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晨,當羅陸兩人踏出房門,驀見一個人影,匆匆由對面走廊拐角消失,羅俊峰眼光何等銳利,馬上看出是昨日人堡時所見那位書生。
這時一個念頭急速地閃掠過他的腦海,只見他叫道:“是她,一定是她,華姐快追,美惠沒走。”
叫着,竟不顧驚訝的陸玉華,飛也似的追逐那位書生去了,陸玉華一見他那副急相,知道事情緊迫,也豪不考慮的展開身法追隨在後。
兩人這一急追,像一條黑影般,害得所有旅客,瞠目咋舌,以爲出現狐仙。
羅、陸兩人追到店口,驀聞一陣的答的答的啼聲,由近而遠,離開客棧,羅俊峰一個跺足,全身凌空掠起,追了過去,口裡叫道:“惠妹,回來呀!”
聲音叫出時,前面騎士業已消失在街道,衝出了堡門,這時街上行人攘攘熙熙,又是大白天,叫他如何施展飛行術呢?
只見他望着滾滾飛揚的塵埃,跺足嘆道:“完了,完了,惠妹果真氣走了。”
這時月裡嫦娥陸玉華已經走到他身旁,安慰的說道:“峰弟,不要傷心,你們會再相見的。”
羅俊峰聞言回頭,詫然問道:“你憑什麼證明?”-
陸玉華道:“如果他就是這位書生的話,足見她並沒有真意離棄你。”
“爲什麼?”羅俊峰惑然問道。
陸玉華嗤嗤一笑,道:“還不簡單,要走昨晚早走了,何必又要等到早晨再走呢?”
羅俊峰一想很對,不由生起了一線希望,陸玉華看在眼裡也不禁放心不少,於是說道:“峰弟,可能前途會再相遇也未可知,我們趕緊動身吧。”
羅俊峰聞言,想起還沒付帳,於是說道:“華姐,我們回去請了帳再走未遲。”
兩人回店付帳時,堂官幾乎不敢伸手接錢,由剛纔兩人出店的快捷,誰敢說人類會有那麼快的身法?羅俊峰不明所以問道:
“不要錢?這就奇了,開店的那一個不是爲了掙錢。”說着硬將銀子放在櫃上,然後問道:“請問剛纔那位少年,昨夜睡在那裡?”
小二驚異地望了羅俊峰一眼,敝遲遲不敢回答,經羅俊峰催問,才訥訥回答道:“就在相公隔那間房子。”
病書生羅俊峰聞言,跺足大叫道:“糊塗,糊塗,近在咫尺,竟失之交臂……”說着,向堂官道了一聲:“謝謝!”
拉着月裡嫦娥陸玉華,向門外奔去,掌櫃,小二,以及很多住客全探出頭來,爲這奇異少年書生所迷惑。
有的還拿起病書生放在櫃子上的銀子,看看是否會變成銀紙哩。
這一日,紅輪已懸掛在西邊山頂時值暮昏,山西省邊界,馬門關城外,跑來兩匹駿馬,風馳電掣般向馬門關闖去,馬上坐着的是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潔白儒服,女的美若仙女,這時兩人像跋涉了千山萬水般,額角業已現出汗珠,兩匹坐騎馬呼嘶呼嘶地大喘着白氣。
這兩人正是書中主角病書生羅俊峰與月裡嫦娥陸玉華,只聽羅俊峰說道:“華姐,快到地頭了,你受得了嗎?”
陸玉華豪放地一笑,道:“笑話,別說才只跑了五六天,就是再多跑幾天我還是不再乎的。”
病書生羅俊峰搖搖頭,望着陸玉華滿是汗珠的粉黛秀顏,暗道:“倔強的孩子,明明已支持不了,還說大話。”
兩人自蘇家堡出來,選購了兩匹兩程健馬,馬不停蹄地向山西趕來,一路行來,並沒如陸玉華所料,發現鄭美惠的人影。
可是病書生羅俊峰心中,卻正有着一把希望的烈焰在燃燒,在催促他,每經過一站,失望之餘,他就會這麼安慰自己說:“惠妹妹可能還在前站。”
幾次失望,照理應該使他灰心,可是事實卻大謬不然,失望更促發他狂熱的希望,他深信着,總有一天他與鄭美惠再相見。
這一次,兩人取道山西,固然爲的是追蹤佳人芳蹤,但最主要的還在於掃蕩匪巢,洗雪血海深仇。
幾日來羅俊峰的心都是緊張的,與馬蹄聲一般,卜卜猛跳不停,想到仇家,恨不得插翼飛到仇人面前,憑手中寒星寶劍及生平所學,掃蕩羣魔。
兩人一進馬門關,馬上被人注意跟蹤,病書生羅俊峰看在眼裡,笑在心裡,他不再擔心什麼,再多敵人跟蹤他也不足令他心寒,事至如今,敵人不來找,他也要找上門去,像這般鬼鬼祟祟的把戲,已不值他一顧。
月坐嫦娥可不這麼想,當她發現有人跟蹤,就暗示羅俊峰小心戒備,可是羅俊峰迴答她的是:“不必。”
兩人隨便找到一家客棧,準備好好休息一夜,明天趕到楊家莊。
可是他卻忽略了一點,山西省境內早已在飛幫勢力範圍之內,今夜所投宿客棧“高階客棧”正是飛龍幫爪牙之一。
早在羅陸兩人趕到馬門關的時候,業已被人發覺並飛鴿傳信,通知了這客棧主人,然而兩人卻猶蒙鼓中,尚未發覺。
病書生羅俊峰縱使知道也不會介意,當小二引領至一間偏僻的套房時,月裡嫦娥陸玉華機警地發現了情形有些不對勁,由店小二鬼鬼祟祟的眼神和態度,任何人都可以看出異樣來。
陸玉華向羅俊峰打了暗號,道:“峰弟,咱們投了黑店,今夜不得不防。”
羅俊峰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繼續他的整理被褥工作,陸玉華看在眼裡,心中老大不舒服,覺得幾天來心上人的情結惡劣到令人不可捉摸,不由薄怒道:
“你這是怎麼搞的?人家急得要命,你卻滿不在乎似的,到時候別人宰了你的頭,不要怪我做姐姐的沒先通知你。”
羅俊峰瞥她這般生氣,不禁哈哈一笑,道:“好姐姐哪來這麼大的氣,請問你我來此的目的何在?”
