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月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便在大殿的右方的尾部落座,還未坐下,突然禮部尚書馮廉開口叫住了錦月,並起身讓開了主坐,也就是赫連鳴謙右手邊的位置。
“月無官無職,那個位置還是馮大人坐何時些,月做這裡就好。”
錦月淺淡一笑,便坐了下去,馮廉也乾笑了一下,重新再位置上坐好,若按官職資歷來算,赫連鳴謙跟馮廉確實該坐主位上。
“此次科考,慕小姐功不可沒,想來科舉一事了了,皇上定然有重賞。”
錦月剛參與科舉一事時,馮廉很看不慣,但接觸下來,發現這位慕小姐不是他心中想象的花花架子,只是來坐坐樣子,搶功勞來的,便也就釋懷了。
“借大人吉言了。”
如今馮廉看錦月有些敬意,想他一大把年紀,倫年齡都可以做這位慕小姐的祖父了,但學識見識加上胸襟都還及不過,真是慚愧的很。
“慕小姐若是男兒之身,怕是這科舉的頭名狀元,定然會落在慕小姐手中了,天朝就多了一位棟樑了。”
突然戶部侍郎周奕也開了腔,這次典部的試卷,用了他的一道題,是錦月推薦的,他高興了好些天。歷年雖然他多次參與科考,但出的題卻從沒被證用過。
“慕小姐的學識已經到了出題的水平,中個狀元不是小菜一碟嗎?”
連一直少言的翰林院學士魏博都開了腔,錦月記得這魏博似乎就是跟哥哥同一科的進士,那年哥哥是狀元,而他中了探花。
“本官方纔聽聞,慕小姐放了一個遲到的考生進了考場,不是有沒有這件事?”
在讚揚聲一片時,錦月一直低眉淡笑的聽着,此時赫連鳴謙突然揚聲插了這麼一句,讓所有人面色一變,統統用怪異的眼神朝着錦月看去。
“確有此事,不過當時計時的香還燃着,他也算不得遲到。”
赫連鳴謙此話明面上是在譴責錦月,但錦月心裡明白,索性這件事是瞞不住的,此事公佈與衆,到是能把對她的傷害,降到最低。
“慕小姐可是認識他?”
赫連鳴謙悠閒的將桌沿的茶端起,大殿中的人一個個面色皆是有些緊張。在翰林院之中,錦月便很少跟赫連鳴謙搭話,所以衆人覺得,這太宰大人是不是因爲右相的緣故,看不慣這位慕小姐。
“月的確先前就識的他,此事月會親自向皇上請罪的,不會連累到太宰大人的。”
錦月直接承認了此事,大殿的所有人都聽得十分的清楚,因爲赫連鳴謙跟左相走的比右相近了少許,所以他們不得不懷疑,赫連鳴謙是不是因此在爲難這位慕小姐。
“不過是給了一個考生機會,請罪慕小姐說的有些過了,那考生考的那一部的試卷,慕小姐到時候避避嫌棄,不就成了。”
禮部尚書馮廉摸着花白的鬍子開了腔,雖然現在赫連鳴謙的身份遠遠高過他,但赫連鳴謙當初高中狀元,他是擔任的主考官,他覺得自己還能在赫連鳴謙面前說句話。
“馮大人說的是,此事跟皇上言明就是了,想必皇上也不會怪罪的。”
翰林院學士魏博趕緊補充了一句,當初他跟慕琛同時進來翰林院,慕琛對他多家照拂過,若不是天妒英才,讓慕琛早早去了,這翰林院的頭,也輪不到他做,所以他心中多少記着些恩情。
“此事就由本官向皇上稟明吧,太宰大人覺得是否可行?”
