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之下,錦月抓緊了赫連鳴謙的手,他掌心的溫度,讓她心間溫暖無比。赫連鳴謙將錦月攬在懷中,找個一個恰好不會被人窺見的角度,給了她一個纏綿悱惻的吻。
鵲橋下有無數的花燈漂浮着,鵲橋上人聲鼎沸,橋邊有人拿着竹竿打撈,撈起的花燈上便有人寫了心上人的名字,那人高聲讀出數遍,被讀那人可去問上一問是何人寫了他的名字,若有意結緣,便可到橋另一面去尋,這樣便成就一段姻緣。
赫連鳴謙牽着錦月從橋上走過,一輪明月當頭,萬丈清輝鋪灑,仿似從月宮走來,橋頭兩岸的少男少女都在翹首以待,那打撈河燈的人是否會讀到自己的名字。
“這枚河燈真是有意思,沒留署名,卻只寫了一句詩,白景歸西山,碧華上迢迢。不知哪位姑娘公子的名字嵌在其中。”
錦月愕然回首朝那熙攘的人羣望去,明明在這樣昏暗的燈光下,她似是看到一月白人影一晃而過,再凝神仔細看時,已經什麼都看不到。
“白景歸西山,碧華上迢迢。不是說的是哪位姑娘公子?”
那打撈河燈之人又是一遍重複,錦月的心爲之一震,有些發慌的看向赫連鳴謙,他們一直在一起,這河燈自然不會是他放的。或許是她自己多心了,那句詩詞也不一定指的是碧華二字,就算是,也不乏有人剛好取了這名,希望是她多想了。
“怎麼了?”
錦月愣了愣神,淡淡的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倒是拿打撈河燈之人再次高呼一聲。
“白景歸西山,碧華上迢迢。有哪位姑娘公子來認領的?”
三聲高呼,讓赫連鳴謙恍然大悟,錦月爲何有了那般神態,溫雅一笑,寵溺的捏了捏錦月的鼻子。
“這天朝仰慕瑤池碧臺贈錦月的男子不計其數,這位敢公然表達的,也是勇氣可嘉,你可有興趣見上一見?”
錦月但笑不語,緩緩朝前走,心中卻莫名的沉重,若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傾慕者,倒也罷了,怕只怕……。
“鳴謙哥哥……”
突然人羣之中一聲高呼,刷的一聲,一道明黃身影闖入眼簾。錦月擡頭看去,南宮霖正攜着鍾靈毓秀跟傅秋澄站在不遠處,看那神情,因該是早就看到了他們,卻並不意外。
錦月愣了愣神,突覺自己的手掌還被赫連鳴謙攥着,她到不怕什麼,只是擔心會給赫連鳴謙帶來什麼困繞,便想抽出來,赫連鳴謙似乎察覺到錦月的心思,低頭對她溫雅的笑了笑,反而將她的手掌抓的更緊。
“哦~,方纔太宰府的下人說鳴謙哥哥去賞燈了,我還疑惑呢,是什麼人這麼大面子,能把鳴謙哥哥你邀出來,原來是穆小姐,難怪呢。”
赫連鳴謙笑着拿手中的玉扇敲了一下傅秋澄的頭,傅秋澄朝他吐了吐舌頭,赫連鳴謙用眼角瞥了一下南宮霖,雖然在笑,但臉色卻有些蒼白,目光盯着他們緊握的雙手有些愣怔,此時他有些許不忍心,也有些愧疚。
“你們還有那些地方沒逛?”
多年來的默契,南宮霖明白赫連鳴謙的用意,垂眸調整了一下慌亂的心思,讓自己的笑儘量不露出什麼痕跡。
“我們沿着這條街走了一遭,倒也沒逛什麼,穆小姐想去哪裡?”