“找飛龍幫算帳呀!”陸玉華回答。
“是呀!那又何必這麼窮緊張的,好好的休息一下,到時候。來一個宰一個,來兩個殺一雙不就成了嗎?”
陸玉華聽了這話,氣就消了一大半,道:“哼!看你滿輕鬆的,別叫人家先宰了咱們纔好”。
說罷徑自往牀上和衣躺下,病書生羅俊峰也盤膝靜坐,閉目行功,恢復疲勞。
這時,門外“卜卜卜”地小二在敲門,說道:“相公送飯來了。”
陸玉華一滾躍下牀,打開門一見又是剛纔那個邪眼小二,於是冷冷的說道:“這麼早就送飯來了。”
小二裂着牙,裝出不自然的媚笑,道:“姑娘說的極是,咱們店子都是這個時候開飯的,不早點吃,恐怕吃不了啦。”
陸玉華聽了這話,單手急如閃電般,往小二衣領一抓,拉進房裡,怒叱道:“你說什麼‘不吃就吃不了’這是什麼意思?”
店小二被抓得啊啊驚叫,隨即奸滑地一笑,道:“沒什麼沒什麼,小的說着玩的。”
月裡嫦發揮一咬脣隨即命令他道:“好,算開玩笑不記你過,這個菜是你送來的,請你先嚐一口,表示無私。”
店小二聞言臉色頓時一變,全身微抖,不敢喘氣,陸玉華睹狀,便證明所料不差,抓着衣領的手,猛地彈指點着小二喉頭,命令道:“吃不吃!哼!我早知道你們弄鬼,不吃也要你吃的。”
說着手指用力,小二痛得哎喲地衰叫起來,陸玉華並不放鬆,連忙用手指挾起菜,命令小二吃下。
小二唔唔地掙扎一番,他怎能禁得起陸玉華的威脅,終於吃下那一口菜。
陸玉華見他吃下菜,手腕一鬆,店小二如獲大赦,衝出房外,沒想到剛跨出門半步,轟隆一聲,跌摔地上,陸玉華隨後衝出一瞥,驚叫道:“好狠毒的手段,真是自作自受。”
原來店小二已癱瘓地死在地上,七竅黑血噴流不已,早中毒身亡,陸玉華連忙關上門,只見羅俊峰像沒事一般,猶閉目行動,方纔發生這事,像壓根兒就沒看見似的,陸玉華不由氣煞,道:“好悠閒呀!你看到沒有。”
羅俊峰也不睜眼閉目溫聲說道:“事所必然,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好好的休息一下,待一會兒自有熱鬧瞧。”
陸玉華哼的一聲,重重地跺了一腳,氣沖沖地往牀上一躺,不再說話。
沒一盞茶工夫,門外人聲鼎沸,怒喝叫罵聲夾着一陣陣緊急敲門聲,房內兩人知道事情鬧大,人家找上門來了。
月裡嫦娥陸玉華第一個耐不住,離身欲起,病書生睹狀,用手一擺阻止她不要衝動,道:“別急,事情終要解決的,讓他們多等一刻再說。”
這時房外有人叫道:“喂!開門啦!出人命了!殺人兇手還不出來。”
叫着又是一陣緊急的敲門聲,病書生羅俊峰緩緩地立起來,走到門外,開門往外一瞥,只見門外站滿了勁裝帶棍兇漢,羅俊峰視若無睹,假意問道:“什麼事?吵得人家不能休息。”
這時,衆漢中一個人說道:“真人不說假話,殺人填命,你殺了本店夥計,還不成?”
羅俊峰早知來者不善,對方決無善罷之理,與他們講理,無疑對牛彈琴,於是冷冷說道:“噢!我還不知道我殺了人哩,這位大哥,你說怎麼賠法?”那人正要反脣時,羣衆時裡面有人叫道;“老爺來了!大家快讓開,有老爺出面,還怕這小子飛上天?”
