊!
即便如此,爲求穩妥和走過場,劉知縣仍得將涉及的一干人等全部叫到衙門,一一覈實。
衆人的心思全被這句話帶跑偏。
許是沈嫿的這一身打扮過於孩子氣的嬌憨,有人大着膽子提聲問了句。
若說對沈嫿沒有情意,是假的。
可這樣的沈嫿,讓他悵然若失。
“我懦弱,不配做她的阿爹,事後,窩囊的誰也不敢提。”
張王氏的心卻仿若被枕邊人用匕首一刀一刀重重往下割,傷的鮮血淋漓,痛徹心扉。
而,董豐又扔了張銀票到他臉上,警告幾句大步離開。
身後的這些話,讓沈嫿聽的飄飄然。她在大街上輕一步重一步的走着。
張狀渾身血液都冷了。
沒有制止,何儲頓覺有戲。
“漾漾,那是母命,爲人子孝,我不得不從,可我心裡只有你,你再給我些時日。”
她本就處於喪女之痛中,今兒卻又得重重一擊,怎能好過?
四下無人,他哪裡還有退婚當日的決絕。
一切的謎底,徹底被揭露。
沈嫿抄近路領着倚翠沿着小巷深處而去,繞過這條小巷,便是沈府所在的那條街。
倚翠見是他,當下冷了臉。正要將沈嫿護在身後,就聽小娘子蹙了蹙眉。
在張壯轉身給福寶去庖廚端藥時,福寶在董豐手上斷了氣!
張狀是瞧見了的,然制止無果。
沈嫿都能猜到他後面會說什麼了。
沈嫿嘟囔一聲:“哎呀,真晦氣。”
何儲失魂落魄的立在一處,仍舊是記憶裡書生的打扮,發白的學子服乾乾淨淨。
他垂眼去看,第一張就是沈嫿特地放在最上面的沈家。
這段日子,他夜不能寐,一閉眼就是福寶死前的掙扎。用不下飯,瘦的只剩皮包骨了。
張狀沒有去解釋,他鬥不過董家,痛苦抉擇後,還是撿起銀票。
沈嫿垂下眼簾,從懷裡掏出那疊厚厚的證據。
“漾漾,我也不想的,我對那周家娘子並無私情,我求阿孃了,她也允你入何家,雖是妾室,可在我心裡,你纔是我想娶的人。”
“沈娘子,這董家出事,你怎會現身?”
銀票輕飄飄的滑落至鞋底,不遠處是沾着血的刀還有福寶冷卻的身子。
“你在怨我嗎?”
他的視線落在沈嫿的脣上,蒼白的脣色沾上糖色,平添一份緋意。
“張家夫妻,是人證,而這些,是物證。”
“這好姻緣萬不能錯過。”
死人的最最嚴實,偏偏,董豐不能將這些人全殺了,讓人警覺發現端倪。
可顯然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董豐行事的確隱密。錢也足夠容易令人失了心竅,可這也讓他從雲端掉落地面。
“她爲了錢,竟然將死了的庶女給賣了?”
證據很快被官吏呈到劉知縣手上。
所有人都沒懷疑,一直都以爲福寶兒是自殺。
包括張王氏。
他滿意周芝芝的穩妥,他日後平步青雲,身邊的妻子合該如此。
沈嫿道:“除卻張家夫妻,這裡還有其餘十七名女娘家中的信息,大人去查。得到的只會更多。”
原以爲,她脾氣大不會理會。卻不想,小娘子轉身,黑潤透亮的眸子探過來。秀氣的鼻子微皺。
他神情恍惚,中年男子徹底哭的悽悽。
若不是沈嫿尋至,無情的將此事揭露張王氏……
“誰讓我沈家也牽連其中,我那繼母見錢眼開,沈家行事自認無愧於天地,斷不能因她一念之差給毀了。”
“蛇蠍心腸,不過如此。果然繼母就是繼母,不是親生,怎會心疼?”
他期許的看着沈嫿,試圖得到迴應。
張王氏從未懷疑他。
這簡直是劉知縣辦的最簡單也最刺激的一樁案子了。
她最愛吃這些,偏沈巍認爲外頭的吃食不乾淨,不准她吃。
這事隱瞞了下來,他也無需承擔其餘後果。
“沈家大夫人,明明不缺銀子。她圖什麼?”
小白蓮的語氣同頭頂那朵小白花相得益彰。
“漾漾。”有人在身後怔怔的叫住她。
銀票是用女兒的命換的。
可董豐等不住了。
都認定福寶兒自小懂事,捨不得爹孃爲了她再花費銀兩抓藥看病。
“你忘了?她自己不能生,怨呢!沈老爺一走,自然本性暴露,活着的沈大娘子她不放過,死了的沈二娘子更不放過。”
今天的沈嫿反倒像顆不再蒙塵的明珠,明媚而奪目。而周芝芝也被襯托成了寡淡的一灘死水。
從穿街走巷的走卒那裡,買了根糖葫蘆,沈嫿湊上前,粉嫩的脣探出來舔了舔。
劉知縣:……
何儲臉色閃過片刻的難堪。
甚至有過剎那間的後悔。
衙門審案時,他全程都在,她還是她,從未因變故而將一身嬌氣的習性褪去。可到底有所不同。
細細算來,上一回偷吃也不知是幾月前了。
看戲的人意味未盡。沈嫿裹着貂毛圓滾滾的挪出大堂。
用了人蔘和大量補藥,當時福寶臉上都有了血氣,說話聲也不再那麼虛弱了。也許還能多活幾日。不止這個嚴冬。
不是吧不是吧,那慈母的沈薛氏竟然是這種人?
外頭不再逼仄,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沈嫿若有所思,隨後不太滿意的問。
“沒有了?”
這兩句話,她都聽膩了。
“能不能來點新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