馮廉溫笑着看向赫連鳴謙,因爲錦月在翰林院這幾日,對試題的解析跟斷定,着實令所有人不得不高看一眼。
又因爲錦月是女子,斷不會對他們以後前途有任何競爭,所有馮廉覺得唯一不同意的,就當屬這個看右相不順眼的太宰大人了。
“馮大人都這般說了,本官怎麼着也得給馮大人的面子不是。”
赫連鳴謙臉上的笑帶着些許勉強,讓人當真以爲他是因爲顧忌到馮廉的面子,才勉強不跟錦月計較的。
“那這事就這樣定了。”
馮廉樂呵呵的應下,雖然他也看不慣右相趨炎附勢的作風,但覺得錦月跟右相完全不同,自己如此不計前嫌的幫襯錦月,自己都覺得自己高風亮節許多。
“月,謝過馮大人,太宰大人,跟諸位大人了。”
錦月從座位上起身後,緩緩福身對所有人行了一禮,讓馮廉更加的欣賞錦月,畢竟有這般的學識,還這般的自謙,真是不多見。
“慕小姐無須多禮。”
錦月起身坐下,眼角的餘光觸及赫連鳴謙,發現他正看着自己,微微將眉心得意的挑了挑,有些邀功的架勢,錦月垂眸淡笑,防似沒有看到一般。
錦月在大廳之內一直靜坐,只要無人直接問起她,她便安靜的品茶,不知不會覺天色漸暗,這一日的科考算是結束了。
夕陽落盡前夕,有負責收卷的小吏,將一捆一捆密封的試卷搬了過來,在所有人監督下,直接便鎖在了貢院之中,將鑰匙交到了赫連鳴謙跟她手中一人一把,只有兩個鑰匙同時開啓,那鎖才能打開,放試卷的房間又派重兵隊層層把守着。
考完試,考生陸陸續續的退出考場,錦月便坐着宮裡的馬車,依舊要回到驚華宮中,直到閱完試卷,擬定前三十名的進士,再由皇上進行殿試之後,將前三甲定出,她放可離宮。
因爲天色已經暗淡下來,連平常喧囂熱鬧的街道,也都逐漸的安靜了,只留下三三兩來在收攤的幾個小販。
錦月斜靠馬車,握着書卷在看,突然車簾一角飄起,一陣勁風灌入,隨之還有一道玄紫的身影。
“你怎麼進來了?”
錦月將書卷放在了身側,在這種地方,能夠靠近她身邊,青鸞跟暗衛都不會出手阻攔的,便只有赫連鳴謙了。
“那羣人在,都不能好生跟你說句話,我只能當這小賊了。”
赫連鳴謙走近錦月身旁坐下,其實錦月放梅清進去時,他就在遠處看着,當時便覺得不妥,卻沒去阻止,錦月向來有分寸,此事肯定經過深思熟慮的。
“現在沒人了,你是來譴責我的?”
錦月靜然笑了笑,白日裡若不是赫連鳴謙,將此事藉助馮廉等人壓下去,留到日後被人抓把柄,確實會很棘手。
“此事,你做便做了,我到沒什麼,不過有個人可要記恨你了。”
赫連鳴謙朝着錦月身邊靠了一靠,他們人前總要佯裝敵對,裝的他真是辛苦。如今能貼的如今近,他才覺得真實些。
“你是說岳凌寒?”
嶽凌寒不想給梅清任何機會參加科考,還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纔將梅清困到差點錯過了時辰,卻被她的出手給攪和了。
“他呀,一向的自負,沒想到載到了梅清手中,也算自作自受了。”
錦月隨着赫連鳴謙笑了笑,嶽凌寒的確是個人物,活的我行我素,從來不理會任何世俗的看法,有着人人避諱的分桃斷袖的嗜好,也從來不曾掩飾過。
“其實梅清心氣一直很高,嶽凌寒一味的想把他攥在手心裡,只會適得其反。”
赫連鳴謙微微蹙了蹙眉,梅清這人單純簡單,他能有勇氣逃離嶽凌寒,已經讓赫連鳴謙很吃驚了,到還沒看出他心氣高。
“你的意思是?”
錦月將視線瞥了一下遠處,金絲雀的生活雖然好,但跟主人之間,卻永遠是不平等的,這些不平等的關係,便要靠着一方的寵維持,但誰又能保證這寵,會持續多久。
梅清對嶽凌寒極度的缺乏安全感,但嶽凌寒卻絲毫沒有意識到,不過這些認知,只有身爲女子或者梅清這樣的身份,處在這樣的地位方可看清,也怪不得嶽凌寒。
“我到盼着梅清可以金榜題名,有時候兩個人若不站在勢均力敵的位置,是難看清自己的心的。”
錦月一提,赫連鳴謙便懂了她話中的意思,伸手將錦月鬢角垂下的髮絲撥開,讓那雙秋水明眸完全的露了出來。
“你說我們算不算,站在了勢均力敵的位置?”
