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勇聽到黃秋桂這大聲的哭喊,心裡頭一怒,擡手一掌,甩了黃秋桂一個耳光,打得黃秋桂轉了兩圈跌倒在地上,她捂着臉,頭腦暈暈乎乎的,卻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宋勇指着黃秋桂道:“你聽好了,剛纔那話你最好嚥到肚子裡頭,誰也不準說,你要是敢說半個字,我不但讓大郎休了你,我還要打斷你的腿,我宋勇在村子裡橫蠻了一輩子,還沒有誰敢在我面前撒野的。”
黃秋桂嚇得全身發抖,心裡卻是無邊的恨意,她一句話沒說,看着三人又討論起那十兩被騙的銀子,心裡猶如刀割一般。
宋三郎極不耐煩,他以爲自己可以做知縣大人的謀臣,從此風光無限,卻不想這是一個圈套,害得他做了個白日夢,心裡頭也正煩着呢,宋勇和田氏再這麼問來問去,責備來責備去,他不高興了,直接拉開門出去了。
宋勇在黃秋桂面前一臉的橫蠻,到了小兒子宋三郎面前卻發不起脾氣來,他把一切希望都寄託在這個三兒子身子,就等着他明年秋試能中,將來他們就是舉人老爺的爹孃,多有面子,以後村裡的富紳不都得來巴接他們麼。
黃秋桂被准許出屋,她捂着臉,匆匆跑出屋去,站在大房門口,她卻不敢進去,生怕自己一口氣把心裡的怨恨都說了出來,於是轉身跑出院門。
宋青宛吃了晌午飯下來去工地,就在小道上遇上了大嫂黃秋桂,她捂着臉,眼眶腥紅,看到她時,趕忙背過身去。
宋青宛想起剛纔吃飯前聽到田氏的哭聲,莫非黃秋桂跟田氏吵起來了,她這個大嫂可是一直隱忍的,今天怎麼吵得這麼厲害,還動了手,看她捂着臉,怕是傷得不輕。
“大嫂,你沒事吧?”宋青宛問道。
黃秋桂抹了一把淚,回身看向她,問道:“大妹,我能上你家坐坐麼?”
這……
宋青宛本來是要去工地的,可是她都開口了,她不好意思直接拒絕,只好領着她直接回了茅屋。
茅屋很簡略,只有一間屋子,也沒法讓人進去坐,宋青宛搬了,兩人在院中坐着。
黃秋桂沒說話,她往茅屋四處打量了一眼,嘆道:“我跟你要是能搬出去,便是住這茅屋也心甘情願。”
“大嫂怎麼了?”宋青宛關切的問。
黃秋桂想起宋勇說的話,臉上的巴掌卻是火辣辣的痛,她知道宋青宛已經看到了,也不遮不掩,苦笑道:“大妹,葛山兄弟是個好人,你要好好待他,當初若不是他花了銀子把你娶回去,如今你的日子恐怕生不如死。”
的確是這樣的,宋青宛要是真的嫁給那個屠夫,她是肯定會逃婚的,就算沒有戶籍吧,大不了成了黑戶,她就四處流浪去,憑着自己一雙手,就不相信養活不了自己。
黃秋桂不說話了,就這樣乾坐着,望着底下的村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宋青宛見她幾次都不開口,她也失去了詢問的興致,這模樣她不問也猜得出來一點,看她臉上的巴掌印就知道了,鐵定是被打了。
她想了想,宋大郎是不會打媳婦的,這人比較憨厚,宋二郎就沒有理由打大嫂了,如非田氏或是宋勇,這兩人一向不講理。
宋青宛起身,“大嫂,你等着,我這兒有點藥給你抹一抹,否則沒個幾消不了腫。”
“不用了……”
不待黃秋桂說完,宋青宛直接進了屋裡。
牀上躺着的完顏玉已經醒來,他扶着牀沿坐起了身。
養了這些日子,完顏玉能下地了,就是不能幹重活,屋前屋後走一走,就回去躺着休息,再將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如正常人一樣。
他看到宋青宛進來,問道:“外頭誰來了?”