錦月緩緩擡眸,燈火闌珊下,那雙秋月明眸璀璨無比,她臉上有淡淡的欣喜,跟不溢言表卻讓人忽視不掉的愉悅。
“月很少出門,去哪裡都好。”
傅秋澄跳着四周都看了看,突然指着一個方向,大聲的喊了句。
“那邊最熱鬧,我們去那邊吧。”
說着就拉起了毓秀朝着那個方向跑,毓秀在路過錦月身側時,重重的看了錦月一眼,錦月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毓秀不喜歡她,她自己知道,可今日着眼神卻多了份憎恨。
傅秋澄選的那條街確實最熱鬧,裡裡外外圍了數層,好在這羣人除了錦月都有不錯武功,費了些力氣,卻也擠進了人羣最前面。
只見那人羣中央,將花燈鋪了一個圓圈,花燈之上有一個異族風情的女子,身着微透的輕紗,隨着她在上面起舞,盈盈一握的腰肢,白皙的肌膚忽隱忽現。
她面上也遮着一張輕紗,露出一雙碧空如洗一般的藍眸,媚眼如絲,惑人與無形,她額際墜着一顆淚滴形狀的玉石,與那雙藍眸交映成輝,看的讓人熱血噴張,浮想聯翩。
錦月側眸看了赫連鳴謙一眼,他嘴角掛着一抹溫雅的笑,察覺到錦月的目光後,環着錦月的手臂緊了緊。
“好一個人間尤物,不知道那張臉是不是也同樣絕豔無雙呢?”
南宮霖看着傅秋澄感興趣的模樣,無奈的笑了笑,這丫頭越發的口無遮攔了,難怪給毓秀這樣投緣,這些時日,她們在臨都惹出不少事端,若不是皇上壓着,怕是早在刑部大牢蹲着了,那還能來賞燈。
“你呀,那裡有一點女孩子的樣子?我看日後誰敢娶你。”
傅秋澄撇了撇嘴,滿臉的不屑一顧,她向來活得無拘無忌,纔不管女孩子應該是什麼樣子呢,有沒有人娶,更不在意了。
“霖哥哥,難道你不好奇,這女子長什麼樣子?”
南宮霖笑了笑沒有說話,倒是毓秀手快,用一個珠子在指尖一彈,那珠子穿過那女子耳際,打掉了固在她發間的輕紗,一張精巧豔麗的面孔呈現出來,人羣之中一陣驚呼。
那燈上的舞姬似是受到了驚嚇,一個旋轉的舞步沒有收住,直接從燈下掉了下來,而她摔倒的方向恰好是錦月跟赫連鳴謙所站的地方,赫連鳴謙攬着錦月迅速一躲,那舞姬只擦了一下赫連鳴謙的衣角,倒是南宮霖手疾眼快的扶住了那摔倒的舞姬。
“姑娘沒事吧?”
那舞姬倉惶站好,勾魂的眼眸露出怯怯的神情,只是看到救自己的人時,怔了片刻,沒有說話,顯然聽不懂南宮霖說什麼,在迷茫的狀態下,將面紗重新戴上,回到了那燈上繼續跳舞,只是那雙眼眸時不時的向着南宮霖瞟。
“長得真是不錯,霖哥哥要不我把她買回去送給你。”
南宮霖伸手打了傅秋澄的頭一下,輕瞥了一下錦月,只見她躲在赫連鳴謙身側,笑盈盈的看着他,他心中有些酸酸的,若是秋澄說的是送給鳴謙,她怕是不會這般輕鬆了吧。
“你呀,就不要打趣玉和了。”
赫連鳴謙一搭話,傅秋澄眸中突然泛起了亮光,有些不懷好意的湊到赫連鳴謙身邊,挑了挑眉心。
“鳴謙哥哥,你覺得她美不美?”
赫連鳴謙淡然如斯的將那舞姬又細細打量了一遍,似乎還認真的沉思了一會。
“眉目勾魂,容貌豔麗,確實是個美人。”
說完還低頭對着錦月笑了笑,秋澄挑了挑眉,一副興致勃勃要挑事的模樣。
“穆小姐,鳴謙哥哥如此誇耀別人,你不生氣呀。”
錦月淡然一笑,也將那舞姬細細打量一遍,認真的點了點頭。
“太宰大人的評價很中肯,月有什麼好氣的。”
傅秋澄向上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她真是遇見了一對怪人,還互相看對了眼,讓她想看個熱鬧都不成。
“穆小姐是自信吧,自信沒人比得過你的驚才絕豔,或者說穆小姐從不曾將任何人放在眼裡。”
毓秀的話明顯帶着諷刺的意味,讓錦月怔了怔,卻沒有說話,畢竟她惱羞成怒,還是出言狡辯,都有些不妥。
“那邊有買糖人的,毓秀我們去買一個。”
自從碰上錦月,毓秀一直黑着一張臉,再這樣下去,局面肯定不好收拾,於是秋澄識趣的將毓秀扯走了。
