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花洋洋灑灑地落下來,喬鎖和顧柏林面對面地坐着,氣氛有了一瞬間的僵持。
顧柏林看着喬鎖,微微沉吟,淡淡地說道:“你愛我大哥嗎?”
愛嗎?喬鎖見顧柏林問出這個問題,有些諷刺一笑。她十六歲遇見喬謹言,十九歲爲了他墮胎,後來他結婚,她不願意做小三才會百般逃離抗拒,後來不惜入獄三年也不過是希望自己跟喬謹言能有個真正的了結。
如果他不能排除衆難和她結婚,那麼她只能帶着孩子離開他。她愛了他半輩子,怎麼會不愛,只是如今這種愛涼薄了,清醒了,她不再糊塗不再糾結了,因爲她對喬謹言有些失望了。
他只會一味地將她綁在身邊,她要離開便施暴,她留下來他便每日這般守着她。這樣的愛令人窒息,更別說他有妻子。
喬謹言根本就不懂什麼是真正的愛。他以爲愛就是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她不開心了他便各種患得患失。
“以前很愛。”喬鎖淡淡地說道。她垂眼撥弄着桌子上的杯子,現在還是愛的吧,只是愛的有些冰寒了,她想要離開喬謹言,她這輩子只會愛這一個男人。
她以前也不能確定喬謹言愛她,因爲喬謹言什麼都不說,娶了凌婉、對付喬家,沒有給她任何的承諾,直到那一次看見她跟夏侯在一起,被她刺激得有些失常,她才明白喬謹言是愛她的,而且愛的很深,並非是她以爲的那樣可有可無,倘若放在以前她定然會欣喜若狂,不顧一切地跟他在一起,不計較名分不計較世俗的眼光,可是人就是這樣的奇怪,心心念念得到的東西到手了,她反而淡定了。
她做不來開開心心地做他的小三,沒名沒分地生活在顧家,往後喬安長大了,她要怎麼告訴她,她是個私生女?愛情總是自私的,而婚姻是功利的、現實的,她以前幻想的那些單純的愛情大概只存在童話裡。
喬鎖想到這裡突然之間有些悲傷,她能理解喬謹言了,他愛她,可是他不能娶她進顧家,所以這些年她逼迫他,他糾纏她,兩人就這樣糾纏着,最終都精疲力盡,卻誰都不願意放手,纔會走進今日這般的死局。
她在雲杉樹下思考了整整一個月,纔看清楚她和喬謹言的局面。
喬家敗落了,顧雪諾把持着顧家,大哥至少現在是沒有能力跟他母親對抗的,而她一直想着離開他,喬謹言纔會被她刺激得這般地瘋魔。
“你想跟我大哥生活在一起嗎?”顧柏林見喬鎖陷入了長時間的沉思中,打斷她,低低地說道,“我從小到大都是站在大哥這一邊的,喬鎖,其實你現在很清楚,大哥不可能放你走,如今最大的難題就是說服我母親和我爺爺,讓你名正言順地生活在顧家。”
“你有跟我大哥談過這些嗎?這些年來你不說,他不說,你們都沒有安全感,都在不斷地猜疑和傷害,可以說你們走到這樣的局面也是你們自己造成的,你既然都想明白了爲什麼不跟我大哥談談?”顧柏林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悅。
他之前一直以爲喬鎖和大哥都是當局者迷,自己也是看着乾着急,如今喬鎖既然明白了卻始終沒有找大哥聊,看着大哥每天患得患失,他着實很是不悅。
大哥這些年過的很是不好呢,喬鎖這是冷眼看着大哥爲她擔心。
喬鎖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們果真是兄弟,顧柏林,如今這一切都是喬謹言自己造成的,我一直都是顧喬兩家犧牲掉的棋子,我不說,不過是在想這條路要不要繼續走下去。”
她不是不恨他的,有愛亦有恨。
“你是個天性涼薄的女人,喬鎖,你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顧柏林一陣見血地指出來。
喬鎖看了看他,沒有說話,站起身來,將身上的毯子拿掉,走到窗前,外面的雪下得真大呀。顧柏林說的沒錯,她是個天性涼薄的女人,她一直糾葛於當年喬謹言對她的傷害,所以這些年她自虐自傷,一來是傷害喬謹言,二來也是讓他們兩沒有退路地走下去,分或者在一起。
年少時的傷害太大了,她以爲自己忘記了,可是回過頭來才發現,這幾年她都在重複地走着相同的道路,和喬謹言相愛相殺的道路。
“我來顧家多久了?”喬鎖突然問道。
顧柏林算了算,說道:“三個月了。”
喬鎖點頭,三個月,爲什麼這三個月她感覺自己一夜之間成長了,變得面目全非了。她以前抄寫佛經時覺得自己懂得了很多的道理,能夠心平氣和地對待一切,那一切不過是當時的假象,她抄寫了三年佛經,卻在不抄寫的一個月內大徹大悟。
原來有些道理不懂不過是沒有到時候。
喬謹言應該要回來了吧,他知道每到下雪天,她的心情都會變得很好。
若不是下雪,她也不會跟顧柏林說這麼多的話。顧柏林是一個好弟弟,因爲他知道他母親顧雪諾所有的負面情緒和壓力都加註在了喬謹言身上,喬謹言給他撐起了一個沒有家族恩怨的環境,他才能這樣自由自在地在外遊歷。
“你打算怎麼做?離開還是跟我大哥好好過日子?”顧柏林起身,站在她身後,問道。
喬鎖沉默不語,她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就是死結。如今連她都不知道她跟喬謹言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知道你是在意自己小三的身份,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大哥和凌婉是沒有感情的,當年他娶凌婉不過是爲了隱藏你的存在,不希望母親傷害到你,大哥的思維有些異於常人,他沒有跟你說到婚嫁大約是因爲我母親的心結,他這人事情沒成功前不會說,成功了就更不會說了。”顧柏林將話說到這裡,對於喬鎖的感覺有些複雜了起來,以前覺得她是個平靜、逆來順受的人,如今看來,她生性涼薄,莫怪這些年大哥愛的那樣辛苦,顧柏林,低低嘆息,也許喬鎖的生性涼薄也是因爲年少時受傷的緣故,說不清是誰毀掉了誰,誰又傷害了誰。
孽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