“我大嫂來了,她被人打了。”宋青宛走到牀尾邊的凳子上拿了藥,想了還是把上的碗端了出去。
“我把裡頭兩個饅頭給大嫂吃,你要是餓了,我就給你做。”
完顏玉脣角上揚,“剛吃過午飯,晚上再吃。”
“行,你下地別走太久了,累了就歇着。”
宋青宛交待完畢,就出了屋,完顏玉笑了起來。
來到屋外,黃秋桂依然坐在那兒發呆,宋青宛親自給她臉頰上上了藥,一股涼嗖嗖的感覺使黃秋桂倒吸了口氣,“大妹,這藥真厲害,臉頰沒有這麼痛了。”
那是當然,這可是上次辦戶籍的時候在縣裡頭買的,給葛山用了大半,裡頭還剩些,平時她被爐火燙到,擦一點就好了。
宋青宛把兩個饅頭遞過去,“大嫂還沒有吃晌午飯吧。”
按着宋家院子裡的習慣,既然打了黃秋桂,家裡人就不會給她留晌午飯的。
“大妹,你這是,這可是饅頭,這樣大方,萬一葛山兄弟知道可不好。”黃秋桂一臉慌張,肚子卻應聲的咕嚕一聲,另一張臉也跟着通紅起來。
“大嫂,吃吧,葛山都隨我,沒關係的。”宋青宛往前推了推,黃秋桂接了,接着狼吞唬咽的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流下了眼淚。
“大妹是個有福氣的,能嫁給葛山……”
宋青宛不置可否。
這時完顏玉從茅屋裡出來,看到兩人,向黃秋桂喊了一聲“大嫂”,臉上露出憨態。
宋青宛瞪了他一眼,他居然還出門來了,明知道外頭的是黃秋桂,他跑出來做什麼。
黃秋桂聽到聲音,差點哽到,手下意識的把饅頭收入袖籠,接着又覺得自己多此一舉,她回過頭來打招呼,看到完顏玉那挺直的身軀穩穩地站在那兒,身材高大,宛如一座山峰似的,面上卻很親切。
“葛山兄弟,不,妹夫來了。”黃秋桂立即轉口。
宋青宛卻是瞪了完顏玉兩眼,向他使眼色,跑出來幹什麼,你就該靜靜地回去躺着。
完顏玉不但沒有看宋青宛眼色,還搬來一張凳子坐在黃秋桂身邊,說道:“大嫂第一次來我們家,事先不知道,也沒有什麼招待的,大嫂不要介意,下次大嫂過來,我上山獵幾隻野兔加餐。”
沒想到這個花了二十兩銀子的妹夫,不但沒有對大妹的孃家人心存芥蒂,還對她這麼溫和有禮,黃秋桂只覺得同人不同命,都是女人,她卻遇上的是這麼一個懦弱的男人,愚孝的男人。
“妹夫說笑了,大家同是一個村,以後可以常走動,妹夫就不要客氣的。”黃秋桂這麼說着,終忍不住手裡饅頭的誘惑,接着吃了起來。
三人坐了一會兒,完顏玉起了身,向黃秋桂道了一聲,就進屋裡頭休息去了。
在黃秋桂眼中,她看到的是一個身強體壯的葛山,哪曾知道他如今還有重傷在身。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明顯黃秋桂的情緒平和了,兩人才站起來,黃秋桂要回去了,正好宋青宛要上工地上看看去。
兩人結伴前行。
路上黃秋桂還是沒有說出她如何被打的原因,但宋青宛明顯可以看出來,這次黃秋桂似乎變了樣,不再像以前驚驚顫顫的一味隱忍,反而變得強勢起來。
宋青宛忽然意識到一個事情,她當初硬逼着田氏把這一畝三分的菜地給她建房子,可惜她傻乎乎的沒有跟鄰居把地給兌了,現在把屋子建在宋勇一家的旁邊,這不就成了鄰居。
田氏那三頭兩天就要罵人的架勢,他們住在隔壁將來少不得要聽到很多,這麼一想太鬱悶了,當初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現在房子的地基都起了,全都按着她的想法來建的,再過幾日房子都要建成了,她纔想到這一點上。
宋青宛很想罵自己兩句的衝動,她看着黃秋桂進了宋家院子,自個兒站在工地前頭,看着他們揮汗如雨,她真正體會到,隔壁院子裡說了什麼話她都能聽到的後悔。
果然黃秋桂一進院子就遭田氏一頓罵的,晌午跑出去,接着就一直沒有回來,現在都要到傍晚了,地裡的活一點也沒有幹,一向勤快的大兒媳婦忽然不下地,田氏心裡頭不爽。
黃秋桂的心境變了,聽到田氏的咒罵,沒有理會,直接進了大房的門。
田氏對付起媳婦來有兩招殺手鐗,一是用休掉媳婦的話語來威脅,二是抓住錢和糧,不聽話就餓你幾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