錦月看着赫連鳴謙怔了一下,可能因爲兩個人之間有太多的屏障,能不能在一起都沒把握,這個問題她竟然一直忽略着,來不及去比較,而且她也不願跟赫連鳴謙較量出個高低來。
“若是咱們真的站在對立的位置,你有把握贏過我嗎?”
赫連鳴謙雍雅一笑,其實他們原先就一直站在相對的立場上,卻誰也沒有佔得上風,即便如今心心相惜,也分不出誰陷的更深一些,或許這便就是勢均力敵吧。
“我這一生從未敗過,但如今你若想贏我,卻很容易,因爲我捨不得你輸。”
錦月溫笑的靠住赫連鳴謙,因爲兩個人心在一起,其實論輸贏很沒意思。若還是從前一般的話,除去聽風樓這個龐大的門派幫輔,單單隻論心智,她比不上赫連鳴謙。
“鳴謙,有時候我慶幸遇到了你,因爲你讓我的世界有了色彩,但又害怕着,會因此讓你陷入無邊的黑暗中。”
赫連鳴謙擰了擰眉,手掌溫柔的拂過錦月的頭,他一直都知道,錦月之所以活的這麼累,便是太爲在乎的人着想了。
“別這麼說,即便如此,也是我心甘情願的。”
錦月微微嘆了口氣,撫在赫連鳴謙肩上的手掌無意識的攥了攥,清淺的眸光怔怔的看着下方,沉默許久之後,突然沉聲說道。
“鳴謙,答應我,即便日後你身邊的人不是我,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善待着她,千萬別做傻事,別欠任何人的情。”
赫連鳴謙愣了愣,將錦月扶起,與錦月對視着,他有些聽不明白錦月此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他身邊的人不是她,什麼叫善待其他人。
“爲什麼要這麼說?”
兩人之間阻礙重重,在一起確實很難,但赫連鳴謙卻想着,即便錦月真要應了那鳳凰臨世的宿命,他也做好了終身不娶的準備。
“鳴謙,葉家人知天命,一生一世的輪迴,無非是一場場的宿命,若今生不能在一起,我還盼着能有個來生,所以你今生只能欠我,來生你纔會只用還我一人。”
赫連鳴謙擰眉思索着錦月的話,片刻便悟到了錦月話裡的意思,可他的心卻揪着,不想錦月所說的成爲現實。
“可是碧華,不管是今生,還是來生,我想要的都是你,不要告訴我,你想認命了。”
錦月垂眸將手抓在赫連鳴謙的手掌上,緊緊的握了握,隨後靜謐一笑。若是她真的要人命,如今又在折騰什麼。
“也不知道上輩子,你虧欠了多少人,纔會招惹了這麼多的女子思慕着。”
赫連鳴謙伸手將錦月攔在懷中,這天下有多少人惦記着他,他是不清楚,但有多少人愛慕着懷中人,他也是估不出個數來。
“碧華,信我,無論日後如何,我的心永遠會在你身上,永遠~”
錦月在赫連鳴謙懷中溫笑的點了點頭,握着赫連鳴謙手掌上的手,也微微緊了緊,不管赫連鳴謙這句話真實與否,或者能真實多長,她都是開心的。
“鳴謙,有些話,我既希望你說的是真的,又盼着你只是哄哄我而已,現在的我,越來越矛盾,越來越看不清自己了。”
錦月一直沒有忘記,南宮霖說赫連鳴謙此生最重諾,不然他也不會捨去江湖自由自在的日子,摻和到錯綜複雜的朝堂中來。
“碧華,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問你?”
錦月將眼簾微微擡起,疑惑的看着赫連鳴謙,如今除了一些過往沒講外,她似乎已經沒有什麼是瞞着赫連鳴謙的了。一時之間,想不到,赫連鳴謙這般認真的想要問她什麼。
“你想問我什麼?”
赫連鳴謙眸光微微一閃,手掌撫在錦月的面頰上,這張臉真是美,美的就如天上那一輪月,捧着手中,依然覺得遙不可及。
“爲什麼你會選我,而不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