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隨博文才將蘇恆手臂處理好,即使是包紮好了,隨博文的神情依舊凝重:“這段時間這隻手不要碰水,我會每天到質子館給你查看,你自己就不要碰這隻手了。”
隨博文用布擦了擦佔血的手,纔對着秀兒吩咐道。
“那要多久恆兒的手才能好?”蘇淺見隨博文停下動作,立刻對着隨博文快速的問道。
聽到蘇淺的問話,隨博文的俊眉皺了皺,好一會纔對着蘇淺開口道:“我們出去說吧!”
蘇淺的心一沉,看着蘇恆的眼睛充滿了擔憂。
“姐,別擔心我,我沒事的。”蘇恆彷彿絲毫不在意自己的手般,對着蘇淺安慰道。
蘇淺的眼睛微微溼潤,雖然蘇恆這麼對自己說,可她卻從蘇恆微微縮了下的眼瞳中看出蘇恆的擔心。
她知道自己應該微笑安撫蘇恆,知道應該對着蘇恆說沒事的,可她看着隨博文的神情,自己的心就已經糾結的不斷打結,竟是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
“放心,我的醫術你還不相信嗎?沒事的!”隨博文看着蘇淺輕嘆一口氣,對着蘇恆說道,他的確沒想到一直表現冷淡堅強的樑國公主,在面對自己弟弟受傷之時,竟會是這般變化,不過這搭臺附近豎立的橫木這樣掉下來,的確是詭異,這中間會不會是有人有意爲之呢?
“你看,隨大夫都說沒事了,你一定會沒事的,我和隨大夫出去幫你抓藥,你在這裡好好休息。”聽到隨博文的話,蘇淺彷彿突然間清醒過來,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對着蘇恆說完,蘇淺轉頭看向一旁站立的秀兒:“秀兒,你照顧好公子,不要讓他亂動,知道嗎?”
“是,公主!”也許是馬車差點被橫木撞到的事情,在秀兒心中,到現在都沒緩過勁來,很難得的,秀兒非常安靜。
見秀兒很認真的應聲,蘇淺才放心的率先向外走去,她知道,隨博文一定是有什麼話要和她說,而在這屋子中又有所不便,才讓她出去告訴她。
事實上,她的腳步很重,她的心,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預感,甚至讓她不想出屋,可她也知道,無論什麼樣的事情,她都得承受,她都得擔待着,因爲她如今是姐姐,是蘇恆唯一的依靠,現在的她們只是普通的姐弟,和樑國無關。
隨博文輕嘆一口氣,跟着蘇淺向外走去,他的腳步並不比蘇淺輕鬆多少,他是個大夫,治病救人是他的天職,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便是隻能眼睜睜的看着病人迎接一些痛苦的結果,也是因爲這一點,他才放棄所有事情,一心一意的研究醫術。
就是當初代替隨大公子前往樑國,也是因爲隨大公子給了他一本醫書孤本的結果。若不是那本孤本,他也許就不會認識蘇淺,這個一直不認真對待自己病情的病人。
走到綢緞鋪外,梯臺上各色燈籠照出的光線讓臺上的女子顯得更加秀美,連帶着那些衣服也顯得更加美麗。
“公主,公子怎麼樣?”一見蘇淺走出,一直注意着綢緞鋪的林音快步上前看着蘇淺擔憂的問道。
若不是她執意希望蘇淺來看看綢緞鋪的進度,蘇恆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沒什麼大事情,綢緞衣服的事情辦的如何?”蘇淺看着林音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她不想讓林音擔心,也不希望林音因爲蘇恆發生的事情,擔心什麼。
畢竟這次的事情只是個意外,而蘇恆也是爲了救她,才受的傷,或許是老天也覺得她這段時間太過鬧騰了吧!