果然,衆人分一開處,走出一位短小的老者來,只見那人口含長煙杆,短眉細皮膚,扁平闊嘴,一副陰險奸滑相,走到病書生羅俊峰面前,倨傲地瞪了他一眼,陰森森地說到:“你就是病書生?老夫以爲誰如此放肆,原來是你。”
病書生見了這人之後,心裡老大不舒服,總覺得多談反而無益,於是乾脆來個一刀見血,道;“小老頭,別繞着彎說話,你的動機少爺一眼看透,時侯不早,快劃出道兒,小爺接着就是。”
那短小老者聞言,仰天一陣桀桀狂笑,道:“對,對對,那就請!”說着排開衆人,領着羅、陸兩人向後園走去。
路上羅俊峰用“傳音入密”內功傳話:“姐,跟這些老崽子談不上什麼仁慈,放手去幹吧!殺一個算一個,最好不要留下活口。”
月裡嫦娥玉華聞言,心中猛吃一驚,暗想:“峰弟怎麼變得這般狠毒。”
其實她哪裡知道,羅俊峰是多麼煩悶啊!鄭美惠的離棄在他來說是一種可怕的打擊,像一隻巨斧砍在他心胸一般,一切罪過,全歸諸於飛龍幫。
在蘇家堡那晚,他已經完全變了樣,他曾拿起寒星劍對天發誓,將憑手中短劍,血洗飛龍幫,凡是與飛龍幫有關的都在報仇戳剎之內。
剛纔那位短小老者正是昔年關東一位巨盜,九紋青龍白勝義,乃千面人魔昔年得力手下,武功另成一派,兇名威震關東。
千面人魔派遣他擔任馬門關的眼線,一方面可連絡黑道高手。
衆人來到後園假山旁,所有高階客棧人馬,全勁裝以待,層層將四周包圍住真是水泄不通,你若想衝出突圍,除非插翅往天上飛,要不就休想突圍。
可是,這種場面卻嚇不了藝高膽大的,身懷絕技的病書生羅俊峰,只見他靜靜地峙立在場的中央,由懷裡取出一支又短又細的玉簪,那正是鄭美惠臨別留下的一件武器,羅俊峰以它爲刃,含有懷念惠妹之意。
這時,九紋青龍白勝義高聲說道:“姓羅的小子,你三番兩次與本幫作對,皆僥倖被你逃走,這是你命不該絕的緣故,但是今天,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自來,足見你死期已至,莫怪老子手毒心狠了。”
病書生羅俊峰聞言,藐視地瞪了白勝義一眼,微笑道:“小老頭,大話少說幾句,還是手底下見高低吧!少爺可沒工夫與你閒聊。”
搠着又告訴陸玉華道:“華姐姐,不可留情,切記,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月裡嫦娥聽了這話,由衷地打個了一冷顫,心中浮現了一片悽慘的景色,那就是這裡即將發生的一場神泣鬼號的惡戰。
九紋青龍白勝義的一陣懾人心魂,陰惻惻冷森森地狂嘯,接着人影一動,手中長杆,化萬點杆影,向羅俊峰灑下。
其餘爪牙,也紛紛舉起刀棍向陸玉華撲了過來,這是一場混戰,沒有江湖任何道義,他們不懂得這些,只知道白勝義怎麼吩咐就怎麼做。
而這種戰術,正是九紋龍所面授的。
月裡嫦娥一瞥對方竟也是用上這種卑鄙的下流手段,羣攻羣打,本來尚猶豫不決的心,頓時橫了過來。
只見她一聲長嘯,腰中“捲風帶”倏然筆直尺出,接着展開天山神尼獨門帶法,如虎入羊羣,天神下降般,挾着千萬條彩影,捲入了人羣裡面。
剎那間,哀號連連,慘叫震天,高階客棧後園傳出了極難-聽的哭叫哀嘯之聲,哪是人間樂土?簡直是地獄的屠宰場。
那人們死之重傷的哀鳴,與可怖懾人的叫聲,構成一幅地獄刑場圖。
九紋青龍白勝義揮一支菸杆,施出渾身解數,仍未沾到對方衣襖布角,而他自已身上所穿那件綢布錦衣,卻已千瘡百孔了。
手上、腰上、臉上,玉簪過處,被劃成一條條鮮紅的血槽,羅俊峰並沒有殺死他,他恨透了飛龍幫內作威作福的歹徒,他要將他侮辱個夠,然後才致對方的死命。
這種手段太殘忍了,這是可怕的刑法,照理任何人做不出來的,但羅俊峰卻失去了理性一般,但憑所欲,不問青紅皁白。
他,變了,變得那麼怪僻殘忍,誰?導致他失去了人性。
那邊月裡嫦娥陸玉華越驚越戰,你不見她熱淚已涌滿了眼眶,她不忍去屠殺這些人,但事情迫得她不得不如此。
對方也太不自愛了,死一個又上來一個,前仆後繼,倒下的有人拉走,接着又有人接上,片刻又有人倒下。
陸玉華心裡極爲矛盾,極爲痛苦,她哭了,她不忍再睹下去,在她心裡,她記着的,已經有好幾十人在捲風帶下喪了命,她哭叫着:“你們不要再打了。”
可是她的手仍不停地舞動着綵帶,不這樣她自已就得喪命在亂棍刀刃之下。
