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月沉了沉眼簾,指尖滑過張麒麟獸皮,她對鳳鳴女神當時的痛心跟無奈感同身受,鳳鳴女神的確是一個心中有大愛的女子,若非如此,誰又肯將自己當作一物件,供人擇選呢,更可況她曾是人人仰慕的上古天神。
“那時遵毅跟濯炎誰都不肯讓步,於是鳳鳴女神便對他們說,自己不願爲天下之後,所以他們哪個肯放棄唾手可得的天下,她便自願追隨誰去。”
葉闌揚了揚眉,聽的興致更濃了,他心中想着,能讓兩個上古天神鍾情至此,又能跟江山堪比重,那該是怎樣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
“最後誰選了江山,誰選了美人?”
錦月輕抿了一下脣角,纖長的眉睫微微顫動着,從葉闌對此事的態度中,錦月能夠感受到,男女最大的不同便是,男人注重結果,而女人在意卻是過程,這也是他一直不願跟赫連鳴謙坦白的主要原因。
“若一人選江山,一人選美人,便是最好的結局,但不巧的是,兩個人同時選了美人,三個人本就敏感的關係,再次陷入僵局。”
葉闌訕笑着,朝後靠了靠,也將二郎腿翹了起來,悠閒的晃盪着。
“呵,沒想到二位上神都還是情種呢?後來又如何了?”
錦月將手裡的麒麟獸皮疊好,重新放入了那錦緞中,包裹起來,捧在手裡,小小一張獸皮,即便是上古神獸,承載着天神一生的命格走向,只怕也不堪負重吧。
“鳳鳴女神見二人爭執不下,一氣之下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但走之前她留下一句話,誰先尋到她,誰便是她的夫君,而剩下的那個人,便可坐擁這大好的天下。”
葉闌眉目笑開,他果然料的不錯,這鳳鳴女神果然是慧黠無雙,能用這樣一個有趣的方式,換被動爲主動,讓人間避開了一場不必要的互相殘殺,真可謂是女中豪傑,估計她會選擇一個自己喜歡的先遇到吧。
“最後是誰找到了鳳鳴女神?或者換句話說鳳鳴女神找到了誰?”
錦月垂眸笑了笑,起身站了起來,將手中包裹好的麒麟獸皮放在了桌子上,眸光之間閃爍這異樣的光彩。
“這上面並未提及,只是說兩人都去追尋多年無果,最後濯炎放棄了尋找,建立了天朝帝國,而遵毅跟鳳鳴從此不知所蹤。”
葉闌怔了一下,將翹的二郎腿放下,這結局在情理之中,卻又在預料之外,好好的兩個這麼扎眼的人,怎麼會憑空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呢。
“那你認爲最後遵毅尋到鳳鳴女神了嗎?這鳳鳴女神不會迴天界了吧,不然爲何這兩人尋訪多年,都找不到她。”
這天下說大很大,但說小也很小,更可況那兩人並非凡夫俗子,又擁有那般高的權勢跟本領,而鳳鳴女神又是風姿絕代引人注目之人,說在人間尋不着她,有些說不過去。
“遵毅尋到還沒尋到鳳鳴上神,我不敢斷定,但鳳鳴肯定沒有迴天界。”
葉闌仰頭狐疑的盯着錦月,既然身爲上古天神,凡塵的事情也有了個終結,回到九重天界不是合情合理的嗎,葉闌不明白錦月爲何如此篤定,那鳳鳴女神未曾回到天界。
“爲什麼?”
錦月微微揚了揚嘴角,室內燒着炭火,方纔關閉的窗紙上已經結上一層細密的水霧,外面的景象完全看不到了。
“天條森嚴,神籍已除,那還有回去的可能?”
葉闌贊同的點了點頭,若是原先的天朝真是濯炎上神所建,當時就立下條條嚴謹的條文制度,定是依照那九重天規所立的,他記得曾見翻閱過當時的宮規條文,其中有一條就是,驅逐宮外之人,不論原由,一概不準召回。
“但這跟蒼靈和浮生花有什麼關係?”