她做了太多的事情,也許,她該好好認真的在質子館裡呆一段時間,安靜一段時間,好好的照顧蘇恆。
“綢緞鋪的事情公主不用擔心,這段時間綢緞鋪的生意比以往最好的時候都要好,這一切都是公主的想法精妙。”一聽到蘇淺問自己綢緞鋪的事情,林音臉上難得露出一個笑容,這個綢緞鋪不僅僅是蘇淺的綢緞鋪,也是她對哥哥父親的回憶,當看到自己父親最在意的綢緞鋪生意興隆,即使這個鋪子已經不屬於林家,林家已經消失,她還是忍不住爲這綢緞鋪開心。
“還是你能力好,我只不過是動動嘴皮子而已。”蘇淺對着林音認真的說道,說完蘇淺微微停頓,纔再次開口:“除了綢緞鋪的生意,若是可以再投資一些茶樓什麼的吧,我想多瞭解一些隨城有關的消息。”
蘇淺的話說的很淡,可林音瞬間便聽明白蘇淺是想要掌握隨城的大部分消息。
“是!”林音恭聲道,說着話時,又不覺得看向擺放着梁木,造成那梁木落下,砸到蘇淺馬車的位置,臉上的神情微微變得嚴肅。
只是這一點,蘇淺卻沒有注意到。
在聽到林音認真的回答後,蘇淺隨便說了一句話,便繼續領着隨博文向外走去。
她的心已經稍稍穩定,隨博文既然之前對着蘇恆說過,沒有什麼事情,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問題,或許是自己想多了。
同隨博文一起走了好一會,直到來到靜謐的小巷間,兩人才緩下腳步。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單獨相處,似乎蘇淺每一次見隨博文,都是找隨博文看病的時候,而看病之時,旁邊總是跟着人,不是秀兒便是總愛擔心她的蘇恆。
想到蘇恆,蘇淺剛剛努力讓自己放下的心又跟着微微一緊。
“隨大夫,我弟弟的手怎麼樣了?”蘇淺轉頭看向隨博文問道。
隨博文的腳步一頓,他還沒想好怎麼告訴蘇淺有關於蘇恆的事情,所以纔會一直跟着蘇淺向前走,大夫不是神,很多時候,也有人力無法企及的時候。
“隨大夫?”良久不見隨博文應聲,蘇淺對着隨博文再次喚道。
“恆公子的手即使治好,以後恐怕也沒有力氣同人動武。”隨博文稍稍思考了下,纔對着蘇淺答道,對於蘇恆手上的傷,他並沒有信心,實在是這蘇恆的手臂損傷的太嚴重了,比他想象的要嚴重,照理說,只是推開橫木,即使有橫木上的力道反作用,也不該傷的那麼重,連筋脈也斷了幾根,可偏偏事實就是如此。
蘇淺的眉頭一蹙:“隨大夫不是對恆兒說他的手沒問題嗎?”
隨博文的的言語一滯,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蘇淺的問題好,最終只能對着蘇淺沉默以對。
蘇淺的鼻子微微一酸,眼睛擡起看向天空那一彎水洗的明月:“我弟弟的手,能治好嗎?除了不能動武外,能正常生活嗎?”
“不好說,這要看這段時間的修養情況,雖然我剛纔替恆公子將斷掉的筋脈接了回去,可這中間的損傷已經留下了,最好的情況,就是能正常生活。”
隨博文輕嘆一口氣,纔對着蘇淺認真的說道。
雖然蘇淺的聲音變化不大,可他是大夫,最注重的便是望聞問切,只一點點的不同,他便已經看出蘇淺的情緒變化。
可他此刻卻不能安慰什麼,因爲他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作爲大夫,卻只能祈禱蘇恆的手臂能恢復的好一些,這對他來說是一個恥辱。
偏偏即使他努力研究醫術那麼多年,他依舊無法肯定治好蘇恆。
“這樣嗎?”蘇淺的聲音良久才響起,這聲音中帶着一絲絲的顫音,她該想到的,那橫木掉下來,那麼重的傷口,她明明也看在眼中不是嗎?
蘇淺的鼻尖酸澀,胸口如同被什麼堵住一般,悶悶的透不出氣,眼中模糊着水的霧氣,艱難的咬住下脣,她才能讓自己的哭聲不溢出。
她又讓這個孩子爲她付出那麼多的代價了,她明明發誓過,在恆兒爲了她失去世子之位的時候,要保護恆兒,要幫恆兒得回世子之位,可是現在……
蘇淺咬住下脣,她根本什麼都沒做到。
“但是恆公子還是有機會正常生活,用右手做事情的!”
即使蘇淺再如何控制自己,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可那輕輕顫動的肩膀,微微厚重的抽泣聲還是出賣了她。
而看着蘇淺如此落寞的模樣,隨博文不禁補充了一句。他發現,他不忍心看着蘇淺這般堅強的女子如此哭泣,如此無助,看着蘇淺如今的模樣,他竟忍不住想要上前安慰。
“可也有可能再不能正常使用右手不是嗎?”蘇淺痛哭出聲:“他已經爲了我失去世子之位,還被迫到隨國當質子了,他只是個孩子,他不該受那麼多的苦!”
隨博文不禁伸手扶正蘇淺的肩膀:“你怎麼會這麼想呢,只要有一絲希望不都還不是絕望嗎?”
隨博文盯着蘇淺的眼睛,看着蘇淺眼中凝漫的淚水,他竟有些心疼的感覺:“更何況,即使恆公子的手臂出現最不好的結果,不還有你嗎?你難道會因爲他的手臂出現問題,就不再認他這個弟弟,不再照顧他?”
蘇淺微微一震,不禁擡眸看向隨博文看着自己的,充滿認真的眼睛。
她是怎麼了,恆兒不還有機會恢復正常嗎?就算是恆兒的手臂無法恢復,也還有她照顧啊?她現在在想什麼,她只要知道,即使恆兒出現再嚴重的問題,都是自己的弟弟,她都會好好的照顧他,照顧他長大,這就足夠了,不是嗎?
“謝謝你!”蘇淺扯緊嘴脣,看着隨博文感激的說道。
小巷一角,一個身影看着隨博文扶住蘇淺的肩膀,退回牆角後,仰頭靠在牆壁上,月光下,映出半灰臉龐,卻是剛剛離開葉旋的智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