只聽九紋青龍傳來一聲極爲懾人的慘叫,陸玉華回頭一看,心中一酸,熱淚又涌出而下,哭叫着道:“峰弟,阻止他們,阻止他們呀!這太可怕了。”
高階客棧所有飛龍幫爪牙一見老爺慘死,全部一鬨而散,紛紛越牆逃走,地上還有些帶傷的,拚着最後的氣力,反身欲逃。
月裡嫦娥陸玉華垂下無力的雙臂,撲到羅俊峰身旁,嗚咽哭道:“峰弟,答應我,不要再有這種事發生了,我怕,我怕……”
羅俊峰自己何嘗又不黯然心酸,他望着遍地橫陳的屍體和傷者,喟然一聲長嘆,抱緊着陸玉華,道:“華姐,我答應你,不會再發生了”,他不忍再睹下去,垂着頭挽着陸玉華,走出店外,牽着馬離開馬門關。
夜暮已低垂,晚風吹着兩人,陸玉華臉上的淚漬也乾涸了,他們像心事沉沉般並沒使坐騎快跑。
離開馬門關至今,兩人保持了靜默,沒有說話。夜是寂靜的,只聽的得的得蹄聲,在漫長死寂的道上奏出悼樂。
很久,病書生羅俊峰吐出了一口深長的嘆息,喃喃說道:“我錯了,我實在對不起恩師……我……”
接着又嘆息道:“華姐,我變了,變得太可怕了。”
陸五華擡起頭,安慰道:“峰弟,你沒有變,我瞭解你的心境,惠妹妹的出走,對你的打擊太大了。”
“……”
“原諒我峰弟,我無法安慰你,因爲我找不出更適當的言詞,這是我的錯,沒能緩和你惡劣的心境。”
病書生羅俊峰聽了這話,忍不位內心的辛酸,熱淚竟不由自主地滾出眼眶,眼前一片迷朦,他哭了,由衷的。
很久,他說道:“華姐,你累不?整日奔波,又沒好好休息,唉!是我害了你……”
陸玉華道:“不用再說了,你先冷靜你紊亂的頭腦,我會好的,這一點點的小事不用勞你關盡。”
說着催馬靠近病書生身旁,伸手挽着羅俊峰的手,緊緊的一握,說道:“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我們就這樣緩緩夜行,也不必再休息了。”
病書生羅俊峰手腕被陸玉華這一握,頓時一股熱流由手傳遍全身,感到無比舒泰,他覺得世界上唯一能夠真正瞭解他的,就是這位華姐姐了。
每想到此,一陣愧疚自然地爬上心胸,幾天來他冷漠了華姐姐,一心一意於尋找失去的惠妹,而淡忘了身旁佳人。
陸玉華是較懂事的孩子,她能逆來順受,絲毫不因羅俊峰冷淡了他而表示不滿,或吃醋的現象,反而更溫柔地照顧這位失魂落魄的病書生。
在愛情的戰場上,無疑的陸玉華已打了一次勝仗。
當第一道曙光穿透樹林照射在山道上的時侯,寧靜的山林傳出陣陣細微的蠕動聲響,這是萬簌睡醒的時侯,吱吱鳥鳴,撲撲展翅的聲音,由小而大,由細而高,漸漸錯雜地交響着,猶如沒有音律的樂章,給大自然平添了一份熱鬧氣息。
一夜來,兩人不再發現任何敵蹤,這一夜時間,兩人緩行,已到桑壁。
桑壁在呂梁山,途中經過桑壁就正式踏進了呂梁山脈,而飛龍幫基地卻遠在吳城以北呂梁山裡。
由桑壁到呂梁山,途中經過石樓,暖泉,中陽等地方,而這些地方全是飛龍幫勢力範圍之內,羅、陸兩人每走一步,就深入虎口一步,危機也更接近他們兩人。
月裡嫦娥非常擔心,兩人此次自動單闖,並沒有告知任何正派人士,萬一出了差錯,後援已絕。
報仇不成,喪命在此,豈不太冤枉了些,但是此地距離武當何止千里,遠水救不了近火,縱使他們知道,也無從趕來救援。
病書生羅俊峰似看出陸玉華的心意,說道;“華姐,有何值得你深鎖眉頭的,如果你擔心峰弟出事,那就是天下的大傻瓜,飛龍幫並非龍潭虎穴,怕怎的?”
玉華聽了這話,愁更甚,她說想:“峰弟,我們先找一家住戶借宿一冕如何?”
說着假意撫上額,身子晃動幾下,煞有其事般,羅俊峰睹狀驚問道:“你生病了,我們進鎮裡找一家客棧信息。”陸玉華道:“不,我們不能再惹事了何況我身體又不舒服,還是在附近找一家老百姓借宿較妥。”
羅俊峰連忙回答道:“這樣好,事不宜遲,走。”
說着一拍馬,飛也似的在前領路向前面小村莊跑去,陸玉華在後急叫道;“峰弟,急什麼,我不行了。”
羅俊峰聞言猛一勒繮,愧然道:“真糊塗,竟忘了你身體不舒!”說罷一偏馬首,策馬跑回。
陸玉華埋怨道:“看你這樣子,怎能掃蕩飛龍幫,前面村莊戶不少,飛龍幫耳目衆多,去了不是等於敗露了形蹤。”
說着手指左邊那座山腳,道:“那邊定住有人家,那裡隱蔽些。”
羅俊峰現在早鬧得沒有了主意,唯華姐之命是從,於是連忙將陸玉華抱過來,兩人共騎一馬,一手扶着陸玉華,一手牽着空馬,向山腳那邊飛奔而去。
走過一段田間小路,前面橫阻着一排叢叢的翠竹,驀聞一聲:“打!”