葉闌從頭聽到尾,他最關心的就是這麒麟獸皮上記載的東西跟蒼靈跟浮生花的關係,還有就是錦月此次去蒼靈尋找浮生花,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三位上神下屆之時,西王母從沉睡的祥和天女頭上拔下兩根髮絲,化生浮生之花,祥和天女本就是天氣靈氣日月精華的凝聚,她的髮絲幻化的這兩朵浮生花,莫說讓人服下,就是常年靠近,也有靜心養神之效,據說一片葉子,便可另白骨生肌,枯木開花。
這兩朵浮生花被帶下天界,一朵在濯炎手中用來震懾朝綱,一朵被遵毅贈與鳳鳴女神坐定情信物,後被鳳鳴女神帶走銷聲匿跡。“
”根據這麒麟獸皮上的記載,在鳳鳴女神消失的前一晚,遵毅上神曾問過她,若一日他們之間有了決斷,她想寄居到何處,那時鳳鳴女神便回了他八個字,東江河畔,若水之鄉。”
“東江河畔,若水之鄉。”
葉闌將這八個字輕聲重複了一下,雖然這八個字未曾提及到蒼靈二字,但天下之間唯有蒼靈當得起這八個字。
“我看那麒麟獸皮上最多不過百十個符號,被你講出這麼一大堆來,你不會哄騙我的吧?”
錦月輕聲笑了笑,若只是解出那百十個天文所指代的字,又何需浪費葉家千百年的功夫依舊參不透其中玄機。
“你可知道什麼是璇璣圖?”
葉闌恍然坐直了身體,他雖然不像錦月通古博今,飽讀詩書,但也被迫在她身邊吃了不少墨水,更何況那璇璣圖還跟錦月有關。
“你說的是五年前你用八百四十一個字,通過不同的方式角度順序,可以讀出七千九百五十八首詩的哪個璇璣圖?”
錦月聞言笑了笑,那首璇璣圖雖只有八百四十一個字,連一篇文章的字數都不到,卻花費了她將近一個月的功夫寫出,縱橫各二十九字,縱、橫、斜、交互、正、反讀或退一字、迭一字讀均可成詩,詩有三、四、五、六、七言不等,統計可組成七千九百五十八首詩。
“世人都說我那璇璣圖奇妙無窮,卻不知這麒麟獸皮上不足百字,卻可道盡天機,如今我解出的怕是不足它的萬分之一。”
葉闌趕緊捧住被錦月丟在桌案上的麒麟手裡,滿目的震憾跟敬重,原來他也就覺得這東西難得可貴,世間罕有,如今知道它暗藏着乾坤變換,九重天機,真恨不得供奉起來,每日早中晚的叩拜。
“你說若是一個人能全部解出着麒麟獸皮的玄機,那當怎樣?”
葉家人耗盡幾生的智慧,也沒能將那麒麟獸皮參透出多少,若非天人降世,葉闌所說的情況,根本是不可能出現的。
“我一直懷疑這裡面暗含天道輪迴,乾坤運勢,若能全然解出,何愁天下不得。”
錦月所說的得手於天下,並非現在墨家坐擁的天下,而是一個朗朗乾坤,事事瞭然於心順分順水的天下。
“對了,我想知道,這麒麟獸皮中是否記載了,那鳳鳴上神是何種風華,能讓兩位上神寧願棄天下,也要追隨於她。”
錦月莞爾輕笑,千古以來,出現驚世的美人數不勝數,有人流芳百世,有人禍國殃民,所以這江山跟美人,從來都被男子秉爲,展現英雄本色的最高境界。
“盡善盡美,姑射神人,天上地下,難媲左右。”
葉闌在椅子上本就搖搖晃晃的坐着,錦月這一語倒出,他差點從椅子上栽下去,這世間的女子再美,頂多被誇讚一句,美若天仙什麼的,聽錦月這意思,這鳳鳴上神應該算得上是天仙中的佼佼者,葉闌實在想象不出,那該是何種的美貌。
“媽呀!那該是有多美呀!這麼說來,若是她還在世,怕是義母在聽風樓美人榜的首位,要讓於她了。你說我要是早出生幾年該多好,說不定還有機會見上一見呢?”