“毓秀沒有惡意,穆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南宮霖自然心裡清楚,毓秀爲什麼會句句帶刺的譏諷錦月,如今他也是心中五味雜陳,不想解釋什麼,卻有怕壞了赫連鳴謙跟錦月的興致。
“毓秀性情率真直率,月不會怪她的。”
錦月若有所思的看着秋澄與毓秀離開的方向,她從來不是一個在意他人看法的人,也不是一個追求所有人都喜歡她的人,心中確實不在意,只是存了些疑惑。
秋澄與毓秀跑開後便沒有回來,剩下她們四個無聲的逛到街道盡頭人煙稀少的地方,葉闌正翹着一條二郎腿等在哪裡,畢竟是中秋之夜,全家團聚的日子,錦月還要趕回去陪家人吃飯。
“月,告辭了。”
赫連鳴謙扶着錦月上了馬車,錦月將他的手握了握,轉頭對着南宮霖告辭,此番親疏遠近讓南宮霖心中一痛,卻強忍着對她溫和一笑。
兩個天人之姿的人目送那素淨低調的馬車離開,直到看不到一點蹤跡,方收回了視線。
“玉和,我……”
赫連鳴謙想要出口解釋點什麼,畢竟他一直都懂南宮霖對錦月的心思,南宮霖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鳴謙,若你覺得對不住我,便加倍彌補到她身上吧,你知道的,我最大的心願,便是她能幸福。”
以前赫連鳴謙只知道南宮霖對錦月有情,但他卻沒有預料到,他對錦月的用情絲毫不亞與自己,甚至可能勝過自己,有了這份認知,他心中的愧疚不減反增。
“可是鳴謙,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皇上似乎也更傾向於選她。”
赫連鳴謙仰頭輕嘆一聲,南宮霖知道皇上的心思,他有何嘗不知呢。
“玉和,今日我突然察覺到,她處理政事的才能遠超與我,怕是皇上都不見得能及得上。”
南宮霖原本溫和的眼眸驚愣住,詫異的瞪着赫連鳴謙一會,垂下眼眸陷入深思。
“你可是要賭一賭皇上的心思。”
赫連鳴謙鄭重的點了點頭。
“你我深知,皇上有顆怎樣的帝王心,碧華這樣的心性與才能,若真入宮爲後,一朝大權在握,皇上怎能不忌憚自己手中權威有被奪的可能,所以我想賭上一賭。”
南宮霖思索片刻,也嘆了一口氣。
“如今也只能試試了,夜深了,我回了。”
南宮霖徐徐漫步而走,原本那般霽月清風的人物,此時看起來分外的孤寂,想到霽月清風一詞,赫連鳴謙心絃一緊,似是捕捉到 什麼,卻又道不出個所以然了,他將手伸到袖口,臉色煞白,原本藏在裡面的東西突然不翼而飛。
馬車平緩的行駛,突然在無人的路口停穩,那雙微閉的秋月眼眸緩緩睜開。
“藍影參見樓主。”
錦月伸手掀起車簾,方纔在花燈上的舞姬換了一件墨色夜行衣,躬身立在車窗外,惑人的藍眸散着幽暗的光澤,沒了誘惑,多了份凝重。
“東西拿到了嗎?”
藍影從懷中將兩個交織在一起的福袋,掏出舉過頭頂遞給錦月,錦月拿在了手裡,低垂着眼眸怔了片刻,赫連鳴謙將兩個福袋偷偷取走,她是看到了的,卻沒敢聲張,便設了這樣一個局,讓藍影偷過來。
掏出第一個福袋上面的紅紙上僅有一句話。
“攢一生命格,換一夕灼熱。”
這字是她寫下的,她向來不敢貪心,正是這份不敢貪心,才求着這般小心翼翼,所以萬不能讓他看到。
打開另一個福袋,熟悉的字跡在眼前凸顯,也只有簡短的一句。
“慢臉笑盈盈,相看無限情。”
錦月臉上浮現一抹淡笑,讓立在她身側的藍影滿是驚異,這位樓主她雖見的次數不多,但每每見到,都是一副清冷疏離,不容靠近的模樣。
那張絕豔的面孔上,似是凝聚了無限的重量,壓迫着她自己,也壓迫着她身旁的人,如她這樣散漫的性子,都不敢在着樓主面前放肆,如今這一笑,是一道從未出現過的景緻,但不得不說,比起那副貴不可攀的威嚴氣勢,這一抹笑意,似乎更讓人着迷。
“將這兩個福袋掛在姻緣樹最高處,派個人守着,近日你便離開臨都吧,小心不要讓有心之人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