羅俊峰聞言一怔,連忙一勒繮,一看,那裡有什麼暗器,不由楞住在那裡不敢稍微向前走近一步。
這時,驀聞小童笑聲,接着眼前人影一閃,兩人面前躍下一個人來,那人一落地上歡叫道:“峰叔叔,我早知你們會由這裡經過哩。”
病書生羅俊峰一瞥那小孩,竟是哪吒神童萬小寶,不由一怔,惑然問道:“你……怎會在此?”
哪吒神童神秘地一笑,道:“天機不可泄漏,先進屋子再說。”說着做個鬼臉,徑自飛也似的跑屋向裡。
病書生羅俊峰滿腦子疑團,哪吒神童萬小寶遠在華山奇雲谷,怎會突然出現在此?
羅俊峰疑爲夢境,不過眼前事實分明,哪是置身夢中?月裡嫦娥陸玉華何嘗不是滿腹疑惑,如墜雲裡霧中。
兩人躍下馬,走進屋子,哪吒神童業已準備茶水在那裡等侯了,病書生羅俊峰別的不問,急急問道:“你一個人?令師呢?”
哪吒神童萬小寶咬着嘴脣,顯得非常神秘,微笑着說道:“急什麼?我一個人怎能跑到這裡來?師父他老人家迎接你們去了,大概很快就會回來。”
羅俊峰禾微微一楞,道:“什麼?他迎接我們去了?你這……”
萬小寶嘻嘻一笑,道:“奇怪嗎?峰叔叔。”
羅俊峰點頭說道:“奇怪,太令人費解了,他老人家怎麼會知道我們來?”
萬小寶不做回答,道:“不要瞎猜了,還是先喝點水歇一會兒,等一下自會使你們明白的嘛!”羅俊峰見套不出萬小寶的話,也只好做罷,往桌子上拿起一杯茶給陸玉華,自已也喝了一杯,然後說道;“小鬼,你再不說叔叔可要走了。”
說着拉着陸玉華的手,往外就走,哪吒神童萬小寶一瞥峰叔叔真的要走,不禁大急,連連說道;“峰叔叔不要臉,這麼大的人也使孩子氣,羞也不羞?”
病書生羅俊峰被說得臉色微紅,道:“不要你說了,我們走!”說着拉着月裡嫦娥陸玉華走出門外。
驀然,外面傳來蒼老的聲音,道:“老不死的沒騙我,峰弟果然在此,哈哈……怎麼啦!也不等老要飯的,真想獨闖呂梁山不成?”
說話聲歇,門外走來一位老叫化子,不用說就是追雲神乞趙哲了,羅俊峰一見義兄到來,不禁大喜,道:“大哥您也來了,您不是跟萬老前輩到雲南去了嗎。”
追雲神乞趙哲瘋瘋顛顛說道:“是網,要到雲南去,不過那個小娃兒又把要飯的拉到這裡陪葬,唉!老要飯的生不逢辰,終年爲人跑,好命苦啊!”
羅俊峰不明趙哲所說小娃兒爲誰,誤以爲是小寶,遂說道:“這樣說大哥早幾天就來了?”
追雲神乞趙哲說道:“誰說的?老要飯的也是今天才到的,害得我找了老半天,才被引到這裡。”
兩人正說話間,屋裡哪吒神童也聽到追雲神乞的聲音,衝了出來,一見面就嚷叫道:“老前輩,你來的正好,峰叔叔不理小寶了。”
追雲神乞一見萬小寶,馬上給了他一個白眼,說道:“都是你,要不然你那老不死的師父也不會來的,以後老要飯的出了事,就得由你這小鬼賠命。”
哪吒神童萬小寶聞言一怔,問道:“爲什麼?”
追雲神乞不理會他,徑自一搖三擺,邁着八字步走進了房裡,羅俊峰與陸玉華也跟着又回到屋子裡。
這些事弄得病書生糊塗萬分,追雲神乞遠赴雲南點蒼,何故中途變卦,又折返至此,聽他口氣似乎有人在中途把他叫回,那人是誰?
哪吒神童萬小寶,最關心的莫過他的祖父窮儒萬念祖的事,於是開口問道:“前輩,我祖父他怎麼沒來?”