錦月看着葉闌浮想聯翩的神情,無奈的笑了笑,這那是早出生幾年,那是早出生萬年纔可以,再說即使他生在那個年代,像上神那樣的身份,豈是說見就可以見的。
“你說,我生母她會不會……”
錦月的神色突然凝重起來,沒由頭的低聲喃喃了這麼一句,哐噹一聲,這回葉闌直接從椅子上栽了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你懷疑義母她是……”
葉闌顧不得自己摔成四瓣的屁股,用手揉了揉也不敢再坐了,這些年能讓聽風樓探查不到的訊息,屈指可數,她義母來自何處便算得一個。
“我也就是瞎猜而已,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葉闌雖然平常沒個正形,但是錦月還是看出,方纔自己提及的事情顯然嚇到了他,若真細細都跟他說明白,怕是怎麼着他都要跟過去的,有些冒險的事情,他寧死也會阻止的,這樣的話,必然給她增添很多麻煩。
“月兒,你此次去往蒼靈,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關於錦月去蒼靈尋找,那存在於傳說中的浮生花一事,葉闌一直沒多想什麼,尋不着也就回來了,但想想錦月費盡心機瞞着赫連鳴謙,葉闌突然覺得這件事沒這麼簡單。
“你覺得能有什麼危險?放眼整個蒼靈,還有什麼人能傷到我不成?”
蒼靈雖然只是一個小都城,卻是千年前的聽風樓起源之地,也是他們眼線最多的地方,若說誰能傷到錦月,還真是不太可能。
“那便好,那便好。”
錦月斂了斂思慮過後的眸光,讓自己儘量看起來平和一些,葉闌也就不疑有他了,懷着些許的懷疑,算是被錦月暫時的說服了。
“錦月……,錦月……”
外面此起彼伏的呼喊,在整個空蕩的茶樓裡迴盪,還未曾等到錦月去迴應,哐噹一聲,關好的房門,被強行推開。
“慕小姐恕罪,小的實在攔不住顏小姐。”
店小二驚慌的跪倒在地,這茶樓本就小,樓下是聽書喝茶的地方,只有這一間隔斷着,這顏小姐是樓主的貴客,他又不敢真動手去攔,而且身邊還跟着一個武功相當好,還冰這一張臉的女子,他沒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闖進來。
“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葉闌將桌上那寶貝邊塞進懷裡,邊擡頭跟跪在地上的店小二知會了一聲,那店小二如蒙大赦,倉惶爬起後,便匆忙離開了。
“你在屋裡幹什麼呢,他怎麼嚇成這樣?”
弦陽疑惑的踏門進去,她不過是來找錦月而已,怎麼把那店小二嚇得,像是闖了什麼了不得的禍事。
“能做什麼,這不出個遠門,葉闌不能跟去,便在這多囑咐月兩句,你這火急火燎的,房子都被你震塌了。”
弦陽瞪着那雙鹿眼看了看葉闌,她也是近些時日,才知道錦月身邊有葉闌這號人,但看上去他們關係非常好,像是認識好多年似的。
“哦,錦月我們什麼時候走呀?”
弦陽一大早是上了顏家出城的馬車的,出了城門以後,她掀開車簾子,便看到了尾隨着她的李澈,正嚇得六神無主時,在一岔路口突然出現了一輛,與她所坐的馬車一摸一樣的,朝着去蒼靈的路趕過去,而她中途換上了另外的馬車,卻從一條小道折回了臨都城。
“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嗎?”
錦月轉頭問葉闌,葉闌用手撫了撫胸口,他總覺得這麼神聖的東西放在身上,有點燒的慌。
“顏小姐隨時可以動身?”
錦月點了點頭,溫笑着看向弦陽,弦陽面上還留有對蒼靈的嚮往,跟擺脫李澈的欣喜,一副天真浪漫的小女兒姿態。
“那便動身吧,路上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隨着你的人就好,月交代過了,他們不敢苛待你。”
“啊……”
弦陽震驚的看着錦月,她明顯的聽出,錦月的意思是讓她自己一個人去蒼靈,難不成她改變注意不去了。
“你不跟我一起去呀?”
弦陽那雙眸子都快沁出淚來了,葉闌眉心挑了挑,這顏家小姐撒嬌裝委屈的功夫真是了得,她認第二,絕沒人敢認第一,倒是錦月,縱使對她這幅可憐模樣,應付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