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院落中,蘇淺手捧一本《遊記雜談》淡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翻看。
雖然她看着遊記,可她的心並不在這本遊記之中,她在等人,等一個她想要和劉姬合作,便一定要先見上一見的人。
石桌上的茶水早已經涼去,可是她等的人還不曾來。
想想也是,一個卿族的族長又豈是好見的,即使這個族長是“她”的外公,即使“她”曾經是公主,可這一切都是過去式不是嗎?
從這個身體的母親去世,樑王將蘇淺和蘇恆交給國夫人開始,她們和周家便遠了一程。
畢竟不是他們能親手控制的棋子,他們又怎麼會多花心思。而一開始不曾付出,後面的感情是隻會更淡薄,如今正處於蘇恆世子之位被廢的特殊時期,周家家主不願進宮見蘇恆也是正常。
“徐嬤嬤,再換一壺熱茶吧!”蘇淺低眉瞅了眼早已沒有熱氣的茶水,對着一旁打掃的徐嬤嬤吩咐道。
“是!公主!”徐嬤嬤輕聲一應,提起茶壺後退幾步轉身走進屋中。
看着徐嬤嬤的背影蘇淺微微皺眉,自從蘇恆世子之位被廢那日回來,徐嬤嬤對她的態度也是一百八十度轉變,變得恭敬萬分。
事有反常必有妖,偏偏這幾日蘇淺如何觀察都不曾看出什麼。
說來也是這幾日太過安靜,雖然蘇淺早猜到蘇笉回去後,爲了隱瞞曾羞辱於她的事情,偏院能平靜一小段時間,可一連平靜五日卻是太不正常了。
蘇淺卻不知自己救蘇笉之事如今在宮女太監嘴中傳的誇張,有些人甚至懷疑蘇淺有控制生死的能力。這才讓有些人心有顧忌,沒有馬上動手!
“宗伯大人求見恆公子……”正想着,偏院門口傳來太監不男不女的通報聲。
蘇淺微微一愣,隨即眼中一喜。
周家家主竟然來了。
蘇淺趕忙站起身看向門口,便見一身着紫紅色繡祥紋袍子,腰帶祥紋玉佩的老人跟着一青衣小太監走進大門。
“淺兒見過外公。”不等周家家主走近,蘇淺已經對着老人恭敬俯身,行晚輩禮。
經過這五天惡補知識,她知道宗伯是六卿之中掌握禮樂制度的,也是周家家主擔任的職位。
“你就是淺兒公主?”
周宗伯仔細打量蘇淺,宮中傳所傳果真不假,這丫頭果然已經不傻。
“正是外孫。”
蘇淺擡眸,見周宗伯見到自己並不驚訝,沒有一絲奇怪,宮人們傳論她的言論她雖不曾聽到,可是宮人們談論她的事情她卻是知道的,既然太監宮女都知道這件事情,六卿之一的宗伯知道自己恢復正常也不奇怪。
這世界上恐怕也就只剩下樑王還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不再是傻子了。
“淺兒公主乃君上之女,一國公主,不可如此!”聽到蘇淺回答,周宗伯上前幾步擡手虛扶起蘇淺,眼中光芒一閃而逝。
“縱使是君上之女,也同樣是外公的外孫女,外孫女給外公行禮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蘇淺站直身子看着周宗伯恭聲說道。
“公主,您要的熱茶。”周宗伯正要再次開口,便見進屋換茶的徐嬤嬤走近蘇淺低聲說道。
“將茶放到桌上吧。”蘇淺看了一眼徐嬤嬤,接着便對着周宗伯笑道:“卻是淺兒第一次見外公太過開心忘了禮節,竟讓外公在這站這許久,外公還請院中坐。”
蘇淺一邊說着一邊領着周宗伯走到石桌旁坐下。
徐嬤嬤畢竟是宮中的老人,周宗伯才坐下,徐嬤嬤便已經替其倒好茶。
兩人坐下一陣靜寂,蘇淺見周宗伯一直不開口,便明白眼前之人在她說話之前是不會說話了。
輕嘆一口氣,雖然她有目的約見對方,也預見周宗伯可能的反應,可親人之間如此防備還是蘇淺心驚古代朝堂親情的涼薄。
“外公在外公務繁忙,一定很少如此清閒的休息吧?”蘇淺笑看着周宗伯先開口。
周宗伯臉上神情不變:“爲朝廷辦事,便是少些許清閒又有什麼。”
見周宗伯臉上無絲毫變化,蘇淺秀眉一蹙,看來自己不先將目的說出,這便宜外公是打定主意不問她召見自己的目的了。
不得不說薑是老的辣。如此一個老於算計的人,段護衛竟能在她提出要求後,幾日之內將對方請到宮中,蘇淺這會也不得不佩服段護衛的能力,當然,同時也對段護衛更加好奇,一個廢世子身邊的護衛,爲何能隨意的請到一個六卿家主……
“外公,這次外甥女請您入宮相見卻是有事相求!”
蘇淺眉峰一鬆,既然對方老於算計,什麼都不開口,那自己這邊便主動將事情說出來,看看對方會如何反應。
微一停頓,蘇淺仔細觀察宗伯的神色,卻見宗伯依舊一副說恭敬不算恭敬,說聆聽又算不得聆聽的表情,心下一緊,卻還是繼續說道:“想必外公也知道淺兒和弟弟在宮中生活並不順心,如今弟弟世子之位被廢更是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淺兒此次請外公入宮相見,便是求外公救我和弟弟一命!”
說到這裡蘇淺銀牙一咬,站起身便對着初次見面的周宗伯跪下。
蘇淺跪到周宗伯身前,腦中想得卻是周家資料。
周家因同盟段家被劉家所害,而同劉家結仇,爲此甚至曾興兵討要公道,最終爲了事態不再外擴才了結此事,可就是如此,這仇恨還是造成兩家各死一嫡子的後果。
“公主不可如此,快快起來,宮中之事自有君上做主,君上雖然廢掉世子的世子之位,對恆公子卻是依舊掛心,斷不可能讓恆公子有何危險。”見蘇淺對着自己跪下,周宗伯馬上從位子上起來扶蘇淺。
一聽周宗伯推脫之詞,蘇淺便明白,眼前的老人還是不願陷入宮中爭鬥之中,就如同這十二年爲了不得罪淳于家,便不和他們沾上絲毫關係一般。
知道懇求無用,蘇淺擡起頭直視這幾天拼命瞭解的老人:“外公真當以爲不和淳于家做對,周家便可安枕無憂嗎?”
“淳于家所求甚大,根本不會因此放棄對付周家,如今沒有對周家動手,只不過是因爲還有更需要馬上動手的地方而已。”
聽到這句話,周宗伯終於動容,一直低垂的眼瞼終於擡起,開始重新打量蘇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