追雲神乞趙哲聽了這話,故意偏頭不理,瞬間,才慢吞吞地吐出字來,道:“你先別問,快將你們師徒來意說完,要飯的才告訴你。”
這是要挾,條件相換,哪吒神童急於知道祖父俠蹤,只好回答道:“我說了您一定不能賴,否則我也不說。”
說着頓了一下,看看追雲神乞,又見趙哲點了一下頭,應諾下來,於是小寶才接着說道:“自峰叔叔離開奇雲谷之後第二天,師父就帶着我出來,他老人家放心不下,一路追蹤峰叔叔,以後就到這裡來了。”
追神乞聽了這話,繃起臉怒罵道:“小鬼你還想騙人,那有追人追到這裡來的,天山是由這裡去的嗎?說!快說!不說老要飯的可要打人了。”
哪吒神童也雙手插着腰,氣鼓鼓地說道:“你打好了,人家話都還沒說完,您怎麼知道我騙您了。”
追雲神乞轉怒爲喜道:“好好!你說你說,老要飯的不打你就是。”
哪吒神童才破怒爲笑道:“早知道你是假裝,我纔不說哩。”
說着才原原本本的將下山的事告訴衆人。
原來羅俊峰離開華山奇雲谷之後,哪吒神童就吵着柴樵瘦離山,柴樵叟也深爲病書生擔心,他知道若憑梅花神劍王堯弦與月裡嫦娥陸玉華兩人,是不能保護羅俊峰的,以飛龍幫龐大的勢力,及幫中高手,羅俊峰生命堪憂。
於是聽了萬小寶的話之後,毫不考慮地離開奇雲谷下山追來,奇雲谷就暫由點蒼雙劍兩人暫爲看守。
柴樵叟師徒兩人下山之後,就沿上天山大道,一路曉行夜宿追趕下去,可是這一來竟沒有發現羅俊峰的蹤影。
當然柴樵叟師徒兩人不知道羅俊峰等三人是曉宿夜行,連番遇警,更不知曉羅俊峰崆峒失蹤,兩奇人鬧崆峒之事。
追到甘肅白龍鎮時,羅俊峰業已離開崆峒,折返山西。哪吒神童萬小寶說到這裡,突然停下來不再說下去。
追雲神乞正聽得津津有味之際,被小寶一停,連忙催促道;“快說呀!小鬼,追到山西之後爲什麼不再往天山追下去,何故折返到這裡。”
哪吒神童神秘的一笑,眨着大大的雙眼,看了羅俊峰一眼,說道:“那時卻碰見一個人,那人告訴我們說峰叔叔業已病癒,趕到飛龍幫去了。”
“誰!”月裡嫦娥與羅俊峰兩人異口同聲問道。哪吒神童搖搖頭,道:“那人是誰,恕我暫不奉告,日後自會明白,我們師徒聽到這消息之後,知道事急燃眉,深恐峰叔叔一人獨闖飛龍幫,於是星月兼程,先跑到這裡來,昨天,途中又遇到那位神秘的人,由他口裡我們才確定峰叔叔今日一定會到達此地,所以家師一早就到桑壁鎮,等候你們去了。”
說到這裡,羅俊峰等才明白柴樵叟師徒兩人來此的原因,不過,那位神秘客是誰?頗令羅俊峰費疑。
追雲神乞點點頭,笑道:“小鬼沒騙我,老要飯的也被人留條指示,才趕到這裡,要不是碰到你那個老不死的師父,要飯的早跑到呂梁山了。”
羅俊峰聽了兩人的話,對那位神秘客發生了好感,深知那一定是一位前輩異人,於是向追雲神乞問道:“大哥,那人你見過沒有?是不是前輩高人?”
追雲神乞也與小寶一樣,神秘地微笑道:“你問他做什麼?老要飯的也不知道是誰呀!我想……若不是前輩高人,怎會見首不見尾呢?”
說着清朗地哈哈大笑,遂即向哪吒神童說道:“小鬼!你準備孝敬老要飯的東西沒有?”
哪吒神童一聽,知道這位怪俠的說是酒了,又見他咬脣偏頭一想,說道:“有倒是有,沒有東西換,恕不招待。”
追雲神乞一聽這裡有酒,涎水竟然流出了嘴,只見他急急問道:“是不是又想學要飯的壓箱本領?只要你先送上一大壺,沒有問題,準教你兩手,咱們來個君子協定,一手交貨,一手教藝,如何?”
哪吒神童嗤之以鼻,道:“哼!誰希罕您的追雲手,我纔不學哩,我要你說出我祖父的行蹤。”
追雲神乞說道:“這還不簡單?好,你先送上酒,老要飯的先潤潤喉,再說如何?”
哪吒神童搖搖頭道:“不行!先說再喝,晚輩決不食言。”
追雲神乞見小寶如此刁蠻,拿他無法,遂說道:“諒你不敢。”
接着說道:“你祖父聞訊之後,與老要飯的分手,獨自逃走,看樣子你祖父越老越貪生怕死,一聽要掃蕩飛龍幫,竟驚得魂飛膽喪,偷偷溜走,大概回家納福去了。”
說着嚴肅地長嘆一口氣,煞有其事的,哪詫神童一見他說得這麼慎重,誤以爲真,深對祖父的人格慚愧,只見他垂下頭說道;“不會的!我祖父不是那種人,他老人家一定另有他事,聯絡志士高人去了。”
追雲神乞說道:“俊孩子,你懂個什麼屁,快!話已說完了,酒還不快送上來,咱位君子一言九鼎,還不快去。”
哪吒神童搖搖頭說道:“不行,您老人家並非實言,因爲我祖父不是那種人。”
追雲神乞佯怒道:“是不是你管他不着,我們的諾言你得遵守,快送酒來。”
“不!”哪吒神童道。
“好呀!有其祖必有其孫,你不送老要飯的難道不會自己拿。”
哪吒神童道:“你去拿吧!反正這裡並沒有酒,昨天我們來時,這一家全住着狗崽子,經過一場打架,什麼都打碎了,還會有酒?”
追雲神乞一聽,心知上當,不禁伸手一抓,向小寶抓來,口裡嚷着叫道:“小鬼,我要打爛你的嘴巴,年輕輕的竟會騙人。”
說時,手臂又快爬到小寶,只見小寶輕輕一閃,躲了過去,口裡說道,“羞羞,大人欺侮小孩,沒有什麼了不起,您抓不到我。”
追雲神乞道:“欺侮你就欺侮你,誰敢幹涉,說謊的孩子應該好好整治才行。”
說着又向萬小寶撲了過來,一老一小,象捉迷藏似的一追一跑,在屋子裡左逐右追,捉起迷藏來。
真可笑!追雲神乞已至花甲之年,猶童心未泯,真是風塵異士,性情古怪孤僻,他是真要抓小寶,只不過鬧着玩的。
否則以他一身超人的奇學,十個小寶,也不消片刻,一一被擒了。
這位老怪俠這麼追抓,其實反正是暗授萬小寶武功哩,起先小寶不明究裡,氣得眼鼓鼓地使性跟他閃避。
及至後來,邊跑邊想,覺得不對,追雲神乞怎麼每至快抓住自己時,都收手不抓,一任自己東西亂跑,處處逃避。
這一想,給他想到了,敢情追雲神乞不是真心抓他,而是暗授神功哩,於是心中大喜,也跟着一躲一閃,交起手來。
追雲神乞知道此子想通了,於是說道:“這纔像話,小子老要飯的要你命了。”
說着一個飛身,“飛鷹撲兔”雙臂長伸,十指成勾,向小寶抓下,小寶睹狀又是一個旋身後掠。
可是他這一變招雖言快捷,追雲神乞更是快的出奇,他那平伸的雙臂,倏地中途變招,“反手摘果”一上一下,上臂往上寶後領一抓,下臂猛掃小寶雙足,雙管齊下,任小寶輕功再好,也逃不出這一招來。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清朗的長笑,道:“叫化子又在欺侮小孩子,小寶,‘撥雲見日,風捲殘雲’。”
這一突然的聲音並不驚住屋內衆人,因爲那聲音太熟悉了,小寶聞聲心中一喜,連忙按着來人所示兩招,果然輕而易舉地逃出了追雲神乞之一絕招之外。
追雲神乞哈哈笑道;“要得要得,來人可是老不死的,話說在前,沒有酒,老要飯的就只有抽腳再見了。”
追雲神乞話剛落,門口業已站立着兩個人來,哪吒神童一瞥來人,歡叫一聲:“爺爺”竟熱淚盈眶,撲進了窮儒萬念祖的懷裡,孺慕之情,感動得羅、陸兩少,眼潤鼻酸。
進來的一位是柴樵叟建生,一位是窮儒萬念祖,窮儒抱着愛孫小寶,問道:“孩子,老要飯的欺負了你是不是?等一下爺爺一定爲你出氣。”
萬小寶轉過身子,指着追雲神乞,道:“你騙人,你騙人,我早知道爺爺不是那種人。”
窮儒不明所以,詫然道:“他說什麼?”
小寶說道:“爺爺他罵您,他說爺爺是貪生怕死的人,早溜掉了。”
窮儒萬念祖聞言早知這位怪人又在耍小孩了,於是哈哈笑道:“不要理他,大概你沒請他老人家喝酒吧!”
說着拍拍小寶的肩,向病書生羅俊峰說道:“我們又碰頭了,要不是姓鄭的姑娘留信給窮酸,你這孩子不出事纔怪。”
羅俊峰聞言,全身一震,道:“什麼?鄭妹妹,她人呢?”說着一副猴急相,不由使衆人忍不住地哈哈大笑。
追雲神乞又是那個老樣子,嘻嘻裂着黃牙,道:“我的多情郎,你急什麼?有老要飯的哥哥,還怕佳人飛上天不成,唔!你怕了是不是,人家看你佳人在抱,多不害羞,得跑到尼姑庵,削掉三千煩惱絲,看你不陪老要飯哥哥一個人來,我就打斷你的腿。”
月裡嫦娥乍聞追雲神乞又提到“佳人在抱”不禁羞澀得滿臉脹紅,垂下頭極不自然地播弄衣角,並不時偷送秋波,斜瞥心上人。
病書生一聽鄭惠果然削髮爲尼,不禁大急,慌忙問道:“真的!她已入了空門,大哥快告訴我,她人到了那裡?”
追雲神乞一偏蓬頭,佯怒道:“我不知道,你自己不會去找?”
病書生羅俊峰信以爲真,黯然一聲長嘆,一跺足,在這麼多前輩面前,竟不害臊地喃喃自語道:
“唉!都是我不好,惠妹,我害了你,等我掃蕩呂梁,親刃仇人之後,天涯海角,一定尋回你。”
窮儒萬念祖睹狀心中不忍,道:“都是老要飯的多嘴,峰兒,別理他,鄭姑娘的事由窮酸一手包攬,現在還是談談正事要緊。”
追雲神乞趙哲道:“不要臉,你也能做月老?哼!你真多嘴,誰要你這老酸鬼說出來。”說着對病書生羅俊峰說道:“峰弟弟!要飯的恭喜你了,有那個窮酸樣,包你左右逢源,雙美在抱啦!”
羅、陸兩人被二奇你一句我一言,說得兩張臉沒地方擺,尤其陸玉華,真恨不得地上生出個洞來。柴樵叟身爲此間臨時主人,一進屋被這兩位宇內怪人滔滔不絕說個沒完,自己竟像成了外人似的,不覺好笑,一見兩奇鬥嘴鬥得差不多了,遂說道:
“老夫黍爲此間主人,各位光臨總有個招待才行,小寶,你趕快到房裡將那些陳酒湯菜一起送來。”
追雲神乞一聽裡面早蓄有陳酒,知道自己又上了小鬼一次當,哇哇怪叫道:“好呀!老不死的真行,教出這種說謊的徒弟,酸鬼更行,生了這麼個有侮辱祖宗的好寶貝。”
說着不等小寶進內,一個搶先頭,跑進房內。
瞬間,雙臂提着兩大壺,一擺擺地走出來,那裂着黃牙的嘴脣,口涎直流,狀極滑稽,房外諸人睹狀捧腹大笑不已。
追雲神乞放下一壺,徑自提起另一酒壺,打開壺蓋,果然陳酒不凡,蓋子一開,芬芳四散,撲進全屋子裡的人鼻內,就連不喜此道的陸玉華,也聞味流涎。
追雲神乞獨自喝上一口,舔舔舌,讚美道:“好酒,好酒。”
窮儒萬念祖哼了一聲,說道:“酒是上等好酒,人是人間窮叫化,不配不配,我說花子,你別裝瘋賣傻了,正事不談,看我打碎酒壺不?”
追雲神乞又貪婪地嚥了一口,放下酒壺,道:“今朝有酒當需醉,管他明日上呂梁,窮酸何必多羅嗦,有事叫花自承當。”
一杯黃湯下肚,叫花子也念起打油詩來,可笑!酒的魅力真能啓發靈感不成。
窮儒又羅呸的一口,說道:“屁人屁詩,滿室屁味,好臭呀好臭。”說着煞有其事地掩鼻而過。
追雲神乞連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又喝上一口道:“手拿兩隻雞腿,滿嘴全是酒香,喔!不錯!不錯!”
一面說,一面搖頭晃腦地,又引得大家笑聲爆響,竟然忘了他們正有着一場武林大戰,在等侯着。
當夜,衆人詳談了約兩個更次,結果還是決定待機出動,希望多蓄實力,再一舉掃蕩魔巢,其間,只有羅俊峰一人默然,陸玉華深悉羅俊峰的心意,一再安慰小俠,等這方人員齊集之後,再大舉上山。
可是病書生卻大謬不然,雖不敢反對衆議,心底下卻一百個不願。
這也怪,十八年了,他無日不在思念着母親,如今,他業已踏進了母親所住的地方,他那能再忍耐下去。母親的呼喚在他內心燃起了一把火,他要跑上去。
只要能目睹慈顏,即使那只是短暫的一瞥,他也甘願冒生命的危險去享受那慈母眼光裡流露出來的光輝。
何況,他的仇人,這時不是正猙獰地奸笑着,在那山的深處狂笑。
他隱約聽到那聲音,那發自仇人口裡的譏笑:“儒夫!上來吧!我在這裡,你敢上來嗎?你看懦夫,躺在我身旁的不是你的父親嗎?來吧!儘管上來,我等待着你這懦夫,你看,馴服在我懷裡的不正是你的母親,搶回去吧!懦夫,你敢嗎?哈哈!哈哈……”
一陣陣的狂笑,像千把利忍,直刺着病書生的心房,只見他緊握着雙拳,猛地一擂:“嘩啦!”一聲巨響,病書生才驚醒過來,一看,自己竟將桌子打碎,桌子上酒菜竟飛濺激射,把在座諸人濺上一身。
追雲神乞一見他無緣無敵擊碎桌席,驚問道:“峰弟!你瘋了。”
病書生慚愧地低下頭,帶着淚水,說道:“對不起,諸位,我做了一場夢。”
窮儒萬念祖非常瞭解羅俊峰此時心境,見他好端端的坐着吃飯,竟會突然做起夢來,這不是夢,是幻覺,如果他不是沉湎在回憶裡,必是他已想到了親仇。
窮儒萬念祖說道:“峰兒你應想開點,報仇之事,勢在必行,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今夜咱們商討的結果,我方的實力還嫌太弱,過幾天可能會改變過來,你急也不急在一時啊!”
羅俊峰根本沒聽進萬念祖的話,他並非不曉得目前的形勢對已不利,但是,復仇的烈焰已迷惑了他天賦的理智,他要報仇,他要雪恨,即使送掉生命也在所不惜。